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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扶乩請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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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風也愣住了,許久才輕聲問道:“你……不會寫字嗎一個字也不會寫嗎”女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邊點頭邊哭,哭聲嘶啞淒厲,不知帶著多少悔恨與絕望。那種絕望,是真正的絕望。就像一個人好不容易快要逃離地獄時,卻發現打開大門的鑰匙,被自己當作無用之物,不知何時扔在了何處。蕭風呆呆的看著女子,不知道接下來還能怎麼詢問。拿著大明地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問最終也許能問出她家大概住在哪個府哪個縣。可一個不認識字的女子,大部分也都是沒出過門的。能不能說清具體住址都很難說,又如何尋找她的家人呢難道再拿出百家姓來,一個個的問她姓什麼嗎然後再到當地尋找丟失的人口是否有符合的若是縣城還好辦,若是府城,城內外那麼多的人口,這是多大的工程啊,自己出征在即,要把這案子交給彆人嗎交給誰呢乞丐之間的案子,又不是發生在本地,哪個官員會當成大事,儘心儘力的去辦呢,搞不好還會不了了之吧。蕭風沉吟之間,白胖子忽然欲言又止,蕭風看了他一眼:“有話就說。”白胖子小聲道:“大人……是隻要她寫一個字就行嗎我聽說過大人的測字神術……”蕭風點點頭:“可這個字,必須是她自己寫的才行,彆人替她寫是沒用的。”白胖子搓著手道:“大人,我們丐幫中有些花子乞討的方式,是上門幫人家扶乩請仙。這事兒也還不能全然不信,一些不識字的小娃娃,手放在篩子上,都能控製筆寫出個端端正正的字來。但是隻能寫一個字,多了也寫不出來。隻是不知道,這字兒算是神仙寫的,還是小娃娃自己寫的。”蕭風一愣,隨即恍然。這扶乩請仙之法,民間多有訛傳,甚至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裡還詳細記載過錯誤的過程。紀曉嵐說,從房梁上用繩子吊著一支筆,筆下麵放一張紙,然後燒香請仙,仙人來了筆就會自己晃動起來,不但能寫字,還能寫一首下壇詩。這就有點扯了,先不說那筆要寫一首詩得自己在上麵動成什麼樣兒,就是繩子也不夠長啊,那年頭也沒有鬆緊帶兒吧真正流行在民間,有據可查,流傳至今的扶乩請仙方式,大都是要靠人力來配合的。最常見的方式是用一個架子綁住一支筆,例如篩麵用的篩子就可以。然後一人抱住篩子,閉目不動。時間一長,胳膊自然發酸發沉,就會感覺有股力量在推著你的胳膊動。此時不要抗拒,順勢而動,等到那股力量消失,篩子不動了,就可以睜開眼睛了。此時紙上的墨痕大概率都是雜亂無章的,但也有些時候,會出現一個還算工整清晰的字,這就算是請仙成功了。想問的問題是要在請仙之前問的,比如我想問我今年能不能發財,然後扶乩請仙。若是出現的字是“能”或是“可”,自然是好,若是出現了“不”或“否”,則不免垂頭喪氣,一年沒有乾勁兒。這是自己扶乩請仙,斷然沒有自己糊弄自己的道理,所以一個人捧著筆就行了。若是幫彆人請仙,為了避免主家懷疑作弊,那就要用兩個人,而且最好是不識字的孩子,擺脫嫌疑。兩個不識字的孩子共同捧著一個篩子,都閉上眼睛,就算想作弊也沒法合作寫出一個字來,所以隻要寫出字來,自然就是請仙成功了。注意,基本就是寫一個字,寫兩個字的都比較少見,像紀曉嵐記載的動不動就來一首下壇詩的,也不知道請來的是仙還是說相聲的。而且扶乩請仙,一般沒有什麼大事兒,或者不是逢年過節之時,都是不能隨便搞的。像《閱微草堂筆記》裡記載,一幫書生隻要聚餐喝酒就要扶乩請仙,這簡直是豈有此理,把仙人當成應召女郎了當然紀曉嵐也可能覺得這些家夥有點過分了,所以在記載的故事裡,請來的仙人幾乎沒有真貨,都是孤魂野鬼,騙吃騙喝的。以上這段科普,絕非宣揚封建迷信,完全是對扶乩請仙這一長久存在的民俗現象進行解讀。大家千萬不要上綱上線,而且千萬不要自行操作,更不要采用簡易方式,例如用筷子代替毛筆,用麵粉代替紙張之類的行為。本人再次聲明,絕非宣揚封建迷信,求生欲滿滿。