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完大餅之後,蕭芹拉著雲姑娘直撲後院。此時,整個大土司府內一片混戰,想越過人群追上他,確實也很難。唯一還有較強戰鬥力的戰飛雲和古月兒正要上前追擊,卻被蕭風兩隻手各拉一個,給止住了。戰飛雲一愣:“蕭大人,我知道非他敵手,但我和月兒纏住他一會兒,這些百姓衝上來,肯定能抓住他!”蕭風搖搖頭:“這院子裡混戰一時半刻結束不了,你和古月兒打不過蕭芹的,何況他身邊還有雲姑娘,功夫也不低。我現在知道他接下來要乾什麼,已經不是非要抓住他不可了,就更沒必要拿你們兩個去冒險。”古月兒一愣:“你怎麼知道他接下來要乾什麼你測字了”蕭風笑了笑:“不用測字,回來的路上,漸漸告訴我,嚴世藩臨死曾給過蕭芹一封信,那是嚴世藩在日本營造的老巢地點和交接信物。蕭芹如今眾叛親離,苗疆這個根據地已經丟了,和你鬨翻,白蓮教也要分崩離析了。他在大明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他下一步一定會潛逃到日本去,利用嚴世藩留下的財物和死士,蠱惑日本,甚至征服日本,然後卷土重來。”戰飛雲不解道:“既然後患如此之大,大人為何不趁此機會奮力一搏呢萬一能抓住他,不就一了百了了嗎”蕭風淡然一笑:“天機不可泄露,此事回頭慢慢再說。你們先幫忙打贏眼前的架再說吧。咱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平定苗疆叛亂!有時想一下得到太多,反而連主要的東西也會丟掉。古月兒,你登高一呼,揭穿蕭芹真麵目,讓還活著的白蓮教徒放下武器!”古月兒站到高處,大聲喊道:“各位白蓮教的兄弟姐妹,大家住手,不要再為蕭芹拚命了,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正在激烈拚鬥,準備來世當大地主的白蓮教眾們愣住了。什麼情況聖女不一向是聖使的舔狗嗎,怎麼忽然就變了但聖女在教眾心目中自有其威望,那些白蓮教眾靠牆持刀,擺成防守隊形,等著古月兒說話。古月兒將蕭芹一家,從祖宗開始,如何滲透白蓮教,如何謀害聖女,刺殺教主,鏟除其他聖使的事都說了。當然古月兒沒說自己丟了一血的事兒,隻是告訴大家,白蓮教從百年之前,就已經逐漸被蕭家人掌控了。“各位兄弟姐妹,我們白蓮聖教,雖然經常與朝廷為敵,但我們是為了天下百姓替天行道的。可從百年之前,白蓮教就成了蕭家人複興大遼當皇帝的工具,為了他們的野心,我們死了多少教眾,又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人朝廷昏暗,民不聊生,白蓮教才從行善禮佛轉而替天行道的。可如今的大明,正在一天天變好,大家有目共睹!今天,我以白蓮聖女的身份宣布,白蓮教不再反抗大明朝廷了!兄弟姐妹們,若想離教,自可離去。若不願離教,大家共同行善禮佛,以求來世之福!”白蓮教眾們都有些發蒙。不造反了嗎我們白蓮教不造反了這可真是專家說的千年一遇的大事啊!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沒什麼不對的。白蓮教的誕生又不是為了造反,隻是後來造反的年頭多了,忘了初心而已。很多事兒都是如此,路太遠,走著走著就忘了當初為什麼出發了。最典型的就是小時候作文裡的理想,幾乎清一色是要當一名科學家,然後最好的結局也就是成了一名小鎮做題家。