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王眼睛一亮:“對,就是這個主意。你去準備鴿子,本王帶著貼身侍衛,微服出城。本王的王府從來沒人敢滋擾,若是真有人來拜,你就說本王病了,無法見客!反正五六天我也回來了。”一塵子憂慮道:“王爺無旨私離封地,萬一被人發現,會不會有麻煩呢”這時又一隻鴿子落下,徽王摘下來看了一眼,臉色鐵青。“京城新的線報,蕭風偶有醒轉,病情似有減輕。媽的,老子非弄死他不可!道長放心,私離封地雖然有罪,實際上就是說說而已。因此而獲罪的王爺,還沒有聽說過呢。本王事事小心,自無問題!”初一天蒙蒙亮時,城門打開,徽王扮做商人,兩個高手侍衛扮做夥計,混出城門。三個人,六匹馬,輪流換著騎,快馬加鞭,一路狂奔。到了鳳陽之時,已是初三晚上了。趁著夜色,徽王來到明皇陵。很多人隻知道南京的明皇陵和北京的明皇陵,其實鳳陽的明皇陵更加古老。那是朱元璋給他的父母和兄弟建的陵寢,這裡也是朱元璋當年生活戰鬥過的地方,故稱龍興之地。鳳陽的皇陵也是有守陵人的,不過比起南北京城的皇陵來,這裡的守衛自然要少很多。徽王又不進大殿,就在外麵拿點土,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小。徽王挖了土,拿出鴿子籠子,將土包分彆綁在鴿子腿上,就在此時,傳來一聲呼喝。“什麼人,膽敢私入皇陵!給我站住!”徽王手一抖,匆忙將鴿子放飛,然後跟兩個侍衛上馬就跑,拚命狂奔。後麵的守陵人追趕不及,隻得作罷。徽王不知道,此時在徽王府裡已經又收到了京城眼線的一封信。“蕭風已蘇醒,萬歲親自上門探望!”管家看著信,更加心焦地期盼著鴿子趕緊飛回來。看這樣子真如一塵子所說,再拖下去,另外三樣法物失效了,人皇土到了也沒用了。一塵子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讓管家想辦法再取點雄虎血,他則去藥鋪再找更多的文龍骨。爭取等人皇土到時,加**物劑量,一擊致命。上次取雄虎血死了兩個高手,剩下兩個都被徽王帶走了,府內高手緊缺。管家隻得命人加大蒙汗藥的劑量,製作了注水羊,喂給老虎吃。而此時京城中,蕭府內外都被錦衣衛站滿了,禁軍則在外麵又圍了一圈。如此陣仗,是因為嘉靖禦駕親臨蕭府,探望蕭風。這次探病可不是嘉靖主動的,而是蕭風醒過來後讓人去請的。這倒不是說嘉靖不關心蕭風,而是這裡有個規矩在。臣子生病,皇帝是不能上門探望的,隻能是派禦醫去看。如果真要去探望,也一定是悄咪咪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因為皇帝上門探病,探的一定都是禦醫已經宣布要死的人,相當於是給死人的哀榮。如果這個臣子奇跡般的康複了,不好意思,你還得死,否則就是大不敬。這個蛋疼的規矩在曆史上確實真實存在過,但到了後來,規矩其實沒那麼嚴了,大臣真的發生了醫學奇跡,也不用死了。但皇帝探病,對病人不吉利這個觀念卻被流傳下來了。所以雖然嘉靖很關心蕭風,卻也不敢上門,怕反而帶來不幸。但蕭風一醒過來,就讓人去請嘉靖,說有要事稟報。事兒很急,我動不了,你來一趟。這嘉靖就沒了顧忌,顛顛地跑來了。看著躺在床上的蕭風,一副身體虛弱,兩眼茫然的樣子,嘉靖十分難過,湊上去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上。然後……“師弟你這床好彈啊,比朕的床舒服多了,怎麼做到的”“……師兄,這個問題隨後再說,我有急事要告訴你。