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舒當然猜到,眼前坐著的必是秦家老主人,秦遠山。
關於秦遠山的資料,他也有所掌握,時年七十有五的秦遠山,看上去隻有六十出頭。
秦遠山並沒有什麼顯赫功業,其人隻在皇周的朝堂裡出任過翰林院編修,最顯赫的身份是,太子少師,也就是末帝的經學老師。
當然,時人更看重的是,執政曾有過在他門下求學的經曆。
末帝繼位後,受皇太後懿命,秦遠山也曾和執政,同時擔任過末帝講師。
如今,秦遠山賦閒在家多年,秦家也沒出什麼驚才絕豔的子弟,雖然出仕當朝的不少,但都在文官係統,影響力也算不得大。
但有秦遠山在,秦家的威名始終不綴,不然也不會引得頂級世家的納蘭家想要和秦家結親。
秦遠山人畜無害的長者模樣,落在許舒眼裡,完全是隻修煉成精的老狐狸化身。
適才一戰,許舒相信若不是自己引動偷天弓,秦遠山絕不會叫停。
此刻,老家夥又拿秦冰作伐,要當他的便宜爺爺,許舒焉能上套?
許舒拱手道,“晚輩近來認得親戚太多,多是無情無義之輩,實在不耐煩再結親戚了。”
被許舒明著拒絕,秦遠山臉上笑容依舊不減,“你和許家的事兒,我也有所耳聞,怎的,不打算回歸家族了?”
許舒道,“晚輩和許家沒什麼關係,過幾日,許家應該自己就捋清楚了,會對外昭告的。
老前輩留我,不知有何指教?”
秦遠山眼波微瀾,許舒的話,分明是告訴他,許家那邊已經擺平了。
他想不明白,許家怎麼可能輕易放許舒脫身,更想不明白,許舒到底是用的什麼辦法,從孝道這個大殺器中脫身而出。
“早聽說東都出了驚世才子,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你既入我家門,我這個當主人的,怎麼也不好避而不見吧。”
秦遠山樂嗬嗬說道。
“前輩謬讚了,若前輩無事,晚輩告辭了。”
秦遠山像一泓深不見底的寒潭,許舒即便催動觀察家異能,也看不透秦遠山。
和這樣深不可測的老家夥,多待一會兒,許舒便覺如坐針氈。
“急什麼,老夫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秦遠山敲了敲棋盤,拈起一顆圍棋子道,“能做出那等詩句的,能以詩破局的,必是當世天才,智力非凡,可敢和老夫對弈一局?”
許舒心念轉動,猜不透秦遠山玩得什麼把戲。
“怎的,年輕人不會連這點膽色也沒有吧。”
秦遠山眼中閃過一抹蔑視。
許舒悠悠吟道,“黑白誰能用入玄,千回生死體方圓。
空門說得恒沙劫,應笑終年為一先。”
“好句,好句!”
秦遠山道,“以往總覺出口成章乃是誇大其詞,今日終得一見,不枉老夫熬一回夜。”
許舒道,“前輩過獎,弈棋之道,晚輩隻算初通,但晚輩自幼家貧,與人楸上爭勝,從來隻為稻粱謀。
老前輩若有心下棋,晚輩樂意奉陪,但不賭點什麼,總覺得心中不暢快。”
“大膽!”
鬥笠客冷哼一聲。
許舒並不理會鬥笠客,隻含笑盯著秦遠山。
他摸不清秦遠山為何約自己下棋,索性加上賭注,將水攪渾。
“你想賭什麼?”
秦遠山輕輕敲擊棋盤,臉上笑意更濃了。
“前輩當知我何求?”
“這個老夫愛莫能助。秦家和納蘭家的親事,是犬子定的,我首肯的,後天就是訂婚之期。兩家聯姻,關係兩大家族,豈可一局棋而毀棄。”
秦遠山的回答,並不讓許舒意外。
“既如此,這棋不下也罷。”
“看來小友的賭性當真極重,這樣吧,除了你方才所求。其他的賭注,任從你心。這棋癮早不犯晚不犯,偏偏這時犯了。”
許舒越發好奇,秦遠山為何非執著找自己下棋,他本想一口回絕,便即抽身。
忽地,一道靈光閃過,“既如此,晚輩奉陪便是。”
說著,許舒攤開大手,一個玉盒現在掌中,打開來,一枚白色妖核靜靜存放其中。
秦遠山眼睛一亮,“先天妖核,還是白色,堪稱稀世珍寶,看來小友對弈棋之道,頗有心得。”
許舒道,“晚輩彆的沒有,唯有膽色,一枚白色妖核,還輸得起。敢問前輩,將何物下注?”
秦遠山皺眉,“我倒是有幾件寶貝,要麼不如你這妖核,要麼遠遠勝過。拿貴的,我心疼;拿賤的,我吃虧,實在是難。”
“前輩年高德劭,自然不會讓晚輩吃虧。”
許舒便宜話說得飛起。
秦遠山搖頭,“你小子彆拿話套我,賭桌上無大小,你願吃虧,我亦不願吃虧。我就拿此物來賭,你可有合適的。”
便見秦遠山取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石頭,石頭通體都是切麵,棱角分明,色澤淺青,質地潤澤。
“炁石?”
許舒眉毛挑起。
他見過炁石,都是烏沉沉的顏色,且形狀並不規則,眼前這枚,質地溫潤,形狀接近規則,而且是淺青色,看著就十分靈動。
“烏色的,不過是沒入品的,算不得寶貝,隻是眼下稀少,待炁幣發行,也就不算什麼了。老夫這枚雖是最下品,但終究是入品的,目下,市麵上,鳳毛麟角的存在。”
秦遠山含笑說道。
許舒道,“前輩連夜晚泛舟,都要抱著棋盤,足見是此道高人。此番賭注,晚輩注定輸麵大,贏麵小。前輩如此拉抬賭注,實在有些不地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夥子不爽快。”
“寸步不讓,寸土必爭,老先生好大方。”
“哈哈哈……”
秦遠山道,“也罷,老夫就用這炁石,堵你這妖核。”
許舒擺手,“晚輩好賭不假,但從不占人便宜,晚輩就用這枚炁石,賭前輩腰間的玉墜。
明黃色的東閣暖玉,必是禦賜之物,雖非超凡寶物,但能被前輩佩戴,想來是罕有寶物。
晚輩手中超凡寶物不少,但禦賜的皇家之物,一個也無,就賭此玉墜如何?”
秦遠山解下玉佩,細細摩挲,“你小子眼光真毒,此枚玉佩,是明玉帝拜我為太子少師時,賞賜給我的,跟著老夫已快四十個春秋。
也罷,與其百年後,便宜我那不肖子,不如今朝以之為注,搏一晌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