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喝了口酒,看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張天賜,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我有過一個女兒,我是一個女兒的父親,所以我的良知逼著我這麼做。可在這樣的環境下,光有良知是不行的,我這麼做還有一個更現實的理由。我既然要幫著萬歲昌盛大明國運,那萬歲就必須是個正常人,而不能是個變態,否則這對我就會很危險。因為變態之間是比較容易溝通的,而正常人之間也比較容易溝通,但正常人和變態之間,就很難溝通了。我聽陸炳說過嚴世藩的事,也從很多渠道了解過嚴世藩的事。我可以認定,嚴世藩就是個如假包換,不折不扣的變態。一個人有了變態的跡象,如果沒人敢乾涉,他隻會越陷越深,最後變成一個無法逆轉的變態,就像嚴世藩那樣。所以,我要把萬歲變成一個正常人。萬歲慢慢就會跟嚴世藩難以溝通,而更傾向於我的想法。隻有這樣,在和嚴世藩的較量中,我才有贏的機會。”蕭風自斟自飲,也已經進入了半醉的狀態,張天賜更是連“大哥說的對”的能力都失去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腳步聲響起,停住,張雲清站在蕭風的屋門口,皺著眉,看著父親極其不雅的姿態,又生氣又心疼。“每次去春燕樓準沒好事!都喝成這樣了,不回家休息,還跑到這裡來丟人!”如果王迎香在場,一定會撇嘴,你爹不來,你有機會理直氣壯的往蕭公子屋裡跑嗎這是什麼行為,這是念完經打和尚,吃飽了罵廚子,見完蕭風埋怨爹!蕭風招招手:“我讓人給你娘送信了,今晚讓你爹在這裡睡一覺吧,彆來回折騰了。你爹喝醉了,這屋裡也沒彆人,你來得正好……”張雲清的臉猛的一下就紅了,小心臟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你爹喝醉了,屋裡也沒彆人,你來的正好……正好什麼屋裡沒彆人,我爹啥也不知道,我來的怎麼就正好了她正在想著這個問題的後續發展,蕭風已經站起來,向她走過來,幾乎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臟上。我該扭頭就跑!對,得跑,他離我隻有幾步遠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蕭大哥喝醉了,喝醉的人啥事都能乾出來,看我爹平時的行為就知道了。而且巧巧還說,那天晚上蕭大哥喝醉了,還差點打了巧娘吧……張雲清在心裡掙紮著,腳下卻不爭氣的一動不動,就這麼看著蕭風走到了麵前,她緊張的閉上了眼睛。蕭風彎下腰去,把張天賜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見張雲清閉著眼站著,一動不動,不禁詫異。“幫把手啊,你爹這麼胖,喝醉了死沉死沉的,我一個人抗他還真費勁。幫我把他弄到我床上去,我去隔壁屋裡睡。”張雲清張開眼睛,一瞬間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賭了口氣。她沒好氣的上前拉起張天賜的另一條胳膊,幫蕭風把他扶起來。等把張天賜放到床上後,蕭風回過頭來,看著張雲清一臉的不高興,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剛才說,你爹每次去春燕樓準沒好事,聽這意思,你早就知道你爹常去春燕樓”張雲清點點頭,仍然繃著臉,不愛搭理蕭風的樣子。蕭風也不以為忤,他關注另一個問題。“那你娘也知道”張雲清點點頭,不知道蕭風為啥關心這個問題。