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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要死還是要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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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已經人滿為患,一下子關進來幾十名官員,大多都是近幾年的進士。

牢房的獄卒相當殷勤,每日夥食有菜有肉,還專門將房打掃的乾乾淨淨,跟外麵的客棧沒什麼區彆。

隻是牢房實在有限,隻能五六個人住在一間,擠是擠了點,倒也方便交談。

“葛詹事,你覺得這樁案子會怎麼判?”

在眾人當中,官職最高的是詹事府詹事葛世振。

此人是崇禎十三年的榜眼,而且是皇太子的老師,在朝中頗有威望。

葛世振神態自若,說道:“我等受奸人蠱惑,得知真相後,情緒過於激動,失手打死了陳名夏那賊子,何罪之有?”

“不錯,我等受其蒙蔽,不明真相,這才被奸人利用。”

“當年土木堡之變,眾官員在午門錘死錦衣衛指揮使馬順等三人,最後不也是啥事沒有?”

“我等仗義出手,為朝廷出去一個大禍害,何罪之有?”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七嘴八舌,開始議論起來。

葛世振這番話相當於給這次事件定下基調,陳名夏必須是奸佞,我們都是受害者。

大家失手打死了人,一定是失手,而且要強調是大家夥一起乾的,三是多人呢,總不能都給陳名夏償命吧?

甚至這三十人當中,本就有三法司的官員,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隻要理由充分,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從輕處理。

就在此時,突然牢門打開,走進來兩名錦衣衛。

眾人紛紛閉上嘴,各自回到床板上,閉目養神,強作鎮定。

如果來的是刑部官員,那就沒什麼可怕的,可是,錦衣衛就不一樣了。

李建泰的案子還曆曆在目,這群人是真的敢下死手啊!

葛世振猶豫了一下,本打算充一充好漢,轉念一想,槍打出頭鳥,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低調些的好,於是,他也默默退了回去。

尷尬的一麵出現了,這間牢房關了五個人,隻有一張床板,被四個人占著,沒位置了。

“往裡挪挪,給我騰個地啊!”

可是,這四人如同老僧入定,紋絲不動。

葛世振急得滿頭大汗,無奈之下,隻得背對著牢房門,心中暗自祈禱,彆找我,彆找我……

“詹事府葛世振!”

聲音傳來,葛世振欲哭無淚。

“你們找本官有何事?”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來,儘量讓自己的表情保持鎮定。

“奉駱指揮之命,請葛詹事跟我們走一趟!”

葛世振心裡直突突,強壓下慌亂,問道:“憑什麼跟你們走?此案已由刑部接手,就算審問,也是刑部來審。”

“我等奉命行事,請吧!”

“案子既已移交刑部,便應由刑部全權處理。我等身為朝廷命官,豈能隨意被爾等帶呼來喚去?這不合規矩!”

錦衣衛顯然不吃這一套,根本不打算與他多費唇舌,直接上前拿人。

葛世振見狀,再也顧不得許多,大叫起來:“你們還有沒有王法!我是詹事府詹事,我要見陛下!我要麵聖陳情!”

然而,沒有任何回應,錦衣衛拿了人就走,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葛世振的呼喊聲漸漸遠去,隨著鐵門關閉的聲音,牢房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眾官員緩緩睜開眼,目光中充滿了惶恐。

過了許久,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這就帶走了?”

“看樣子,事情比想象中要嚴重,葛詹事身為太子殿下的授業恩師,尚且如此,我等又能如何?”

“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們?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可是,這句話說完,眾人麵麵相覷,卻無人應答。

現在的情況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誰還顧得上彆人?

牢房內再次陷入了沉寂,所有人心中默默祈禱,死道友不死貧道……

從刑部到北鎮撫司,隻隔了兩條街。

葛世振看著四周的刑具,隻覺得氣血翻湧,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駱養性進來的時候,很詫異,問道:“你們打他了?”

“卑職不敢!葛詹事剛進門就暈過去了。”

“奇怪,冷水潑醒!”

“是!”

一盆冰冷的井水澆上去,葛世振猛地驚醒,但是看到麵前的景象,雙眼上翻,再次暈了過去。

駱養性簡直無語,這還詹事府詹事呢,還太子講師呢,就這膽量?

無奈之下,隻得再次用冷水潑醒。

葛世振緩緩睜開眼,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這是哪啊?”

駱養性走上前,沉聲道:“你若再敢暈,潑過來的就不是冷水了!”

