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旁邊又有刑部派過來監審的人,王推官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問。“大膽,竟敢隨意攀咬!府內有地契為證,容不得你胡說八道!你隻說與這女子是何關係!”二管家大聲喊冤道:“大人,你也看看這女子的裝束,至少是貴人侍妾一級的。我雖在王府當差,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哪有可能和這等女子來往呢”王推官咬咬牙:“她的足跡是從你的宅子裡出來的,你作何解釋”二管家像頭豬一樣,再次重複道:“那不是我的宅子,那是我家景王殿下買的宅子!一向都是我家王爺用的!”王推官實在不敢再審了,他抽出簽子,怒喝道:“大膽狂徒,還不招認,來人啊,給我用刑!”二管家被打得狼嚎鬼叫,但仍堅持此事與自己無關。最後王推官也不敢再動刑了,怕出了人命,就將人暫時收押起來,準備跟郭鋆商量一下怎麼辦。誰料第二天,刑部就遞上去了折子,說王推官審問過程中,一直在指使二管家攀咬景王!二管家不配合,被王推官用刑打得死去活來!嘉靖大怒,下旨申斥郭鋆,讓他答複!郭鋆也嚇壞了,趕緊找來王推官,批頭就是一句:“你腦袋讓驢踢了竟敢讓二管家攀咬景王”王推官莫名其妙,聽郭鋆說完後,嚇得大喊冤枉。他讓人將自己審問的記錄拿來給郭鋆看,結果卻發現記錄不知被誰撕毀了!王推官情知不妙,趕緊讓人去牢裡把二管家提出來審問,這是他唯一的一個人證了,隻有他能證明自己沒有讓他攀咬。可想不到二管家卻一口咬定,就是他讓自己攀咬景王的!而且身上被動刑打的傷,就是證據!因為此事涉及王室,本就是密審,除了兩個用刑的衙役在堂下外,隻有刑部監審的人在。王推官這次真的是百口莫辯了。郭鋆也沒辦法,告訴王推官,趕緊回家,自己上奏回複,就說事情難以查明。到底有什麼後果,還不知道。但提前有所準備,總是好的。郭鋆畢竟對王推官有一份照顧之情,既是因為是自己的老下屬,也是因為王推官這次是在幫他背鍋。他的這一舉動,也確實為王推官爭取了一些時間。而就在郭鋆上書辯解後的第二天,內閣就下令了,王推官草菅人命,誣陷景王,捉拿全家,以備審問。不過內閣下的令有些含糊,沒寫清楚是讓哪個部門去執行。由於案子是順天府和刑部共同負責的,因此郭鋆拿到命令後,第一反應就是讓安青月去搶人。郭鋆倒沒想過要豁出去自己來保住王推官,他覺得王推官大概率是死定了。但如果能把他全家搶到順天府來,至少能讓他少受點罪,沒準還能保住他的家小不被株連也說不定。柳台那邊自然也不怠慢,拿到內閣的命令後,立刻讓戰飛雲去搶人。這才出現了當天兩撥捕快搶一家人的景象。聽完王推官的敘述,蕭風陷入了沉吟之中。這個案子實在出乎意料,並不是出乎意料的複雜,而是出乎意料的簡單,簡單到讓人不敢相信。假如真是如王推官和郭鋆所懷疑的,此女子之死與景王有關,以景王的勢力,又怎麼可能連一個女子都處理不了,還會讓她跑出來掉進枯井裡又怎麼會留下那麼多的線索讓王推官一一去發現呢就算景王年少,心思不夠縝密,他府裡自然有為他操心的人,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如果景王府真的就這點水平,那真是辜負了嚴黨一番苦心,還想著保他做皇帝呢!可如果不是景王乾的,那玉佩又如何解釋呢宅院又如何解釋呢那些傳言,女孩的傷痕又如何解釋呢正琢磨著,牢門處有聲響,白總旗跑進來喊道:“蕭大人,宮裡有旨,命蕭大人進宮見駕!”蕭風站起身,王推官驚恐的兩手抓著鐵欄杆,顫抖著說:“蕭大人,下官……下官的家人,就拜托大人了。”蕭風沉默片刻,他此時不願騙王推官說肯定會沒事的。這件事的複雜程度可能超過想像,他也未必能保住老王。但總有些承諾是他敢做的,他淡淡一笑道:“放心,不管你能不能平安出來,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她們。隻要我還活著,她們就不會有事。”王推官鬆了口氣,他此時反而對自己死活不那麼在意了。他怕的是自己的罪名太大,萬一被人拆穿“賣身為奴”的真相,蕭風還會不會冒險堅持保護他的家人。現在蕭風說了這句話,他放心了。看著蕭風走出去的背影,他恍惚間看到了那個拿著酒壺,滿臉胡須的蕭萬年。他能救下毫無關係的巧娘和巧巧,蕭風一定也能救下鄰居家的母女倆吧。蕭風走出去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奇怪:是自己一直就這麼勇敢正義嗎還是有彆的原因上輩子當學生的時候沒被人欺負過,但好像也沒有挺身而出救過哪個被欺負的人;後來做了生意,雖然沒有坑過誰,但商場如戰場,也沒空去同情那些失敗的人。他自問是個善良的人,從不吝嗇設施乞丐,也會給災區捐錢,但麵對持刀歹徒,敢不敢上去搏鬥,他還沒機會接受過這種考驗。他感受著體內血液的流動,以及比自己上輩子還發達一點的肌肉,他忽然覺得,可能不光是自己穿越過來的靈魂在影響著這具身體,這具身體裡的血液和骨骼同樣也在影響著穿越過來的靈魂。那份難涼的熱血,那份剛硬的骨頭,隱藏在這個書呆子的身上十幾年,但終究他是蕭萬年的兒子。蕭風忽然間對這個實際上沒見過麵的便宜老爹,有了更多的認同感,他挺起胸膛,感受著那份融化在骨血裡的倔強,眼神不知不覺的堅定了很多。嘉靖的麵前跪著景王,身邊一側站著嚴嵩,另一側站著陸炳和黃錦。這些都是他的家人和朋友,而不是普通的臣子。他要處理的事,也隻能讓家人和朋友參與。連嚴世藩暫時都還沒資格進入這個圈子,他是景王的老師,又是嚴嵩的兒子,但也最多算是候補隊員。蕭風趕到時,看到這個陣容,心裡一動。嘉靖讓他來,是讓他測字吧如果不讓他測字,那就有點奇怪了,難道嘉靖還真把自己當成家人或朋友了嘉靖見蕭風到了,衝他點點頭:“人到齊了,今天是要問問景王的事,有可能需要你的道法。”蕭風心裡一鬆,他還真不願意被嘉靖真的當成親人或朋友,背負這種情感,對他未必是好事。隻要嘉靖在修道治國方麵需要他就足夠了,感情什麼的最麻煩了。想不到嘉靖下一句話就對景王道:“今天在這裡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也都是你的叔伯輩,你有錯,他們會教你;你沒錯,他們會幫你,你要實話實說!”蕭風暗歎一口氣,這就是嘉靖準備留給下一代的親友團了難道嘉靖不知道自己是偏向裕王的嗎也許,他就是因為知道,才故意這麼說的這樣將來如果是景王即位,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幫忙吧。師兄啊師兄,你真是夠陰險的。..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