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隨著距離昌平城十幾裡的田鄉最後一戶的油燈熄滅,整片大地都被夜色吞沒了。
田鄉,顧名思義,絕大多數都是以姓田之人居多,在此繁衍百年,逐漸形成了鄉。
居住在此的絕大多數鄉裡也都是親戚。
一間靠近鄉中外圍的房屋當中,漆黑一片。
土坯還有茅草搭建的房屋四周被一圈半人多高的院牆圍著,此時院門緊閉。
放在平日裡,這一鄉當中的百姓都是親屬,大多都是夜不閉戶也不會丟東西的那種,況且這半人多高的院牆如果有心人真要翻閱的話,也攔不住什麼。
但此時,木製的院門緊閉著,而且門後還用木棍頂著。
就連房屋四周的窗戶都已經用木棍釘死封閉的嚴嚴實實的。
屋內,一名壯碩的漢子倚在門口,膝蓋上放著上山砍柴用的柴刀。
身後的木門上上下下用了三個木棍作為銷鎖。
屋內,妻兒蜷縮在榻上。
感覺就好像是如臨大敵一般。
漢子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漆黑的屋內,目光落在妻兒身上,手中攥緊了柴刀。
“他爹,你過來睡下吧。”屋內響起女人的聲音。
手中緊握著柴刀的男人搖了搖頭:“沒事兒,我坐在這就行,你趕緊睡吧,白天我聽說那事兒已經到了軍都縣那邊,說的挺嚇人的,但願不要來咱們這裡才好。”
男人沒敢說什麼事兒,應該是怕嚇到家裡的孩子。
但此時男人眼中的恐懼卻出賣了他自己的內心。
女人不再吭聲,隻是緊緊的將孩子摟在懷裡,嘟囔著的嘴唇像是在念叨著什麼。
田鄉依山而建,傍水之旁,平日裡上山砍柴下山摸魚都十分的便捷。
放在平日的炎炎夏日,山中鳥獸鳴叫絡繹不絕,但今天,卻仿佛格外的安靜。
隻有林間偶爾傳來幾聲淒厲的鴉啼,更添幾分森然。
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隻在樹梢間漏下幾縷慘淡的銀輝,照得枯枝如鬼爪般猙獰。
突然,林間傳來窸窣的響動,一雙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如同鬼火般浮動。
一隻隻體型龐大,渾身上下充滿了灰白色毛發的巨狼正在樹林當中悄無聲息的朝著田鄉逼近。
那灰白色的皮毛沾滿夜露,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濕意。
在所有巨狼的身前,是一隻體型極為健碩,粗壯的四肢猶如千年古樹紋路一樣的黑色猛虎。
巨大的爪子上麵,五個如同銀鉤彎刀一樣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泥土,肩胛高聳,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銳利如刀,鼻翼翕動間噴出白霧般的熱氣。
小黑微微低頭,獠牙在陰影中閃著寒光,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嗚咽,仿佛在壓抑嗜血的衝動。
在小黑的身後,密密麻麻的灰色巨狼都低著頭,仿佛正在朝拜它們的君王一樣,不敢跨越小黑身前的一步。
村莊的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
小黑一步踩在林間和遠處空地的邊界上,隨後再次發出了一聲低吼。
伴隨著小黑的這一聲低吼,身後跟著的密密麻麻的灰色巨狼驟然加速,蹄爪踏過枯葉與泥濘,如一陣黑色的旋風撲向柵欄。
巨狼在空地上的速度極快,甚至在月下隻能看到一道道銀灰色的殘影。
隻是片刻的功夫,將近兩百隻的巨狼便已經來到了田鄉的周圍。
守夜的犬隻猛然狂吠起來,但卻被一隻體型如同小牛一樣的巨狼翻越院牆之後一口咬住了喉嚨。
口中的犬吠聲也瞬間變成了咽嗚,隻是兩聲過後,四肢抽搐的守夜犬便僵直了身體,巨狼的利齒精準地切斷喉管,隨後開始大口大口的吞噬著血肉。
田鄉當中,所有的牲畜在一瞬間都開始躁動不安,甚至開始嚎叫。
靠在家中門後的男人驚得立刻站起身來,手臂青筋暴起握緊了手中的柴刀。
屋外,家中養著的兩隻羊在發出一陣哀嚎之後便沒有了聲音。
一門之隔,男人甚至能聽到骨髓以及咀嚼骨肉的聲音,那聲音讓男人隻覺得脊背發涼。
“他爹”
屋內的女人被嚇得蜷縮起身體,緊緊的抱著懷中也被同樣嚇醒了的孩子。
男孩縮在母親的懷中剛想開口哭,但是卻被女人一把捂住了嘴,生生的將聲音憋了回去。
“不要出聲,不要出聲。”男人儘量壓抑恐慌的聲音。
鄉裡的另外一側,混亂中,一個披著破襖的老農踉蹌衝出,手中火把照亮了他驚恐的麵容。
老者同樣手持一把柴刀,雖然麵帶驚恐,但屋外養著的唯一的一頭牛是全家最值錢的家產。
那渾濁的雙眼瞪得極大,映著跳躍的火光與用鋒利的犬齒潛入老牛喉嚨的巨狼。
似乎是感覺到了威脅,巨狼放開了被按在身下的老牛,呲牙衝著手持火把的老者。
老者一手捏著柴刀,一邊揮舞著火把:“滾,滾”
可還不等老者逼近,巨狼下一秒便衝向了老者。
巨狼撞翻老者,火把把滾落草叢,瞬間熄滅。
夜風裹挾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老者驚恐的閉上了眼睛,揮舞著手中還沒有掉落的柴刀就砍向了巨狼。
巨狼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撕咬。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咆哮的虎吼聲音在巨狼的身後響起。
小黑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巨狼。
前一秒還欲要噬人的巨狼下一秒便低下了頭,然後挨著身子來到了那被咬死的老牛身旁將其屍體朝著院外拖出。
“吼!”
“吼!”
“吼!”
小黑一連三聲咆哮,鄉裡當中,不管是正在啃食的巨狼,還是正在撕咬獵物的巨狼此時都抬起了頭,朝著小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立刻咬著獵物朝著剛才來時的方向狂奔。
刹那間,原本喧鬨的的村莊瞬間恢複了寂靜。
如果不是地麵上的血跡,就好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險些喪命的老者踉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雙渾濁的老眼當中滿是驚慌和恐懼。
而深林深處,身上穿著龍鱗耀金甲的段羽正騎在大黑的身上。
在其周圍,還有將近兩百名戴著麵具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