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嚴嵩心裡咯噔一下子,頓時醒悟過來,自己和這個小混蛋在這個地方置什麼氣這個小混蛋的話句句都紮人心窩子,前半句還勉強算了,後半句真是能把人魂魄嚇飛!雖然這種無稽之談不會有人當真,但這是宮門口,傳來傳去的難免傳到嘉靖耳朵裡。嘉靖雖然肯定也不會當真,但對於嚴嵩來說,任何隱患都比沒有隱患要糟糕。他一代奸雄,拿得起放得下,竟然立刻換掉怒容,綻放出微笑來。“蕭真人果然是風趣啊,老夫就知道你是最喜歡開玩笑的,哈哈哈哈哈。”蕭風也見好就收:“那都是因為首輔大人平易近人,所以大家才敢跟你開玩笑的。你看曆代首輔,哪有一個像你這麼好脾氣的。哈哈哈哈哈。”兩人在宮門口哈哈大笑,安青月和捕快們,宮門口的侍衛們,個個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倆人是真的關係很好很熟,還是腦子都有點問題。嚴嵩滿麵笑容的離開了,蕭風也滿麵笑容的往宮裡走。大概各自走了五十步之後,都偷偷的呸了一聲。安青月被侍衛攔在了宮門外,眼睜睜的看著蕭風衣袂飄飄的往精舍走去,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說他壞吧,他確實很討厭,逗弄自己時也很壞;可是個人都知道,嚴嵩是個什麼樣的人。就連自己那個同樣貪汙的爹提起嚴黨也是唉聲歎氣:“過分了,他們過分了。當官的貪點小錢,過好小日子,人之常情,可他們過分了。”尤其是當嚴世藩被嘉靖稱為天下第一才子後,就更沒人敢惹嚴黨了。嘉靖對嚴嵩有朋友之情,對嚴世藩有欣賞之意,對嚴黨的背鍋行為有感念之心,有了這三點,誰還敢惹嚴黨黃錦潔身自好,陸炳嚴守邊界,都不肯踏過雷池一步。朝中倒是有人敢,可結局呢除了陸炳護著的沈煉和俞大猷,之前的都或死或流放,連當朝首輔夏言都不例外。可這個蕭風就敢,不但敢設套收拾嚴黨罩著的談新仁,還敢當麵懟嚴嵩。據說沈煉和俞大猷能脫險,除了陸炳之外,背後也都有蕭風的推動。一個敢跟最大的壞人互懟的壞人,這叫什麼安青月歪頭想了想,狗咬狗,對,就是狗咬狗!蕭風走進精舍,衝嘉靖施禮,嘉靖微微睜眼,微笑道:“聽說你的官司今天開打了”蕭風點點頭:“世俗之事,擾師兄清修了。實在是不得已,麻煩黃大人將文書交給我吧。”嘉靖點點頭,黃錦回屋去取文書去了,嘉靖平靜的說:“這麼說,工部和道錄司的文書,果然都不見了”蕭風笑了笑:“確實不見了。現在隻有這一份文書,能證明當初賠償的條款了。”嘉靖的眼神幾乎不可察覺的冰冷了一下:“朕知道了。”蕭風不說話了,當嘉靖自稱朕的時候,代表他已經切換回了帝王身份,說的話也是代表帝王的。那蕭風的身份自然就是中書舍人,他要傳達的信息已經足夠了,這時嘉靖不問,他是不會輕易開口的。黃錦將文書取來了,臉色如常,眼神中卻有些複雜,在將文書交給蕭風後,他欲言又止,微笑著回到嘉靖身邊。蕭風接過文書,對嘉靖施禮後離開,什麼也沒問。等蕭風走遠了,嘉靖淡淡的說:“說吧。”黃錦低著頭,看不清臉色:“老奴覺得,文書有人動過。我放進盒子裡時,文書是頭朝裡的,我剛才拿出來時,文書是頭朝外的。不過,也有可能是老奴記錯了,畢竟隻是一張紙,文字的朝向不那麼容易記住。”嘉靖點點頭,和剛才跟蕭風說的話一樣:“朕知道了。”蕭風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出西苑宮門,衝著安青月笑了笑,安青月敏感的覺得他不懷好意。“你想乾什麼”蕭風左右看看,見兩個捕快在前後戒備,離得挺遠,小聲道:“你猜,這路上會不會有人想動手搶,或者偷我手裡的證據”安青月聽他是在說正事,鬆了口氣,也正正經經的回答:“有這種可能性,否則府尹大人也不會讓我們來保護你了。”蕭風點點頭:“你說若是真有人動手,你能防得住嗎”安青月猶豫了一下,她的功夫雖然不錯,但她並不盲目自信。江湖中藏龍臥虎,若真是牽涉到嚴家,那對方能派出什麼樣的人手還真說不定。她挺起胸脯,堅定的說:“你放心,這是京城,真有這種事,隻要我們堅持片刻,就會有援兵趕來的。不管來的是什麼樣的高手,堅持片刻我絕對做得到。”蕭風搖搖頭,臉色鄭重:“你能想到的,他們也一樣能想到。他們不會硬搶的,而是會派出神偷,想辦法製造混亂,趁亂偷走。這個,你恐怕就防不勝防了。”安青月不能不承認蕭風說的有道理,京城魚龍混雜,那種神偷高手她也見到過,確實是神乎其技。