“老爺，老爺！”
管家匆匆走進來，神色有些慌張。
鄭芝龍不滿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管家急忙道：“三老爺回來了！”
“誰回來也……你說誰？”
“三老爺回來了！”
鄭芝龍麵色狐疑，管家口中的三老爺，正是自己的兄弟鄭芝鳳。
崇禎十三年，鄭芝鳳考中武進士，曾任錦衣衛高層，如今是登州的副總兵。
“他怎麼回來了？”
鄭芝龍說著話，起身來到前廳。
這裡站著一個人，身材高大，背對著自己。
“老三，是你嗎？”
鄭芝鳳緩緩轉過身，跪地叩頭：“大哥！”
俗話說長兄如父，鄭芝龍有四個弟弟，雙親去世後，他靠著走私的買賣起家，將一大家子撫養成人，後來銀子越賺越多，花錢打點關係，幫助老三順利通過武舉，成為正兒八經的官家人。
因此，鄭芝龍的身份是大哥，同時也是半個父親。
兄弟幾人無論出海走私，還是在朝為官，都很敬重這個大哥。
“三弟快快請起！”
鄭芝龍上前，將人扶起來，又問道：“為何突然跑回來？”
鄭芝鳳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埋怨和焦急說道：“大哥，還不是你乾的好事！”
鄭芝龍一愣，趕忙問道：“老三，你什麼意思？究竟出了什麼事？”
鄭芝鳳不住搖頭，唉聲歎氣，說道：“朝廷要抓我，我沒辦法，隻能跑了！”
鄭芝龍聞言，眉頭緊鎖：“你是堂堂登州副總兵，謀反的事你又沒參與，你跑什麼？”
鄭芝鳳苦笑道：“大哥，你也知道是謀反的勾當，你覺得我這個副總兵還能繼續當下去嗎？朝廷肯定要派人抓我詢問，就算我沒參與，也要受牽連！”
鄭芝龍沉默片刻，歎了口氣，說道：“是我連累你了，事已至此，你跟我跑吧，咱鄭氏家族麾下有船數千條，船員二十萬，以後咱們去海上漂泊，隨便找個南洋藩國占了，自立為王！”
鄭芝鳳卻說道：“大哥，你想一走了之嗎？你以為朝廷會放過你？就算你逃到南洋，朝廷也會派兵追捕。到時候，咱們鄭家可就真的成了朝廷的眼中釘，再無翻身之日了！”
“不走又能如何？現在南京城的消息已經傳到泉州，朝廷的兵馬隨時可能殺到，我們不走，難道坐以待斃？”
鄭芝鳳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大哥，我這次來，不是勸你三思，也不想跟你跑，我是帶了禮物給你。”
鄭芝龍疑惑地問道：“什麼禮物？”
鄭芝鳳突然露出一抹笑意，說道：“大哥，我在來泉州的路上，路過台州的時候，遇見一個人，就把他帶回來了。”
鄭芝龍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問道：“誰？”
鄭芝鳳目光凝重，低聲道：“魯王殿下。”
“魯王？朱以海？”
鄭芝龍一愣，隨即臉色大變，質問道：“你帶個宗室親王回來做什麼，你這不是惹禍上身嗎？”
鄭芝鳳搖了搖頭，說道：“大哥先彆急，如今我等已經走投無路，這位魯王殿下或許是個機會。”
鄭芝龍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追問道：“什麼機會？你到底想乾什麼？”
鄭芝鳳說道：“去年闖賊進犯中原時，河南、山東一帶被反賊紅娘子襲擊，魯王一路南逃，跑到台州，一待就是一年。我正好路過台州，遇見了他，便將他帶了回來。”
鄭芝龍聽得一頭霧水，皺眉道：“闖賊撤兵後，他怎麼不回去？還有，你把他帶回來究竟想乾什麼？難道綁票找朝廷要銀子？”
鄭芝鳳說道：“這位魯王殿下可是把紅娘子得罪狠了，據說他曾組織了些鄉勇護院，跟紅娘子乾仗，結果乾不過，一怒之下，竟然把李岩的祖墳給刨了。後來紅娘子和李岩都歸附了朝廷，魯王心裡忌憚，不敢回去，一直躲在台州。此番我帶他回來，正是要跟大哥乾一件大事！”
鄭芝龍心中沒來由一顫，盯著鄭芝鳳，低聲問道：“你不會……也想造反吧？”
鄭芝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大哥，你覺得我們還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嗎？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鄭芝龍沉默片刻，心中思緒萬千。
他自然清楚，南京城一事，已經墜入萬丈深淵，不可能翻身。
“可是……”
鄭芝龍眉頭緊鎖，遲疑道：“造反可不是小事，一旦失敗，咱們鄭家可就萬劫不複了。”
鄭芝鳳卻是一臉淡然，說道：“大哥，你已經造反了，咱們鄭氏家族已經是萬劫不複了，再來一次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鄭芝龍恍然大悟，對啊，我已經造過反了，隻是沒成功。
反正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再來一次，還是誅九族，有什麼區彆？
“老三，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要考慮清楚！”
鄭芝鳳見鄭芝龍態度鬆動，趁熱打鐵，說道：“大哥，據我所知，朝廷最近的動作很大，不但得罪了京城中的士紳望族，還廢除了衍聖公的爵位，直接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再加上南京城在清查百官，很多人怨聲載道，紛紛逃離南京。我們不妨將這些人召集起來，擁立魯王為帝，建立一個新朝廷。到時候，我們占據東南沿海，進可攻，退可守，未必不能成事！”
鄭芝龍聽完，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這番話聽起來……為何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頓了頓，說道：“老三，我去南京的時候，錢謙益他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結果呢？還不是被人一鍋端了！我們若是貿然行事，恐怕也會步他們的後塵。”
鄭芝鳳搖了搖頭，說道：“大哥，這次不一樣！朝廷沒有水師，不擅長海戰，而我們鄭家海上勢力龐大，擁有數萬精銳水師。隻要我們占據沿海要地，朝廷根本奈何不了我們！更何況，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崇禎皇帝忙的焦頭爛額，我不信他還能分兵來攻打。”
鄭芝龍聽完後，不斷來回踱步，心中開始權衡利弊。
半晌之後，他終於打定主意，正色道：“把魯王殿下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