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愣了片刻,苦笑著說:“我想,讓你來找我,恐怕不是胡宗憲的主意,而是另有其人吧。”俞大猷驚奇的看著蕭風:“蕭公子果然神人也!確實是我此番前來時,去順路拜望了汝貞兄。汝貞兄設宴飲酒,席間他說起朱大人正被浙、閩官員聯合圍攻,局勢堪憂。現在嚴首輔還沒表態,萬一他也彈劾朱大人,則朱大人勢必得罪,而我也或許有池魚之殃。我當時雖不在意,他卻甚是憂心。”蕭風心中暗自佩服,自己是後世人,對明朝的事有一些先見之明。這胡宗憲卻是完全憑自己推斷,就對朝堂之事的脈絡走向洞若觀火,實在是個人傑。再看眼前的俞大猷,就顯得有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太聰明的樣子。俞大猷渾然不覺,還在繼續敘述:“當時汝貞兄的四夫人陪侍在側,我二人情誼深厚,不避家眷,他的夫人及幾位如夫人在下都認識。四夫人忽然對汝貞兄說,‘若俞大人真有難處,何不去問蕭公子’汝貞兄一拍桌子,‘正是,我卻忘記了,隻是聽說現在蕭公子已非當時可比,不知道要多少銀子才肯幫你一次了,隻是要多帶些。’”蕭風聽他講的繪聲繪色的,心裡暗自好笑:“所以你就來找我了,那你帶了多少啊”俞大猷絲毫聽不出蕭風的調侃之意,反而認真的從腰間扯出一個條狀包袱來,放在桌子上,“咣”的一聲,把茶杯都震的一跳!這分量!蕭風挑挑眉毛,包袱不大,分量很重啊。俞大猷解開包袱,裡麵黃橙橙的十錠金元寶,每個都有十兩重。這麼重的東西,他纏在腰上,腳步竟然絲毫看不出沉重來。巧娘帶著巧巧端菜進屋,一眼看見桌子上金光閃閃的金元寶。因為這個月開始,張天賜送了十幾兩銀子的糧店分紅過來,蕭風都讓巧娘收著了,所以娘兒倆也算是見過錢的女人了。但這一桌子金元寶確實太震撼了,兩人同時被定住了,連菜都忘記放下了。蕭風笑了笑,不在意的說:“俞兄身家不少啊,出手就是黃金百兩。”俞大猷苦笑道:“我是個武夫,隻知道打仗,也不能說一點沒貪過,但也無非是下屬送點禮,哪裡拿得出這許多黃金來。這是汝貞兄讓我帶上的,他說山高路遠,寧可帶多,不可帶少。我倆是過命的交情,我也就沒矯情,都拿上了。”蕭風覺得這人直的可愛,笑道:“你就是帶了這許多,也不用都給我亮出來吧,就算一半,也不少了。”俞大猷愣了一下,撓撓頭:“汝貞兄說你不是凡俗之人,隻可以誠相待,不可藏頭露尾的。”蕭風心中一動,這胡宗憲當真是個人物,他跟自己素未謀麵,可能聽畫姑娘說過幾句,當然也可能從其他渠道聽說過自己的事。就憑這個,就能判斷出該如何對付自己最管用!蕭風敬重俞大猷是民族英雄,也就不再說虛的。他讓巧娘母女將手裡的酒菜放在桌上,將金元寶重新包好,推給俞大猷,正色道:“你既來找我,又坦誠相待,蕭某交你這個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能收你的錢。”見俞大猷有點著急,蕭風擺擺手:“你聽我說,不是我故作姿態,我就是幫了你,也隻能給你指條路。而路上你的對頭還有很多,到處都需要打點,沒錢不行。等你脫了此難,飛黃騰達後,再想送錢給我花,我肯定不推辭。”俞大猷也是爽快人,心裡感動,麵上卻不再表露,反而比之前顯得更自在了,他一挑拇指道:“就這麼說!蕭公子,不,蕭兄,以後有什麼事用得著俞某的,刀山火海,絕不推辭!”蕭風心想,自己小小年紀,先當了張天賜的大哥,現在俞大猷又叫自己蕭兄,看來明朝人還真是對年齡看的夠淡的。他倒了兩杯酒,想了想自己的酒量,決定還是先把正事辦了。蕭風拿出紙筆,交給俞大猷,俞大猷應該也是聽胡宗憲說過了,當下提筆就寫,一個“猷”字龍飛鳳舞的出現在紙上,雖不算端正,但鋒芒畢露,霸氣十足,筆筆如刀似劍。蕭風讚賞的看著這個字:“問什麼詳細點!”其實他知道俞大猷要問的事,但這句話就像開關一樣,他如果不問,對方如果不說,那他看這個字,就很費勁很費勁,就像和一個聾啞人溝通一樣。俞大猷想了想:“我該如何渡過這次難關”蕭風凝神靜氣,看著那個字。巧娘和巧巧怕出聲打擾了他,也不敢退開,隻能站在原地,看著他。都說認真工作時的男人最有魅力,現在蕭風大概就處在這種狀態,狀似沉吟,麵靜如水,不經意間霸氣側漏。不但巧巧看的兩眼崇拜的小星星,巧娘也無緣無故的心裡猛跳了幾下,隨即覺得不對勁,手指狠狠在袖子下掐了自己一下。“‘猷’字左為酋,酋者,首領也,然酋雖尊,終非天子,等而下之。你的危機在朝堂不在地方,如今朝堂能當得起一個酋字的,無非嚴嵩。所以此事你不用尋天子鳴冤,還是要著落在嚴嵩身上。”俞大猷皺眉道:“嚴嵩不知為何,對朱大人下了狠手。我也四處打聽過,他確實還想順便搞掉我呢。我靠他,能行嗎”蕭風不看他,隻看著字:“‘猷’右側為犬,犬為子也,你的事,不在嚴嵩身上,而在他兒子身上。不過他有一個親兒子,一個乾兒子,這事卻需要確定一下。”俞大猷連連點頭,期待的看著蕭風。“酋下為酉,酉為雞屬,嚴世藩是正德八年出生,他該屬什麼”蕭風對古人用年代計算生肖的掐指法還不太熟,故作反問,以便藏拙。俞大猷心算了一下,眼睛一亮:“正德八年,那就是屬雞啊!趙文華大他十歲,與我同歲,卻是屬豬的!”“酉又有酒之像,你當以酒為媒,來辦此事。嚴世藩貪財、好色、嗜酒。你身上有錢,酒量如何”俞大猷哈哈大笑,抄起桌上的酒壺,打開壺蓋,一飲而儘,抹抹嘴角,毫無醉意。蕭風倒吸一口涼氣,這可不是米酒,這是初步蒸餾過的酒,雖然比不上後世的高度酒,但也有三十度左右。看俞大猷這架勢,喝上幾斤不是問題!蕭風一指桌上的熟牛肉:“今日倉促,沒太好的酒菜,就以此酒肉,為俞兄壯行!隻管去,斷然無事!”..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