我除夕之夜忽然暈倒,其實是有原因的。”嘉靖的注意力從屁股轉移到了腦袋:“什麼原因,可是有人害你嗎”蕭風搖搖頭:“沒人害我,是太祖找到了我師父,把我召去的。”嘉靖瞪大了眼睛:“太祖太祖……找你乾什麼”“我師父說,太祖龍興之地的鳳陽皇陵遭到襲擾,有人企圖借人皇之氣,讓我通知萬歲,嚴加戒備!”嘉靖吃驚的看著蕭風:“可……太祖既有聖命,為何不直接告訴朕呢”蕭風歎道:“夢入仙界,是有代價的。我是死去活來的人,本身就半陰半陽,所以能入仙界。師兄你國運未到,修行未果,暫時還進不去,太祖就是想通知你,也沒辦法。”嘉靖想想,言之有理,畢竟還沒第二個人能死而複生的。他皺起眉頭,提出第二個問題。“到龍興之地借人皇之氣,有何用處,為何會有人甘冒此險”蕭風道:“太祖也未對我師父名言,他隻說非直係子孫為王者不能為之,而且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師兄。若真是太祖子孫所為,還望萬歲網開一麵,不可斬儘殺絕,當念血脈之情。”嘉靖沉重地點點頭:“陸炳!用最快的速度,通知鳳陽皇陵守衛,這幾天嚴加巡查,保護陵寢。另外,發出詔令,命各封地的錦衣衛,會同地方官員,以朕新年賜福為名,去拜望當地的親王郡王。有敢避而不見者,可闖府宣旨。若有不在封地者,當即捉拿!”這一天,京城廣場就像放和平鴿一樣,嘩啦啦地飛出去了上百隻鴿子,把偷偷放鴿子的徽王府眼線都嚇傻了。什麼情況啊,我隻是放一隻鴿子而已,這是有人在舉行信鴿大賽嗎當然很快各地的鴿子也開始往京城飛,紛紛落在北鎮撫司的院子裡,隨即立刻被送到嘉靖麵前。“錦衣衛回報:鳳陽陵寢有人襲擾,未能進殿,追之不及,已逃!”“錦衣衛回報:鳳陽沿途已派人巡查,未能抓獲,但有人看到可疑之人的逃竄方向!”“錦衣衛回報:一路打探,多人目擊嫌疑人一行三人,已入河南境內!”“錦衣衛回報:周王未離封地!”“錦衣衛回報:趙王未離封地!”“錦衣衛回報:德王未離封地!”“錦衣衛回報:魯王未離封地!”……“錦衣衛回報:徽王不在府中!管家先稱有病,闖府後又稱在封地內活動,已著地方官四處尋找!”“錦衣衛回報:徽王蹤跡已現,其自南直隸鳳陽府方向入河南境,即將進入封地!“錦衣衛回報:徽王已回王府,按旨意已將徽王府封鎖,徽王及家人、管家已軟禁!”嘉靖一拍書案,一堆小紙條被拍得亂飛,陸炳趕緊撿起來,重新放在書案上。嘉靖臉色鐵青,喝了兩口茶才緩緩開口,聲音陰冷無比。“派宗人府去審徽王,問他無旨出封地,意欲何為問他到大明皇陵,意欲何為!”意欲何為徽王此時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腦子裡原本有著清晰的答案,但現在忽然就不那麼清晰了。法壇還在,但沒人關心。因為在嘉靖朝裡,王爺們為了討好嘉靖,都是崇道的,誰府裡有個法壇也不出奇。鴿子帶回來的泥土還在,被管家搜集在一包裡,放在法壇上。但同樣沒人注意,哪怕這土是神奇的人皇土。虎籠裡有兩具殘屍,是老虎吃剩下的高手屍體,因為老虎連續中了兩次大劑量蒙汗藥,食欲不振,剩飯了。一塵子早就不見了蹤影,在他號稱出府去尋找新的文龍骨後,錦衣衛和地方官衝府之前,就人間蒸發了。均州城內外那麼多道士,他又其貌不揚,就算還在均州也很難找到。何況誰知道他還是不是道士的打扮,是不是早就遠走高飛了呢徽王開始還覺得一塵子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所以趕緊逃跑了,但隨著他被軟禁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忽然就覺得不對勁了。