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淵對此恍若未聞,冷眼睨了陸燃一眼,眼中裡帶著幾分探究,“若是按你所說,那她家在何處,你又是如何與她相識”
陸燃忙不迭回答,“回皇上,她家世代在京城的南街上經營一家藥鋪,之前臣被您重罰,天天去她家藥鋪抓藥,這一來二去,便認識了她,所以……”
“陸燃!”
話還沒說完,夜無淵厲聲打斷他。
他臉色陰沉可怖,眉宇間滿布冷霜與戾氣,“你好大的膽子,當著朕的麵,居然還敢胡編亂造!”
天子的震怒讓大殿氣氛重又變得冷凝沉抑,眾人麵麵相覷,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們看來,陸世子方才那番話明明很是真摯懇切,合情合理。
皇上怎麼會覺得他是在胡編亂造呢!
人群裡,盛念念和白玲瓏同樣神色緊張,滿腹疑問。
陸燃那番關於她身世背景的說辭,是她們在昨晚進宮之前,特意連夜編排的。
那家藥鋪和他說的那些事是真的發生過,隻不過老板的女兒沈南竹早已遠嫁。
按理說這個故事是嚴絲合縫,滴水不漏的,夜無淵到底又是從哪裡看出了紕漏!
陸燃嚇得整個背脊都竄過一抹冷意。
他來不及多想,立馬跪伏到地上,咬緊牙關強撐著努力辯解,“皇上明鑒,臣不敢有所欺瞞,剛才所說句句屬實!”
夜無淵居高臨下望著他,睥睨的眼神極具壓迫感,“朕問你,既然你那麼早就與她認識,為何朕卻從未聽聞你提及此事。
朕記得清清楚楚,登基那日,皇後見到你還特意當麵詢問過你的傷情,說有機會給你看看,當時你也並未拒絕,更沒有提到她的名字,所以你敢說剛才的那些話,不是在胡編亂造!”
陸燃沒想到夜無淵會這麼清楚的記得盛念念對他說過的話,額頭冷汗直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此情形,盛念念纖長的的五指狠狠握緊。
她迎向夜無淵幽深冷銳的目光,強自鎮定道,“啟稟皇上,小女子家世卑微,自覺配不上世子,所以才讓他隱瞞此事,況且皇上登基那日,家中祖父剛好去世,藥鋪也因此關了門,不能給世子抓藥看傷,所以他才會答應皇後娘娘的好意。”
聞言,陸燃連忙跟著點頭附和道,“南竹所言極是,皇上,微臣本來還想著,在皇後娘娘給臣看傷的時候,將此事告知於她,可誰曾想後來居然會發生那樣的意外,便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夜無淵絲毫沒有理會陸燃的辯解,反而朝沈南竹勾唇冷笑,“朕登基之日,你家中剛好發生了變故,你覺得朕會相信這種巧合”
他語氣雖平和,但氣勢卻不依不撓,咄咄逼人。
盛分分和盛秒秒在旁邊看的心驚膽顫,唯恐娘親被當場拆穿。
兩小隻壯著膽子擋在娘親麵前,叉腰裝出一副氣憤不已的模樣,“父皇,這位姐姐幫了我和妹妹,現在又救了睿兒弟弟一命,你應當好好感謝她,不能這麼凶她!”
“對呀,世界上湊巧的事情辣麼多,我還曾經聽盼月姐姐提起過,說江側妃去皇陵探望盛姑姑的時候,剛好碰見她上吊自殺了,你懷疑這位姐姐在說謊的話,是不是也要懷疑江側妃呀!”
兩個公主這番話有理有據,和重臣心裡所想彆無二致。
大家不約而同,紛紛跟著進言,“皇上,兩位公主說的極是,微臣覺得此事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對啊,皇上,再怎麼說這位姑娘剛剛也救了小世子,還請皇上寬宏大量,放過她吧。”
大殿內此起彼伏的聲音全都在為盛念念說話。
夜無淵臉色愈發黑沉,英挺的眉宇間,有風暴在慢慢凝聚。
夜淩風聽到兩位公主提起江舒兒和盛盈盈,陡然想起之前去皇陵安置先皇時發現的一件異常之事。
他看了夜無淵一眼,剛想開口告知此事,但見他此刻似乎滿眼都是眼前這個沈南竹,又將這個念頭給壓了下來。
夜淩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皇上,臣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對皇後娘娘情深意重,但這次或許隻是巧合。”
“女子學醫確實難得,而這位姑娘也確實有些本事,但論醫術而言,皇後娘娘明顯比她要高明許多,況且,她的長相和皇後娘娘簡直天壤之彆,您看在她剛剛救了睿兒的份上,就不要再為難於她和陸燃了罷。”
話落,他將陸燃從地上扶起來。
夜淩風又笑著看向沈南竹,故意轉移話題,“南竹姑娘,皇上一向心思縝密,做事嚴謹,看到你使用了和皇後娘娘同樣的手法,難免有所懷疑,因此多問了二句,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你是睿兒的救命恩人,方才本王說要給你獎賞,也並不是說說而已,你若現在還沒想好要什麼也沒關係,等你想清楚了,隨時可以來王府找本王兌現承諾。”
盛念念明白夜淩風是在幫她,緊繃的眉眼鬆弛了一些,“今日救治小世子,全程都是衛王親自動手,小女子連舉手之勞都不曾有,實在不敢領受獎賞,還請衛王不要放在心上。”
夜淩風笑得爽朗。
夜無淵收起周身鋒芒,眸子裡藏著一絲幽深晦暗,薄唇輕啟道,“也罷,南竹姑娘雖也會醫術,但確實不及皇後沉穩淡然,今日之事看來是朕誤會了。”
聞言,眾人頓時鬆了口氣,隻有盛念念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以她對夜無淵的了解,他必定是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可突然又承認這一切是誤會,想必他心裡在籌謀著什麼。
要是再待在這裡,她們鐵定會在夜無淵麵前,露出更多馬腳。
想了想,她眉頭緊蹙,裝出身體不適的模樣,“皇上,民女突然覺得有些頭痛難忍,不知可否能先行退下”
她話音剛落,陸燃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快步走到她身邊,關切的扶著她,“皇上,既然如此,臣就先送她回府休息,改日再來謝罪。”
說著,他領著盛念念和白玲瓏,畢恭畢敬地朝夜無淵躬身行禮,轉身準備離開。
可三人轉身剛走沒幾步,夜無淵突然大步上前,猛地拉住盛念念的手,嗓音透著徹骨的幽冷,“朕不準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