據說有兩個神偷打賭較量,賭誰能在一個坐在轎子裡的官家小姐不知情的情況下,偷走她懷裡的羅帕。最後居然還得手了,那個神偷贏了打賭,高興的喝了酒四處吹噓,那官家小姐羞憤之下差點上吊,因此驚動了順天府,安青月親手抓的那個神偷,現在還在發配的路上呢。“那,那怎麼辦你抓的緊點!”蕭風笑了笑:“我抓的緊也沒用,我不會功夫,反應也慢,很容易被神偷得手。萬一場麵混亂,隻怕安捕頭你也看護不住啊。”安青月挑起細細的眉毛,蘋果臉因為努力思考而變得發紅:“那,那怎麼辦呢,要不也給你弄個轎子”蕭風正色道:“為今之計,隻有將文書藏在你的身上。你武功高強,警覺機靈,而且又是女人。”安青月皺起眉;“女人怎麼了”她對彆人提男女之彆還是很有抗拒性的。蕭風一本正經的說:“女人對自己的貼身之物要比男人有天然的警惕性,這是千百年來的文化訓練而成的。比如一個男人的胸或臀部被人摸一下,雖然也有感覺,但不會反應特彆快。如果是女人,那馬上就能有劇烈的反應。”安青月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就算是這樣,那又怎麼樣呢”蕭風一拱手:“懇請安捕頭將這文書貼身存放,最好是存放在胸前,這樣彆說是神偷,就是賊祖宗來了,也彆想在不驚動安捕頭的情況下,將文書偷走。”安青月大怒,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蕭風的臉上。但蕭風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完全就是在為自己想出這麼天才的辦法而開心,讓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她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臉卻有點發紅:“這似乎沒什麼必要吧……”蕭風歎口氣:“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這個案子確實十分重要,對方說不定就會鋌而走險。你身為捕頭,萬一真的被人偷走了文書,導致我輸了官司,你於心何忍”安青月左思右想,最後恨恨的一跺腳,撇過臉去不看蕭風,隻伸出一隻手:“給我!”路上其實倒沒碰上太多混亂,有兩個醉漢在街上胡鬨,但沒等安青月動手,路邊幾個閒漢就先把他們架走了。安青月當了兩年捕頭了,也不是毫無經驗的小姑娘,自然能看出那幾個閒漢不是普通人。她偷瞄了蕭風一眼,見蕭風毫不在意,還傻嗬嗬的看熱鬨,暗地裡撇撇嘴:“呆子一個。又壞又呆!不過看來傳言是真的,他跟錦衣衛關係不錯啊。”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公堂,這一去一回,發生了很多事,但其實時間並不長,郭鋆等人還都保持著相當良好的精神。見蕭風回來,眾人都立刻將目光聚焦在他臉上,想從那上麵看出歡喜還是失望,得意還是憤怒。但蕭風臉色平靜,衝郭鋆拱手施禮後,衝著安青月伸手:“安捕頭,拿來吧。”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安青月咬著牙,紅著臉,心裡暗暗咒罵著蕭風,用極快的手法從胸前掏出那份文書,手法快的連神偷都要慚愧。蕭風接過文書,下意識的用手撚了一下,馬上就知道自己上輩子的毛病犯了,趕緊將文書遞給郭鋆。可這動作彆人沒看見,安青月就站在身邊,看得一清二楚,她氣得真想飛起一腳,把這個混蛋踢飛。郭鋆接過文書,看了一遍,又看向麵如死灰的談新仁,和垂頭喪氣的趙文華:“文書是真的,十倍賠償的條款也是真的,談新仁,你還有何話說”談新仁腦袋嗡的一聲,他像個癡呆一樣的看著蕭風,又轉頭去看趙文華,趙文華偏過臉,不看他。談新仁忽然咆哮起來:“不是說都安排好了嗎你們騙我,你們這幫混蛋,拿我當馬桶!什麼侍郎,什麼閣老,有個屁用!老子沒有三十萬,老子不賠!”他從希望的山巔跌落到失望的穀底,一時急火攻心,竟然有些痰迷心竅的症狀,早忘了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趙文華心裡咯噔一下,立刻看向郭鋆。“郭大人,此人瘋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