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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臣秀吉的數學應用題能力很優秀,但出題人給的假設太多了,明顯不是個一元一次方程式。
因此當豐臣秀吉帶著後隊變前隊的日軍氣勢洶洶地猛衝了半個時辰後,終於發現事情的不對勁了。
他們並沒有撞上任何相向而行的敵人,隻看見幾百個拿著喇叭,聲音出奇嘹亮的明軍,遠遠地在前麵叫罵。
而且這些人看見日軍調頭衝回來之後,也開始回頭跑,邊跑還邊堅持叫罵,最讓人崩潰的是,這幾百人就喊出了幾萬人的氣勢來。
幾百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大明好聲音,在軍隊中廣泛擔任替長官傳達命令的人肉音箱,都是技術型人才。
幾百個人呼呼哈哈的,喊出了幾萬人的一種氣勢,一種氛圍,讓日軍相信了敵軍可能有十五萬零兩個。
豐臣秀吉從望遠鏡裡,透過煙塵,看見了這幾百個人且退且罵的身影,目瞪口呆,心裡一片悲涼。
這是哪個混蛋的戰術啊?原來明軍追進峽穀不遠就已經停住了腳步,隻讓幾百個人叫罵的聲音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麵。
然後他們故意弄得峽穀裡煙塵四起的,自己還以為是掩護了隱身的忍者,結果卻是掩護了不存在的追兵。
這種缺德的戰術,怎麼看都像是天皇說的那個蕭風所為。可蕭風不是聽說因為病重沒有下船嗎?
自己這些天和俞大猷、戚繼光等人纏鬥,也確實沒有看見蕭風的蹤跡啊。
難道說,現在大明打仗,人均都像蕭風那麼狡猾和缺德了嗎?
確如豐臣秀吉所言,此時憔悴疲憊的蕭風,正強撐著半條命,欣慰地看著前方傳來的戰報。
看到俞大猷、戚繼光和汪直將計就計,設下的關門打狗,甕中捉鱉之計,缺德的樣子頗有自己當年的風采,蕭風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
“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俞大猷之前打仗多少有點放不開,太堂堂正正了。
戚繼光就比他好一些,我估計這主意,應該是戚繼光出的,尤其是拿喇叭當追兵的那部分……”
蕭風此時的造型,就像在打上方穀之前的諸葛亮一樣,在蠟燭的燭光下,身上披著自己的白袍子,不時咳嗽著,身邊放著一碗已經冰涼的白米飯。
一個身影從船艙外走進來,一瘸一拐的,竟然是張無心。
他看著蕭風桌子上那碗涼了的飯,正常的半邊兒臉上,露出了深重的擔憂。
“蕭兄,食少事繁,豈能久乎?我給你換碗熱飯來,那邊壇子裡還有柳如雲給你預製的雞湯呢,熱一下泡碗飯吃吧。”
蕭風搖搖頭:“吃不下去,雞湯早上也喝了兩口,吐了,還帶了兩口血出來。”
張無心擔憂地看著他:“怎麼了,預製菜不合胃口嗎?”
蕭風咳嗽兩聲:“倒也不是,柳如雲的雞湯裡,全靠油大鹽大,並不含什麼防腐劑,隻是我的內傷太重了。”
張無心輕聲歎了口氣:“蕭兄,我知道你是死了兩次的人了,對生死可能看得沒彆人那麼重了。
可你也要想想被你藏起來的家人,你若是死了,她們可怎麼辦?你還答應過她們一起出海找仙山呢。”
蕭風笑了笑,輕聲哼唱起一首歌兒來。他的聲音很輕,臉上卻滿是憧憬和向往。
“仙山隔雲海,霞嶺玉帶連,都說世外有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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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休羨慕,世人刻苦乾,何難亦有歡樂園。
有誌能自勉,艱辛不用怨,奮鬥留汗血,得失笑傲然……
玉樓仙宮,金堆玉砌,俗世比仙境,也不差一線。”
張無心從未聽過這樣的歌,一時間隻覺得仙氣飄飄,道韻深長。
“蕭兄,這歌……是廣東一帶的語言,我能聽懂。好詞好句啊,曲子也好,是蕭兄新作嗎?”
蕭風搖搖頭:“不是,是彆人作的,我一直都很喜歡這首歌。其實,這次出京前,我本想給師兄聽聽的。
這世上就算真有仙山,仙山上真有神仙,神仙真能護佑,那也隻是極少數人才能有的指望。
天下百姓,還是要指望俗世啊。俗世搞好了,讓天下人都能有誌自勉,艱辛不怨,那該是多好的世界啊?