大過年的,自己微服出行,為什麼會被發現若是不被發現,嘉靖登基這些年,從未在過年時來這麼一出啊!等到宗人府的人來審問時,徽王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隻是還不敢肯定。管家還想隱瞞,東拉西扯,不肯承認徽王去過鳳陽,徽王卻已經想明白了,他慘笑道。“不必隱瞞了,我確實是去了鳳陽。就是因為被萬歲責罵了,心中慚愧,想去拜拜老祖宗,請老祖宗保佑我。”宗人府官員歎了口氣:“王爺,你糊塗啊!單單是私離封地,已是有罪,但宗人府還可替王爺轉圜。可你萬萬不該去鳳陽啊。鳳陽是什麼地方龍興之地啊,你以王爺的身份偷偷去龍興之地,其心不可問啊!”徽王常年在宗人府花錢如流水,此時正是要回報的時候,他咬著牙問道。“萬歲可有說,要如何處置我嗎”宗人府官員左右看看,見錦衣衛不在身邊,才壓低聲音說道。“宮裡傳來的消息,萬歲震怒,但還可能不會殺你。隻是這徽王的國號,以後就沒有啦。”徽王全身一晃:“我,我寧願一死,自儘也行,賜死也行,請宗人府代為轉圜,讓我兒子繼承王位!”宗人府官員搖搖頭:“不可能的,你這是有謀逆嫌疑啊,萬歲沒殺你全家,已是恩典了。你全家當個庶人百姓,好過全家沒命啊。”徽王絕望地閉上眼睛,許久後才深吸一口氣,冷冷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魚死網破吧。請代本王上奏,本王是中了蕭風的毒計,本王雖有罪,但蕭風也有罪,欺君之罪!”宗人府官員大驚:“王爺慎言!你真想讓全家陪葬嗎你私離封地,潛入皇陵已成定局,反咬一口於事無補!何況你不知道蕭風是什麼人嗎萬歲的師弟,大明天師,當朝次輔,你要攀咬他,你這是瘋了嗎”徽王瘋狂地喊道:“我不是攀咬他!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害我!他在西苑布洗心陣,害我含真餅失效!他派來一個賊道士,騙我能設斬魂陣殺了蕭風!我上了大當,那道士一定是跟他約好的!那道士除夕登壇,他就除夕裝病!騙本王相信他的陣法有效!然後故意借本王京中眼線得知蕭風病而不死,逼本王冒險去鳳陽皇陵取人皇土,再向萬歲告密,坑害本王!”宗人府官員連連擺手:“這些話匪夷所思,誰會相信呢本官勸王爺還是不要發瘋了吧,留得青山在……”“青你娘的山!你敢不上告,我就把你曆年收錢的賬目交出去,你也好不了!”宗人府官員一哆嗦:“王爺,不是本官不幫忙,可是,你說這些,總得有點證據吧,這虛無縹緲的,不是找死嗎”徽王眼睛一亮:“有!有證據!陶仲文就是證據!那道士騙本王,設斬魂陣需要蕭風的頭發,還需要在蕭風家裡布下陣眼!我在京城有心腹眼線,平時替我通報一些京城的消息,這不算什麼罪過,隻管承認。他親自給陶仲文送的信,請陶仲文幫忙的。蕭風的頭發是陶仲文幫本王弄來的!蕭風家裡的陣眼也是陶仲文親自的布下的!告訴陶仲文不用怕蕭風!這次他幫本王坐實蕭風的欺君之罪,蕭風就完蛋了!本王就算被貶為庶人,隻要證明含真餅有效,早晚還能翻身!陶仲文是聰明人,他該知道當此決勝時刻,是必須站在本王這邊的!”徽王並沒有說出他送給陶仲文一大筆銀票的事兒,他要讓陶仲文幫他作證,合力搬倒蕭風,就不能乾這種蠢事。嘉靖看完宗人府的上告,氣得把桌子都掀翻了。眼看蕭風的身體已經康複,他立刻把蕭風和陶仲文都叫到精舍裡。兩人一進精舍,嘉靖就把錦衣衛的報告,以及徽王上告的,全部扔給了他們。