葛世振頓時反應過來,打了個冷戰,說道:“我乃朝廷命官,爾等濫用私刑,眼中可還有王法?”

駱養性衝著身後揮了揮手,旁人全都退下,刑房裡隻剩下葛世振。

“你……你要做什麼?我要見陛下!”

葛世振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開始打顫。

駱養性拉了把椅子,坐在對麵,說道:“你看好了,我可沒給你用刑。”

葛世振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四下環顧,牆上掛滿了各種刑具,忍不住心裡發顫。

“陛下已經明確指示,此案由刑部審理,你……你卻擅自將我帶到詔獄,這不是公然抗旨嗎?”

駱養性輕輕搖了搖頭:“陛下還說了,此案偵辦過程中,錦衣衛全程監督,本指揮正是奉旨行事。”

葛世振急忙分辯道:“即便如此,你……你也不是此案的主審,沒有權力審問我!”

駱養性卻不理會,緩緩說道:“我隻問你,要死還是要活?”

“我乃朝廷命官……”

葛世振突然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問道:“你說什麼?”

駱養性重複道:“我問你,是要死,還是要活?”

葛世振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轉頭看了看,確認房間裡沒有彆人,這才說道:“我當然要活……”

駱養性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身上拿出幾張紙,遞了過去。

葛世振不明所以,接過後翻看起來,頓時神色大變。

“這……這是什麼?”

在大明朝,什麼都能動,唯有科舉是禁忌。

駱養性準備的公文,正是一份提議改良科舉的建議書。

“你把字簽了,就能活,這樣說能明白嗎?”

葛世振是榜眼出身,人精中的人精,當時就想明白了。

陛下突然對陳名夏發難,原來是挖了個大坑,醉翁之意不在酒!

改科舉,本來是無法想象的一件事,現在卻被堂而皇之地提上議程。

刑部大牢關著三十多人,如果不同意,結果可以想象。

“這個字,我不能簽!”

駱養性突然沉下臉,說道:“你要想清楚,這是給你機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葛世振卻笑了笑:“駱指揮,我葛某人可不是嚇大的,你讓我簽我就簽,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好!”

駱養性站起身,伸手去拿那份建議書,說道:“給過你機會了,這是你自己選的!”

沒想到,葛世振緊緊抓著建議書不鬆手:“駱指揮,我話還沒說完呢!”

駱養性神色狐疑,問道:“你還想說什麼?”

“這份章程……太粗糙了!”

葛世振揚起手,說道:“你自己看看,這是誰寫的?文筆一塌糊塗,條理不夠清晰,這麼大的事,寥寥幾百字就打發了?科舉乃我朝立國之本,當慎之又慎,任何改動,都應有理可依,有據可查,引經據典懂不懂?讓我在這樣的文書上簽字,豈不是丟我的臉!”

駱養性頓時哭笑不得,隻得說道:“我們錦衣衛都是粗人,文采自然比不得葛詹事,還請葛詹事幫忙潤色一二。”

葛世振頓時反客為主,大手一揮:“筆墨伺候!”

駱養性見狀,趕忙吩咐人拿來紙筆,還貼心地準備了一杯熱茶。

葛世振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略作沉思,便開始提筆疾書。

“臣頓首,敬陳科舉變革之策,願陛下鑒納。科舉者,國之大事,關乎人才選拔,朝堂穩定。自古以來,科舉製度幾經變革,皆因時勢所需。然時至今日,科舉之弊日益顯現,需及時革新,方能順應時代潮流,為國朝培育棟梁之才……”

“……禮記有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此言誠為至理,世間萬物皆需順應時勢,不斷革新,方能生生不息。科舉製度亦不例外……”

“好!好文采章!”

駱養性忍不住拍手讚歎,果然,還是專業人乾專業事。

這份建議書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條理清晰,邏輯嚴密,文采更是斐然。

葛世振在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筆往桌上一丟,微笑著道:“駱指揮,下官這份建議書,雖不敢說儘善儘美,但比起之前那份,應是有所進步吧?”

駱養性連連點頭:“先生大才,這份建議書遞上去,大事可成!”

“既如此,那下官……”

“哦!”

駱養性趕忙說道:“實在抱歉,葛詹事還要回刑部大牢候審,不過請放心,最多三天,便可官複原職。”

葛世振是聰明人,很清楚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於是緩緩站起身。

“下官先行告退。”

駱養性趕忙吩咐:“來人,護送葛世振回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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