真到了那一天,大明未必就比不上玉樓仙宮,金堆玉砌吧。有此國運,師兄才能儘贖前罪,白日飛升吧。”
換了一般人,聽見蕭風打算這麼說嘉靖,非得嚇得跳起來驚叫不可。張無心並沒有驚叫,也沒有跳起來。
“蕭兄,你臨行時說的那些話,已經很重了。實話說,我都沒想到萬歲肯同意你把家人都帶出來。
異姓王帶兵出征,還帶著家人,這不但在大明朝是第一次,可能放眼整個曆史中,也是絕無僅有的。
大明如今雖不能說是人間仙境,但也絕對是千百年來的盛世了,比起過去,百姓現在的日子很好了。
萬歲能從當年那樣,變成如今這樣,也已經很不容易了。你也是人,不要對自己過於刻薄。”
蕭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看著蠟燭搖曳的火焰,輕聲說道。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師兄這一代,是問題不大了,可後麵的子孫,就難說得很。
對了,你知道我為何把家人都帶出來嗎?沒錯,我是擔心我回不去了,可這並非是主要原因。”
張無心一愣:“那是為何?還有,路上時你曾告訴我,萬一將來京城出了什麼事兒,就去找張天賜和蘭道行商量。
京城會出什麼事兒?張天賜也就罷了,蘭道行還是個孩子,他又能做什麼呢?有什麼事兒不能明著告訴我啊!”
蕭風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這件事兒,我也知道得不清楚。其實,我去見師兄之前,曾測了個字。”
張無心一愣:“蕭兄,你不是不再為人測字了嗎?為萬歲測字,是為了破解你與萬歲之間的身世糾纏。
破除身世之謎,是為了掃除萬歲對你征討日本的疑慮。還有何事如此重要,需要你測字的?”
蕭風淡然道:“是為小雪測的。我自知天命將至,征討日本,未必能再全身而退。
我需要知道該怎麼安排家人才最合適,可我自己不能測自己的事兒,就隻能讓小雪來測。
因為我若出事兒,影響最直接,處境最難的就是小雪了,事關她的未來,她寫字,要比彆人更加準確。”
張無心想了想:“我倒覺得她們對你之心,並無高下之分,你又是如何分辨影響最直接的是誰呢?”
蕭風苦笑道:“這與她們對我之心沒關係。而是她們的身份和處境,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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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女子裡,柳如雲是柳家家主,有醉仙樓產業,其實並不是依靠我活著的。
甚至從法理上說,我死了她還可以再找一個,比所有人都自由呢。
常安雖然與我生死相依,但她畢竟是公主。雖無名分了,可實質上的父親和兄弟都在呢,自能照顧好她。
燕娘就更不必說了,她一直獨立,何等堅強。有我沒我,除了傷心一點之外,其實對她的生活影響不大。
唯有小雪,她是蕭府夫人,又當過兩次寡婦,要是再來一次,她一定是最痛苦的那個。”
張無心點頭表示認可:“那,劉雪兒測的是什麼字,問的是什麼事兒?”
蕭風淡然道:“我讓她問問,她將來的日子,如何才能趨吉避凶,平安喜樂。
小雪想了一下,說她隻需要問趨吉避凶就好了,至於是否平安喜樂她不問。
因為她隻要能跟我生死相隨,就感覺很喜樂了,於是就寫了個‘隨’字。”
(“隨”的繁體字,下文中的“墮”字,也是“墮”的繁體字。)
蕭風當時看著那個“隨”字,心中隱隱作痛。他在和劉雪兒真正洞房之前,就曾想幫劉雪兒測字的。
當時他換了好幾個問題,包括劉雪兒餘生是否平安幸福,劉雪兒今後是否會當寡婦,等等。
結果都因為和他自身關係太大,測不出來結果,最後也隻能不顧後果,先追求眼前的幸福了。
但這次,大概一來是劉雪兒問的趨吉避凶,和蕭風的關係少一點,二來天書也知道蕭風大限將至,可能偷偷的放了點水。
所以在蕭風頭疼心疼渾身疼了一會兒後,經過幾番撕扯,天書還是扭扭捏捏的解開了衣扣,露出了一點道理。
“‘隨’字有‘隋’之形,‘隋’字,一字兩音,一音同‘隨’,如隋朝便是此字。
另一音同‘墮’,既有‘墮落’之意,又有‘碎肉’之意,意為祭祀時剁碎的骨肉殘食。
單此一字,其意已經大凶。隋朝乃極盛而短命的王朝,如今大明和蕭家都已到達極盛,難道要有變故?
‘墮落’之意,乃一人或一地淪陷,由高變低,由好變壞,由高尚的教育意義變得很三俗……
若是指人,當是指有人由善而惡,由明而暗,由忠而奸,難道是指師兄還會再變壞?還是身邊出了奸臣?
若是指地,當是指某地陷入敵手,或是從良善之區變成邪惡之地。那這會是什麼地方呢?蕭府嗎?
‘隨’字左側為‘阝’,‘阝’在左,則通‘阜’,本指山崖險峻之地,可見此地本有山川之險,易守難攻。
蕭府平平常常,說不上易守難攻,難道是指入世觀?但入世觀並不在京城之內,對你又會有什麼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