其中一個教眾看著古月兒:“可朝廷把白蓮教都當成叛逆啊,咱們說不造反,他們就能信嗎萬一咱們放下刀,他們還殺咱們怎麼辦呢”古月兒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隻能看向蕭風,蕭風笑了笑,走上前去。“我叫蕭風,你們白蓮教中有很多人應該聽說過我。我答應你們,隻要你們肯放棄謀逆,朝廷就不會再圍剿白蓮教了。但白蓮教謀逆是一回事,你們個人所犯罪行又是一回事。若是有人原本就窮凶極惡,血債累累的,自然也不會因此就無罪了。你們到了江湖上,把聖女的話傳給你們認識的白蓮教徒。白蓮教從今以後重歸本源,歸朝廷僧錄司管理,所有教眾,均需登記造冊。願意修行者,可領度牒,不願修行者,退教為民。若有人還敢以白蓮教為名,招搖撞騙,意圖謀逆者,就是自尋死路!”大土司府的反叛被鎮壓了,晚上大土司設宴,即為各位小土司壓驚致歉,也是慶賀夫人兒子平安歸來。最重要的,是要感謝蕭風所代表的大明朝廷。所有死在蠱神山上的老兵屍體都被抬下山來,整理好後交給了陳天宇,由他派人埋葬撫恤。從蠱神山上回來的苗疆士兵,無不麵色慘白,看著蕭風如同看著神仙。那漫山遍野的蠱蟲,幾十個蠱女和祭司,加上大祭司和蕭芹,他們究竟是怎麼打贏呢啊張無心等一眾傷員得到了妥善的照顧,大土司府裡也有很多珍奇藥材,像張無心這樣內力深厚的,到晚飯時已經能坐在席間邊喝酒邊看苗疆歌舞團表演了。大土司高舉酒杯:“蕭大人,今番我大土司府還能存在,苗疆百姓還能安居樂業,全賴大人之功!大人高瞻遠矚,先是派海大人來宣講朝廷禮法,收服民心;又千裡奔波,營救下官家人,下官感激不儘!”蕭風微微一笑,大土司自稱下官,這是很少見的事。以往和朝廷往來,大土司在文書上雖然稱臣,但對明朝來訪的任何大臣卻都是自稱本土司如何如何的。雖然隻是一個稱呼的改變,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以後的苗疆與之前再也不同了,真正的成為大明的一部分了。蕭風舉起一杯酒來,看了柯子凡一眼:“大土司,有件事,我不得不提。”柯子凡眼睛一亮,期待的看著蕭風,大土司也看了坐在兒子身邊的古月兒一眼,心知肚明。“蕭大人請講,蕭大人於公是苗疆的恩人,於私是下官的恩人,蕭大人但有所命,下官無不遵從!”蕭風點點頭:“苗疆的極樂丹,我要收繳帶走,以後自然也不能生產了。金曼陀既有藥用,我也不能一把火燒光它,就請大土司派兵封鎖,正當利用吧。”大土司一愣,看向眾多的小土司們,小土司們表情各異。沒吃過極樂丹的,對此並沒有什麼不滿,而吃過極樂丹的,則麵露難色,欲言又止,不敢開口。蕭風拱手道:“我吃過極樂丹,知道極樂丹的誘惑。可各位要想清楚,極樂丹雖有妙處,卻也是奪命之藥。多少人死在極樂丹之下,不可計數。就算各位不在乎自己的命,難道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後也吃這東西嗎”一個小土司小聲道:“大人所言極是,隻是我等確實已經離不開極樂丹了,若是不吃,隻怕死得更快啊……”蕭風笑道:“極樂丹的秘方在蕭芹手中,如今蕭芹畏罪潛逃,迷糊穀中雖有金曼陀,卻也無法煉製極樂丹了。你們手中雖有些存貨,但總有吃完的一天,倒是你們上癮更重,斷了藥隻會更加痛苦!至於你們說要命,倒不至於。當年我有一個誌願者,曾經與極樂丹大戰七個回合,七次上癮七次戒斷!所以斷藥並不會要你們的命,隻是比較痛苦而已。但現在有一個好消息!