“你們看看,他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他現在把你們兩個都咬進去了,你們又有何話說”蕭風看了一遍,苦笑著看著陶仲文:“陶真人,難道你真的揪了我的頭發,還給我家下了什麼符紙灰當陣眼我自問這幾年來和你關係不錯啊,至少也沒什麼仇怨吧,怎麼徽王讓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嗎”陶仲文惱怒之極:“喪心病狂,喪心病狂啊!萬歲,他不是說他在京城的心腹親自來找的我嗎,你把他帶來,貧道與他當麵對質!”嘉靖看著陶仲文,微微點頭,陸炳會意,直接讓人把徽王的心腹帶進了精舍。陶仲文心裡一跳,蕭風挑了挑眉。這人已經準備好了,嘉靖卻沒提前說,看來就算嘉靖有九十九個不信,終究還是有一絲懷疑啊。那心腹連連磕頭,說法和徽王上告的一樣。說徽王讓自己去找陶仲文,請他弄蕭風的頭發和下陣眼,為斬魂陣之用。陶仲文氣得捶胸頓足:“萬歲明鑒啊!徽王隻說是因含真餅一事兒冤枉了我,他自己親自煉製的也無效,故此知道並非是貧道做的手腳。所以他讓人送來銀票賠禮。銀票貧道是收了的,畢竟老徽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想讓他難堪。至於其他的要求,什麼要頭發,什麼在陣眼上下紙灰,這些事兒,貧道都聞所未聞啊!想不到這竟然是他設下的圈套,為將來東窗事發做準備,要拉著貧道一起陪葬啊!”那心腹目瞪口呆:“陶真人,頭發是你親手交給我的啊,我也是親眼看著你拿著符紙灰進的蕭風家啊!”陶仲文大怒:“誰看見我給你頭發了誰看見我拿著什麼符紙灰去蕭風家了那是蕭風請我去治鼠蟻的!”蕭風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簡直是顛倒黑白啊!是我主動請陶真人到我家下藥治鼠蟻的。為此還送了陶真人兩個果匣呢!你真不愧是徽王心腹,這一點事都能幫徽王編出花兒來!”徽王心腹目瞪口呆,深深地感覺到了被智商和口才雙重碾壓的痛苦,氣得嘶吼起來,被陸炳一腳踢翻在地。“大膽!竟敢禦前失禮!”嘉靖冷冷道:“陶真人收徽王賠罪的銀票一事,朕是知道的。至於你說的其他事,可有證據嗎”心腹飛快地思索著,最後絕望地哭喊起來:“沒有,沒有證據,可這都是事實啊!蕭風在西苑周圍擺的洗心陣總是真的啊!那麼多錦衣衛,難道記不住那幾天入世觀義診攤兒的位置嗎”嘉靖看向陸炳,陸炳淡淡地說:“不用記,入世觀義診的攤子位置從來就沒有變過,那都是經過五城兵馬司批準的。”說完,陸炳走上前,拿起筆來,在紙上簡單地畫了一幅圖,畫明義診攤在西苑附近的距離和位置。嘉靖這些年修道不是白修的,雖然沒什麼道法,但也是道門王語嫣,各種知識極其豐富。他看來看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這有什麼陣法的樣子,便將目光看向陶仲文和蕭風。陶仲文也看了半天,搖頭道:“從沒見過這種陣法,甚至貧道也從沒聽說過有什麼洗心陣這一說!”蕭風連看都沒看:“萬歲,請陸大人將這紙多畫幾張,發給天下所有道觀。若有一個道觀站出來,說這是個陣法,有什麼作用,臣甘願認罪!另外,這幾處義診的地點,並非是入世觀要求的,是之前五城兵馬司的總指揮,讓人勘察周圍地形,選了這幾個不影響車馬之地。萬歲若不信,請召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來問,問他是怎麼選的這幾個地方!”..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