蕭風猶豫片刻,問那女子:“你懂扶乩請仙嗎可願一試”女子連連點頭,看來她家鄉那邊也很流行這個民俗活動,沒準當年她也曾親自試過。蕭風點點頭:“那就請上天幫你寫一個字出來吧,你想讓我測你是什麼人嗎”女子更是拚命點頭,一瞬間,蕭風的頭上像挨了一悶棍一樣,頭痛欲裂,眼冒金星。蕭風知道這是天書在警告他:你他媽的平時搞搞暗示,打打擦邊球也就罷了,畢竟還有個遮羞布給咱倆留著呢!現在你倒好,直接問人家要不要測什麼!你這不是連褲衩子都扯掉了嗎天道不要麵子的嗎蕭風忍著劇烈的頭痛,心裡默默地抗議:你當我願意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她不會說話呀!情況特殊!頭裡更痛了幾分:不會說話關我什麼事兒不會說話還不會比劃嗎不會比劃還不會跳樓嗎跳樓了就有人管了。蕭風狠狠捶了腦袋一下:少廢話,你是天書,又不是大明律法,大明律法的解釋權在官府手裡,你的解釋權在我手裡……不對,在我師父手裡!蕭風的天人交戰外人看不見,隻能看見蕭風滿臉是汗,以拳錘頭,十分古怪,都麵麵相覷,不敢說話。最後頭又狠狠的疼了一下,然後疼痛慢慢消失,隻留下了一個“下不為例”的念頭在腦子裡。蕭風咧嘴笑了笑,下不為例這種事兒,估計每次完事兒後潘金蓮都會對西門慶說一遍,一直說到兩人都被武鬆乾掉為止。“白團頭,就麻煩你和你娘子給準備一下吧。準備清水和香,我來幫她請仙。”眾人倒是沒有啥驚訝的。當今萬歲動不動還在皇宮裡扶乩請仙的,蕭風身為道門真人,請仙屬於專業對口。篩子準備好了,邊上綁了一支毛筆,蘸飽了墨汁,懸在一張紙上。那女子兩手殘廢,無力扶著篩子,隻能用手腕處死死夾住,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蕭風整肅衣冠,清水洗手,點燃三柱清香,插在白紙之前,一甩衣襟,跪在了地上。“師父,我沒有請過仙,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神仙,更不知道能不能請得下來。可我相信,就算沒有彆的神仙,你也是有的。在祈雨時你幫過我的。雖然當時昏昏沉沉,但我能感覺到,你來過,你幫過我!這次請你幫幫這個女子,幫她寫個字出來。若她真是身負奇冤,弟子不能不聞不問。”蕭風禱告完畢,卻沒有起身,就這麼跪在那張紙的前麵,默默地等待著。周圍的人都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都控製在最小流量上,生怕吹口大氣,吹散了那三縷青煙,會被蕭風認為是請仙不成功的罪魁禍首。這個罪名可是千千萬萬承受不起的,鍋之大,一人背不下啊!青煙不緊不慢地向上飄著,長長的線香不緊不慢地向下燃著,蕭風跪得如同雕塑,眾人站得膽戰心驚。終於,女子的胳膊承受不住酸痛,微微顫抖起來,筆尖也輕輕地貼在了紙麵上。然後,篩子開始緩緩移動,眾人緊緊地盯著。此時倒不必懷疑女子有沒有睜眼作弊了,因為她壓根就沒有眼睛。隨著篩子越走越快,一個字躍然紙上,到最後,篩子猛然停住,任憑兩隻胳膊顫抖,卻也隻在最後一點上顫動。白色的紙上,是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字——“慘”。(“慘”的繁體字,但兩個字好像明朝時都在用。)蕭風緩緩站起來,看著這個“慘”字,本來已經不太疼的腦袋,此時再次疼了起來。他知道,因為這女子無法言語,無法表達,甚至這個字都是請仙幫忙書寫的,都不能完全算是她寫的。所以自己這次測字,作弊做得確實有點大,隻是他畢竟不是給自己測,天道應該隻會懲罰他,而不會混淆結果。那三個“苦花子”此時被親兵們揪著,也都伸長脖子看著蕭風,眼中閃爍著狡詐的神色。他們雖然聽說過蕭風測字的傳說,但畢竟沒有經曆過。在他們看來,大概率是假的。丐幫裡什麼人才沒有坑蒙拐騙一應俱全,變戲法請仙都是拿手好戲,大家都是技術人才,糊弄誰呢說到底,不過就是顧客群體不同罷了。我們做乞丐的騙騙老百姓,你們做道爺的騙騙皇帝和官員。手藝都是一樣的手藝,隻是看混得好不好罷了。騙了老百姓的就是騙子,騙了明星的就是大師,騙了皇帝的就是天師唄。蕭風捂著疼痛難忍的額頭,低沉地緩緩開口:“‘慘’字左‘忄’右‘參’,‘忄’為‘心’而豎提。你絕非是被家人遺棄的,直到現在,也有人為你提著一顆心,在擔心你,在尋找你。”女子跪在地上,拚命磕頭,空洞洞的眼眶中流淚太多,已經帶出了絲絲血痕。那個斷了胳膊的乞丐忽然插嘴道:“大人,不是小人大膽,大人這般解讀,分明是說小人等有罪啊!雖是提心之像,何以就能認定是在擔心她呢若是家人殘害了她,擔心事情敗露,不也是提心吊膽的嗎”見乞丐竟敢乾擾蕭大人測字,親兵們頓時怒了,就要拳腳伺候。