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王府中庭花園內。
秋日盛開的百花以及綠葉早已落儘,獨留下在寒風中挺立的樹乾枝丫。
地麵上鋪著一層潔白的落雪。
除了木製的廊道和石亭下還裸露著灰白之色以外,晶瑩的雪花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星星點點的金銀白光。
一串腳印從後宅一直延伸至中庭花園的八角石亭內。
石亭當中,身著黑色蟒袍,身後披著黑色大氅的段羽安靜的坐在涼亭的石凳上。
在其麵前,還煮著一鍋熱茶。
段羽坐在正西的位置。
除了麵前的這一隻杯子以外。
在正北,還有正東的兩個方向還各有一隻杯子。
段羽拿起木勺,在兩隻杯子當中各填滿了散發著熱氣的茶水。
隨後給自己又倒滿一杯。
熱氣衝破寒流撲打在麵上於眉毛之上凝結出白霜。
吹開熱氣,段羽喝了一口杯中熱茶。
比起收到曹操死訊而暴怒之時的段羽此時顯得極為平靜。
就宛如平常日子當中,平凡的一個清晨一般。
將杯中茶水飲儘也不足以驅散身上的寒氣,段羽伸手裹了裹身上的披風,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們兩個前半生在洛陽為友,後半生爭霸天下,從朋友到敵人最後氣死了一個,熬死了一個”
“我啊,不是沒想過會不會有一天和你們在曆史當中一樣對戰沙場,也不是沒想過有一天你們可能會和我翻臉,如那官渡之戰一般。”
“可誰能想到,你倆就這麼先走了。”
段羽繼續拿起木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熱茶捧在手心。
天空的風雪漸大,籠罩了整個長安。
也越發的顯得這座八角涼亭內煮茶的熱氣孤獨而醒目。
在沒有穿越之前,段羽所了解的曹操,是那個宛城之戰,為了一個女人而葬送了愛將和長子的曹人妻。
是那個好夢中殺人,喊出寧我負天下人,勿要讓天下人負我的奸雄。
是那個征伐天下,一掃北方的雄主曹孟德。
同樣,在沒有穿越之前,段羽所了解的袁紹是那個十八路諸侯會盟討董的盟主,是那個坐擁河北四州的北方霸主。
也是那個多謀不定,不善決斷,屢屢將一首好牌打的稀爛的袁盟主。
但這些,都不是段羽穿越所見。
因為這時的曹操,這時的袁紹,還都年輕。
曹操最大的抱負,是想成為征西將軍,為大漢開疆拓土,還滿懷著一腔熱血,為國效力。
這時候的袁紹還是袁家庶子,前路渺茫,在袁氏無足輕重的一個庶子。
袁紹或許想過要憑借努力證明自己,但庶子就是庶子。
袁基位列九卿,袁術是虎賁中郎將,而袁紹使出最大的力量,才隻能成為一個被像是發配一樣的濮陽令。
為了給自己爭取機會,袁紹辭去了濮陽令,回到了洛陽。
結交朋友,培養名聲,但始終都不及袁基和袁術的萬分之一,隻能閒賦在家。
一句嫡庶有彆,似乎就已經將袁紹的一生打下了烙印。
若非天下有變,可能任憑其在怎麼努力,終究是一場空。
當初袁紹去往涼州,看似是不錯的選擇,實際上不過就是為前程的一搏。
在這一點上,袁紹的處境和遭遇甚至不如曹操。
在涼州相會的時候,在大戰勝利慶祝喝多了的時候,袁紹曾經吐露過心聲。
可能袁紹自己都不記得了。
“本初苦啊。”
段羽輕輕的搖頭。
沒錯,這個看似四世三公風光無限的袁紹,他的前半生,或許說曆史上那個河北之主在沒有從洛陽逃出,在袁隗和袁基都死在洛陽之前的生活比曹操要苦。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段羽不理解,不相信。
幾天之前,在針對開年準備的戰事當中,李儒,賈詡還有荀攸以及程昱都提出過征伐並州過後下一個便是要攻打冀州。
當時他還在想,會不會如同曆史上曹操和袁紹發生的那一幕一樣。
兩人彙聚官渡,將昔日的友情殘忍的撕下。
可沒成想,等來的卻是袁紹的死訊。
雖然沒有當時詳細的事情經過。
但他也知道,是誰殺了袁紹。
袁基。
是袁基。
曆史上的袁基雖然沒有幾筆記載,但這並不影響段羽對袁基的評價。
能以這個年紀位列九卿,雖然有袁氏的原因,但身份背景本身就是實力的一種體現。
袁基在洛陽士族,在朝廷的口碑都極好。
為人謙和,能力出眾。
比起袁紹苦心經營才需要得到的名聲,袁基似乎生來就具備。
如果沒有意外,袁基就是下一代袁氏的宗主,是袁氏下一個曆任三公的必須人選。
就比如袁術雖然對袁基也看不順眼,但隻敢在背後說兩句,絕對不敢當麵明說。
但無論在什麼時候,袁術都敢大聲的罵袁紹是小俾養的,是庶出。
這就是差距。
即便這次董氏震怒,下令剝奪了袁基的九卿之位,但這並不曾對袁基有什麼影響。
如果說對袁基能有影響的,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袁隗。
是袁隗下令讓袁基去往冀州取代袁紹。
還是彆的什麼原因他現在還尚且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害死袁紹的是袁基。
因為整個冀州,也隻有袁基敢這麼做,也隻有袁基才能做到這一點。
曹操的死,讓他感覺到很憤怒。
並不是說他和曹操的關係比較好一點。
而是因為當時得知曹操死訊的時候,曹操是戰死於沙場,是被小人所害。
但袁紹的死,卻隻讓他心中多了一抹哀傷。
“孟德本初,希望你們兩人在下麵不要再爭鬥了就好。”
段羽苦笑的搖頭。
“稱孤道寡啊,我這剛剛封王稱孤道寡,日後還真的要當孤家寡人了不成?”
後宅。
已經被冊立為涼王妃的董宜站在彆院的門前,目光略帶擔憂的看著中庭的方向。
身後站著的侍女正低頭將中庭的情況和董宜小聲彙報。
“王爺從昨天晚上開始便一直坐在涼亭當中,下人們也都不敢去打擾。”
侍女小聲的說道:“王府都已經清掃完畢了,隻是中庭沒人敢去,王爺就一人坐在涼亭當中煮茶,不讓任何人打擾。”
身著白色長袍,身後披著狐裘皮大氅的董宜微微點頭:“好了,你先下去吧。”
說完之後,董宜便帶著侍女朝著貂蟬的彆院走了過去。
此時貂蟬彆院門前的積雪已經清掃完畢。
站在院外的董宜便可以聽到院內傳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由於新的涼王府還沒有蓋好。
現居的這座府邸並沒有宮室,隻是每個女眷有單獨的彆院。
“叩見王妃。”
貂蟬彆院門前的侍女在看到董宜之後連忙躬身行禮。
而正在院內和小段宸在雪地當中大鬨穿著一身紅裙和一件火紅色狐皮大氅的貂蟬也看向董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