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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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誰也沒想到,雷霆一轟便是半年。

更無人想到,這場大雨,一下就是七年。

東都為之覆滅,江河為之改道,大周竟不得不因此而遷走都城。

直到這天傍晚,原東都皇城上空的五色光暈,忽然爆開一道巨雷,直直轟落在一邊澤國中,炸開滔天水浪後,終於消失不見。

巨爆過後,一具巨型浮屍從水中浮起。

十日後,自沿河飄至千陵江。

第二十三日上,浮屍上已經長滿了苔蘚,甚至有水鳥在上麵做窩。

第三十五日,浮屍隨著河流彙入大海。

經冬曆夏,浮屍竟小了一大圈。

忽地,一個海網卷中浮屍,將之拖上一個漁船。

漁家女阿跳以為捕著大家夥了,頂著一張因發力而脹得紅撲撲的小臉衝上前來,拿著漁網一通亂扒,竟扒出個人臉來。

阿跳嚇得哇哇大叫,艙房內鑽出個白發老頭,大聲喝止了阿跳,才湊上前來,也嚇了一跳。

水草堆裡,那張腫脹的人臉醜陋得著實恐怖,他湊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竟還有氣。

老人招呼著阿跳清理水草,合力將那人拖到乾淨的甲板上。

陽光正暖,烤了片刻,那人身子回暖,竟緩緩睜開眼來。

陽光,青天,和煦的海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那麼親切。

隻因,他已經七年沒見過太陽,也七年沒見過不下雨的天空了。

“餓。”

那人發出微弱的聲音。

“是人,是人哩,會說話,不是怪物,還知道餓哩。”

阿跳這才從老人背後跳了出來,奔進房間取了一碗魚羹,喂給怪人吃了。

一碗吃完,怪人繼續喊餓,阿跳乾脆將一鍋魚羹都抱出來。

“誒,誒,不過啦。”

老人喝止。

阿跳咧嘴一笑,露出一對虎牙,“我聽廟裡的大師傅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層寶塔,給阿爺你積功德哩。”

“鬼靈精。”

老人笑罵一句,不再阻止。

一大鍋魚羹下肚,怪人還是喊餓。

阿跳又拿來一包卷餅,怪人咀嚼能力極差,阿跳隻能將卷餅搗碎了,用溫水和成餅泥喂給怪人吃下。

一包餅吃完,怪人張了張嘴,終於沒喊出“餓”來,可阿跳看出怪人還沒吃飽,撓頭道,“就剩兩包餅子了,才捕了一半的魚,我和阿爺還得靠兩包餅子撐個三五日。

你再忍忍,等哪一網,補上大家夥了,再給你熬魚羹。”

阿跳和老人這次的魚情顯然不佳,一晃五天過去了,兩包餅子吃完,距離他們的目標差得還有三分之一。

原本是隻差一半,可那怪人太能吃了,每日沒個兩三斤魚下肚,雖不繼續喊餓,便像是要斷氣一般。

魚獲不足數,便即返航,虧損太大。

乾糧吃完了,老人和阿跳也隻能吃起魚獲來。

而這五天下來,那怪人的氣色一天好過一天,已經能半靠在船艙邊了,隻是說話還是有氣無力。

阿跳倒是喜歡和怪人說完,她總覺得怪人長得雖然醜,但眼睛很亮,總是癡癡呆呆地看著晚霞,像是裝了一眼睛的故事。

雖然怪人不怎麼回話,卻是好聽眾,不管阿跳如何嘰喳個不停,怪人絕不像老人那般要阿跳閉嘴,反而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暖意。

一連在海上又耗了十幾日,魚獲快吃光了,眼看著要變天了,老人歎息一聲,隻好回航。

船進漁港,已是夜色闌珊。

經過這十幾日修養,怪人已經能緩慢行走了,隻是步履蹣跚,堅持不了太久。

勉強撐到老人和阿跳的小屋,怪人一屁股跌坐進門前的柴火堆裡。

阿跳衝怪人齜牙一笑,跳著進屋,隨即哇哇叫嚷起來,“阿爺,麵缸都空了,晚上吃啥?”

老人揉了揉發酸的老腰,鑽進屋去,捧出個老舊的梨木盒來。

阿跳追出來,拽著老人的胳膊,“不行,這是阿奶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活人永遠比死人要緊。”

老人用力一撇,盒子落地,跌出一枚銀簪來。

老人撿起銀簪,拍拍嚶嚶哭的阿跳的肩膀,招呼她燒水,徑自走了。

老人才去,阿跳晃了晃脖子,仿佛甩掉煩惱,直起身,擠到怪人身邊,捅開了灶膛,麻利地涮洗起那口大黑鍋。

趁著燒水的空當,又嘰嘰喳喳地說起來。

“阿跳,你天天就這麼開心麼?”

怪人很羨慕阿跳。

“不然呢,難受是一天,快活也是一天。阿爺說過,我們這樣的人,時刻要向前看,太陽總會升起來的,哈哈,怪大叔,你胡子老長了,身子也怪臭了,晚上我燒水給你洗個澡吧……”

阿跳沒心沒肺般笑嘻嘻地說著,怪人眼角終於爬上一絲笑紋,他都快忘了自己多久不曾笑過。

阿跳往鍋裡第三次添水的時候,老人才回來,懷裡抱著個麵口袋,臉上帶著淤青。

阿跳趕忙上前扶著老人坐下,快嘴卻一刻不閒著,“賭賭賭,遲早把命扔那兒。”

說著,接過麵口袋,勉強倒出兩斤麵,又倒回去一斤,用剩下的一斤麵,做了一大鍋疙瘩湯。

三人才吃個水飽,水五帶著兩個手下晃著肩膀走了過來。

水五是街頭混混,吃的就是各條漁船的孝敬。

可惜,老人空手而歸,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裡交得起孝敬。

眼見老人和阿跳要吃虧,怪人站起身,朝水五撲去,可惜力量不夠,自己撲了個狗吃屎,惹得水五三人大笑。

他們將怪物踢皮球一般,踢來踢去,阿跳大聲叫著,卻被老人死死拉住。

忽地,水五怪叫一聲,發現地上躺著一張錢鈔,待看清麵值後,一把抄起,惡狠狠指著阿跳道,“敢說出去,我殺你全家。”說罷,帶著兩個手下一陣風去了。

老人和阿跳才將怪人扶著在柴火堆裡坐了,阿跳便跳腳喊了起來,“一炁幣,是一炁幣呀,我看清了。

天呐,怎的不是我先看見。

阿爺,一炁幣啊,咱們一輩子也掙不下的。”

老人早就不搭理阿跳了,提了個油燈,如土撥鼠一般,殷勤地在門前的石子路上,來來回回找著。

阿跳也是一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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