蕭風淡然地擺了擺手。“讓他說。我測字就是要讓他們心服口服,知道他們做的事瞞不過去,有什麼不服氣的,儘管問。‘參’字上‘厽’下‘?’,‘?’乃‘珍’之像,‘心’上之‘珍’,念念不忘,自然是擔心她的安危,何來提心吊膽之說”斷臂乞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隻能聽著蕭風緩緩地繼續往下說。“‘參’為星宿,也稱星官。天上二十八星宿,‘參’宿在西,你既然是南方人,那就應是在西南一帶。”女子想了想,果然如蕭風所料,她既然不認字,應該對地理知識也是很弱的,思考良久後,才敢點頭確認。蕭風鬆了口氣:“‘參’有星官之意,又有官員奏本之意,且‘參’又叫‘人參’,是珍貴之物。你家中並非平民,當是官宦人家。”女子哭著點頭,眾人都是大吃一驚,看著女子這副淒慘之極的樣子,但確實仍能看出那雙垂下去的手指上,並無勞作而生的老繭。眾人又看向那三個‘苦花子’,心中駭然。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遭此大難,已經慘不忍睹,他們竟然敢對官宦人家下手!那個拿了銀票的丐妓咬牙輕聲道:“怪不得他們說,我們比不上她,原來如此,這幫畜生知道她是官家小姐啊。”蕭風的頭越來越痛,胸中怒氣也越來越盛,堵得難受,咬著牙繼續說道。“不過左側的‘忄’與‘小’字同形,你家雖是官宦,卻不是大官,是個小官,對吧”女子繼續點頭,用兩隻手腕不停的指著蕭風,又指著自己。蕭風詫異看著她,不解其意。“‘參’字上‘厽’下‘?’,‘厽’字本意為壘土為牆。然‘壘’而無土,終不成堆。此乃平地平整之像,你家是在平原之地嗎”女子先是點頭,然後又拚命搖頭,蕭風皺起眉頭,想了片刻,忽然腦子裡一動。“你家的地名裡,莫非有個平字”女子哭著點頭,又用胳膊指著蕭風,再指自己。“‘參’字有‘見’之意,故有‘參見’一詞,‘參見’,參見……”蕭風的腦子裡忽然像劈下了一道閃電一般,整個人顫抖著向後退了一步。他顫抖著彎下腰,看著女子的黑洞洞的眼睛,女子似乎感覺到了,抬起臉來,用流滿血淚的眼眶“看”著蕭風。她的兩隻胳膊,一隻指著蕭風,一隻指著自己,眼淚嘩嘩的流淌。蕭風的聲音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你不是聽說過我,你認識我,對不對你見過我,對不對”女子拚命點頭,血淚衝開了她臉上故意被抹上去的汙垢,露出了傷痕累累,但依舊白皙的肌膚。蕭風轉過身去,看著白胖子的娘子:“你手腕上帶的鐲子,是哪兒來的”白胖子嚇壞了,不知道蕭風為何忽然會問出這麼一句來,但他到此時哪裡還敢隱瞞趕緊伸手將娘子手腕上的翠玉鐲子擼了下來。娘子有些胖,手鐲有點小,擼得娘子齜牙咧嘴的,也不敢喊疼。白胖子將手鐲恭恭敬敬地托在手上:“大人,這是他們四人到棲流所時,那個領頭的獨臂乞丐孝敬小人的。他們說是在某地收斂死屍所得,以往也有乞丐孝敬首飾的,小人也未深究。他們手中的好東西,往往不敢走明路去當錢。丐幫雖按規矩不得偷盜,但也很難禁絕。小人隻能維持自己地麵上的事兒,……”蕭風顫抖著抓起手鐲來,輕輕地碰了一下,清脆的聲響,讓那女子愣了一下,然後指著自己,拚命的點頭。“是他們三個殘害了你,把你綁到此處的,對嗎你家在福建,南平,對嗎”女子拚命地點頭,那三個‘苦花子’此時麵如死灰,互相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他們乾這一行,顯然早有默契,一個眼神就決定了抵死不招,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們。蕭風閉上雙眼,淚水滾滾而下:“林總兵,用你的加急快馬,給江南總督胡宗憲送信。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到福建南平,詢問南平知縣的娘子,是否出了意外,我……在京城等著他。”林桐趕緊點頭。蕭風深吸一口氣:“這三個乞丐,捆起來帶走。這女子也帶走,先回大同治療,明天回京。”蕭風又看向白胖子,目光森然,白胖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娘子也跟著跪倒,全身發抖。「白胖子說,我生死難料,死活你們都得投一票吧……」........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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