丹鼎派宗師,火玄真人陶仲文,通過研究誌願者,已經煉製出了幫助戒斷極樂丹的丹藥止水丹。大大減輕了戒斷期的痛苦!此丹藥朝廷很快就將免費發放給所有想要戒斷極樂丹的人!”各位小土司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裡,大土司提議,大家共同敬那位偉大的誌願者一杯,獲得了熱烈響應。蕭風又舉起一杯酒來,又看了柯子凡一眼:“大土司,還有一件事,我也不得不提。”柯子凡眼睛再次亮起來,大土司再次看向兒子,這次連大土司夫人都微笑看著古月兒,古月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心情複雜。“苗疆的隔離牆,我這次是要拆掉的。但地上的牆好拆,心裡的牆難拆。生苗熟苗都是苗人,苗人漢人都是明人。我讓朝廷助學,就是為了讓苗漢百姓書同文,車同軌,相互通婚,相互融合。還望各位土司鼎力相助,友善對待進入苗疆的漢人,漢人也必會友善對待出疆的苗人。若有爭執處,當以大明律法公平處之!”眾位土司默然,之前苗疆地區是不執行大明律法的,執行的是苗人的規矩。這些規矩中,既有大土司的規矩,也有蠱神山的規矩,甚至各處土司都有自己單獨的規矩。如今大祭司謀逆,與大土司火並死了,祭司們也都死了,蠱神山不存在了,那部分規矩自然也就沒了。但規矩意味著權利,沒人願意放棄權利,彆說小土司們對自己手中的規矩不願意說改就改,就連大土司也頗為猶豫。蕭風知道此事是今後苗疆的隱患所在,今天必須說清楚,他端著酒杯,微笑著看著大土司。“大土司可知我這次進苗疆,帶了多少人來嗎”大土司遲疑一下:“下官猜想,至少有五千人馬。”蕭風搖搖頭,湊到大土司耳朵邊上,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隻帶了五百人,就殺了蠱神,滅了蠱神山,順便打垮了熊力的五百侍衛。你若不信,到蠱神山上數數屍體便知。”大土司激靈一下站了起來,舉杯一飲而儘:“各位兄弟!我既決心追隨大明,改弦更張是自然之理!大明的律法,以後就是我大土司的規矩!各位兄弟若不願改自己的規矩,我也無法,隻是若朝廷怪罪,我也無法回護啊!”各個小土司一見大土司服軟了,也不敢猶豫了,趕緊都喝了酒,生怕喝慢了會單獨麵對朝廷的怪罪。蕭風暗暗鬆了口氣,他還真擔心這些人沉默對抗,就是不表態。朝廷雖然有能力滅了苗疆,但蕭風絕不能允許那種局麵出現。一個小土司心有不甘,小聲嘀咕著:“就怕漢人的官不拿咱們苗人當人啊,他們動不動什麼炎黃子孫,可咱們是蚩尤神的後代,跟他們不是一夥的呢。”蕭風大聲道:“誰說咱們不是一夥的不止大明,曆朝曆代都從來沒把苗人當過外人,甚至還把苗人放在漢人之前,以示親近!”眾人都是一愣,連見多識廣的大土司也看向蕭風,不解其意,海瑞更是長大了嘴,剛吃進嘴裡的一顆肉丸子都掉在了桌子上。蕭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各位可知,曆朝曆代,朝廷下發詔令之時,都會寫上‘黎民百姓’周知。你們可知道,黎民和百姓其實是兩個詞。黎民代表九黎之民,其先祖即為蚩尤;百姓代表百家之姓,其先祖即為炎黃。朝廷將黎民放在百姓之前,對九黎之民還不夠尊重嗎”土司們都愣住了,九黎是上古時期的說法,並非隻包括苗族,但確實是以苗族為主的少數民族群體,這在苗疆也是曆代相傳的。隻是從來沒有人想過,黎民居然是從九黎之民來的!