“娘早就知道,否則我怎麼會知道隻有爹自己以為我們不知道,還真相信他隻是在外麵喝酒的胡扯。”蕭風看了看打著呼嚕的張天賜,嘴角挑起一絲微笑。“那你娘跟你怎麼說這件事”張雲清越來越奇怪,蕭大哥今天怎麼了,為啥對爹逛青樓的事這麼感興趣,難道他想讓爹當他的引路人“我娘說,爹這些年挺不容易的,就連快破產了也不想讓家裡知道,都是一個人在扛著。而且……而且娘說……娘說……說爹喜歡溫柔的女子,可她從小就是驕橫的,爹其實也挺可憐的。”張雲清說到後麵,臉色有些發紅,想來她娘還跟她說了其他方麵的事,隻是她不方便跟蕭風說。張雲清過完年十四了,在這個年代,這個年齡都開始有人給提親了。當然提親和結婚是兩回事,往往都是先下定,過兩年到十六歲左右再結婚。張家娘子可能也會有意識的跟她說點男女之間的事了,至少娘倆兒在私下裡聊天時不會特彆避諱了。蕭風點點頭,伸了個懶腰,笑眯眯的看著張雲清。“你爹是有福之人,娶了你娘。去吧,早點睡,不用擔心你爹。”張雲清本想多聊一會兒的,見蕭風確實一臉疲憊,隻好往後院走去,一路上琢磨著蕭風的話是什麼意思。巧巧和王迎香都已經鑽進被窩裡了,就等著張雲清回來睡覺了。仨人在被窩裡一通打鬨後,漸漸的困了。就在快睡著的時候,張雲清實在憋不住自己的念頭了,推推兩邊的小姐妹們,把蕭風的話說了一遍。“你們說,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王迎香已經快睡著了,半睡半醒的回答。“還能有啥意思,就是說你娘通情達理唄。”巧巧困得都睜不開眼睛了,小腦袋裡的念頭,東一句西一句的自動湊到一塊。“嗯,嗯,我聽老爺和我娘聊天,嗯,說過,嗯,老爺說劉老爺那麼個人,怎麼劉小姐人那麼好。嗯,嗯,我娘說,嗯,看女孩不用看爹,嗯,要看娘。嗯嗯,娘什麼樣,閨女就什麼樣。嗯,劉夫人是好人,嗯嗯,劉小姐也錯不了。嗯,老爺說你娘好,嗯嗯嗯,呼嚕嚕,呼嚕嚕……”巧巧終於抵抗不住瞌睡蟲的攻擊,糊裡糊塗的說了半句話就打起了小呼嚕。但剛才和她一樣困的張雲清和王迎香就像耳朵邊上炸了個雷一樣,頃刻間睡意全無。天啊,原來是這樣嗎蕭大哥/蕭公子問話居然是這樣的有深意!張雲清睡在中間,左邊是巧巧,右邊是王迎香,此時兩人肩膀挨著肩膀,眼睛卻都是在看著天棚。張雲清感覺王迎香的目光轉過來了,在盯著自己的臉,她努力的讓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揚,但最後發現自己不太容易控製。“今天真冷,都有點凍鼻子了!”張雲清滋溜一下把腦袋縮進了被子裡,隻留下王迎香一個人呆呆的目光,隔空停留在巧巧半張著小嘴的臉上。聽著被窩裡傳出來的極其細微的偷笑聲,王迎香的嘴扁了扁,眼睛也有些濕潤了。她現在不光有點想爹趕緊過來了,也有點想娘了。娘啊,你也抓緊來蕭府一趟吧。然後我好讓巧巧幫我偷偷探聽一下,蕭公子對你的評價怎麼樣。如果蕭公子對你也像對劉夫人和張家娘子一樣滿意,那就好了。打發走張雲清後,蕭風其實並沒有馬上睡覺,而是打開張天賜一直當寶貝一樣守護著的麻袋,掏出裡麵的辣椒仔細研究。之前張天賜也搜羅回一些辣椒來,但數量太少了,品相也不好,都有點壞了。蕭風都沒舍得用,而是把籽種在了地裡,準備明年收獲的。辣椒的品種有一年生的,也有多年生的,蕭風不是植物學家,判斷不太準確。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他特意讓蕭府的地龍也延伸到後花園的周圍,保證那塊地不會凍上。但這次張天賜搜羅回來的都是乾辣椒,保存良好,把籽留出來後,是可以直接使用的。蕭風想來想去,這辣椒還不到麵世的時候,讓人們知道了,大家都跑到沿海一帶去搜羅,競爭加劇,徒增煩惱。蕭風笑了笑,好在,不是還有讓人見不到辣椒的吃法呢嗎..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