而百姓是漢人的說法,也頗有道理,漢人可不是有本啟蒙書就叫《百家姓》嗎大土司也激動了,隔著桌子向海瑞一抱拳:“海大人,你在學堂中教娃子們讀書,漢人是有《百家姓》這本書的吧”海瑞皺著眉頭,十分嚴謹地想了想:“《百家姓》是沒錯的,但黎民百姓這個詞其實是出自春秋時期……”蕭風笑吟吟地看著海瑞:“海大人,說道春秋時期,春秋時期的《論語》裡有一段,魯定公問孔子治國之道的,想起來也十分有趣啊。”土司們不知道《百家姓》和《論語》有什麼關係,都覺得蕭風這思維有點跳躍,這事兒和大土司現在問的問題有關係嗎海瑞的臉色卻變了,他猶豫再三,艱難的點點頭,就像蕭風問的問題有多為難他一樣。“不錯,蕭大人的解釋完全正確,毫無爭議。”土司們都開心了,想不到苗疆人民一直都和漢人是混在一起的,那現在重新混在一起,也就沒什麼心理障礙了。坐在海瑞身邊的,是跟海瑞一起煽動百姓來大土司府請願的兩個學官。其中一個學官吃得滿嘴流油,含含糊糊地問海瑞。“海大人,蕭大人剛才問的《論語》裡那段,魯定公問孔子治國之道的,是不是‘一言興邦,一言喪邦’那一段啊”海瑞抄起掉在桌上的肉丸子,一把塞進了他的嘴裡:“吃你的肉吧!學問這麼好,怎麼考不上進士”蕭風再次舉杯:“大土司,還有一件事,我也不得不提。”柯子凡已經沒什麼反應了,甚至都沒停下筷子,作為一個被晃了兩次的人,他有這個權利。“我與大土司夫人同為蕭家人,柯子凡也可算是我表弟,他與古月兒姑娘兩情相悅。戰飛雲是古家人,也是我的好兄弟。因此我作為兩邊共同的親友,厚顏來做這個媒人。戰飛雲代表古家的父母之命,夫人已經同意了,就差你了。”大土司早就知道蕭風和夫人是同宗,隻是蕭風不提,他也不敢提。現在蕭風主動提到這事兒,大土司心花怒放。蕭風是什麼身份苗疆有了這個實在親戚,還有什麼好怕的至於兒子的婚事,彆說柯子凡本身就願意到極點,就算他不願意,大土司也會把他綁上扔進洞房去!彆說古月兒長得容貌俊俏,英氣勃勃,就算蕭風有個醜似無鹽的女人要塞給柯子凡,大土司都會欣然同意。柯子凡將來是要繼承大土司之位的男人,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有什麼關係想要漂亮的你不會納妾嗎沒看草原上的那些大汗,為了保住汗位,連七八十歲的女人都會娶的嗎這才配當一代梟雄呢。所以大土司毫不猶豫,立刻表示自己完全同意。他也是一代梟雄,自然看出古月兒神情有點不對,不過他壓根就不在乎。於是各位土司再次舉杯,慶賀大土司喜事臨門,並起哄明天就舉行儀式,早入洞房早生貴子。大土司看向夫人,他本來擔心古月兒會覺得這麼著急有些草率,但想不到夫人輕輕撫摸著古月兒的後背,低聲說了兩句,古月兒就紅著臉點頭了。第二天,蕭風參加了柯子凡的婚禮,以一個表哥的身份,和柯子凡頻頻碰杯,喝了很多酒,以至於兩人最後都有點醉了。“凡弟,我很佩服你!這個年代,以你的身份,能始終如一地愛著古月兒,不容易!她又不算什麼絕世美女,說明你是真心愛她,不是淺薄的肌膚之親,你一定會幸福的!”“風哥,我也很佩服你!這個年代,以你的身份,身邊那麼多美貌女子,還開著青樓!你又是那麼帥的翩翩公子,你還能堅持自己的獨特口味不動搖,說明你更不是淺薄的好色之徒,你也一定會幸福的!”蕭風無語,一腳把柯子凡踹進了洞房裡,搖搖晃晃地領著張無心和戰飛雲來到大土司府的馬廄,偷了最好的三匹馬。蕭風翻身上馬,微微一笑:“走,咱們去找胡宗憲!再去會會蕭芹!”..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