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冰正暗生惆悵,忽地,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卻見兩個青年闖進視線,於聽雪湖北岸狂奔,身後跟著的秦家的兩個家丁,一邊追趕,一邊勸阻著。
“張威!劉大夏!”
秦冰吃了一驚。
張威是龍興伯公子,劉大夏是一等將軍劉凱的公子,這兩位在勳貴圈裡也是出了名的,和自家從來沒什麼交集,怎的忽然闖到後院來了。
她正驚疑間,又看見了兩名少年的身影,從西麵的遊廊鑽了出來,身後同樣有家丁跟著,。
秦冰正納罕間,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姐,該用飯了。”
“不吃。”
“不吃飯對身體不好。”
“要你管。”
秦冰暗道,今天這送飯的話好像格外多。
“還是吃點吧。”
哢噠一聲,門鎖開了。
秦冰大驚,她的房門,可是從裡麵反鎖的。
門打開了,一個圓臉青年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食盒,衝著秦冰笑眯眯道,“小姐,豬油拌飯要不要來點,新拈出的辣椒麵,五常山的秈稻米,兩頭烏的板油新熬製的豬油,噴香撲鼻?”
秦冰氣鼓鼓地瞪著來人,忽地,又不爭氣地口舌生津,再見他這般臊眉耷眼地作態,頓時,滿腹的愁緒都一風吹散了。
“真不來點兒,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著,圓臉青年擰開了食盒,拽出個保溫桶來,才擰開桶蓋,霎時,豬油,辣子,米飯混合在一起迸發出的奇異香味。
秦冰撲上前去,奪過保溫桶,“送都送來了,憑什麼便宜你。”
她抓過飯勺,舀了滿滿當當一大勺,繡口一張,竟全部塞進嘴巴。
她鼓著白皙如玉的腮幫子,大口嚼著,吃著吃著,驀地,眼眶紅了。
圓臉青年調侃道,,“早就聽說東都物價騰貴,即便是豪門貴族,也往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沒想到堂堂秦家大小姐,連碗豬油拌飯也吃不起,可憐可憐呐。”
見他作怪,秦冰揮手便朝他腰間擰去,圓臉青年也不避開,含笑盯著她。
秦冰收回手來,瞪著他道,“看什麼看,你這遨遊八極的大鵬鳥,落在我這小小淺水潭做什麼。”
無須說,圓臉青年正是許舒。
秦冰的譏諷,他自然秒懂。
飛鳥與魚的梗兒,秦老師竟是忘不掉了。
許舒訕訕,“後天就八月十五了,前約不敢忘,總是要過來的。”
秦冰放下保溫桶,“不必麻煩了,我打算嫁了。”
許舒仿若挨了當頭一棒,怔怔呆在當場。
“我見過納蘭述了,俊逸不凡,武力無雙,滿東都的青年才俊,挨個兒數過去,也沒有勝過他的。”
秦冰起身朝窗邊走去,“東都似我這個年紀、家世的,罕有未出嫁的,既是家族的選擇,納蘭述也算合我眼緣,就彆生事端了。”
說著,她故作漫不經心地拂了拂窗前的書桌,一張照片滑落。
照片上,一個英俊不凡的青年,正立在崖邊,晚風鼓蕩得他的白色衣袍高高飄起,露出如大理石一般質感的胸肌、腹肌。
“這就是納蘭述?”
許舒皺眉道。
秦冰點點頭,“傳說整個東都距離成神最近的青年,東都所有的高門名媛都羨慕我,我還挑什麼呢?”
她側著身子,微微仰頭,望著渺遠的月空,顯露優美的下頜線。
如果有人從正麵看她,當能發現,她漆黑如珍珠的眼球,完全撇在了整個眼睛的右下角落。
她仰頭根本不是看月空,而是最大角度地偷窺許舒。
但見許舒緊閉嘴巴,長眉緊鎖,目光呆滯,秦冰心中騰出了莫可名狀的歡喜、得意。
“你走吧,我現在的身份,咱們再見麵,已經不合適了。
況且,納蘭述修為高絕,讓他知道了,對你不好。”
秦冰繼續撒鹽。
“等等,這才多久,怎的就變了立場?”
許舒心念一動,眼窩一熱,再看秦冰時,眼中哪還有秦冰,隻有個奸計得逞樂得咯咯叫的小母雞。
“也好,反正納蘭述瞧著也不錯,也算良配,你能安心,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許舒端起保溫桶,拿起飯勺,自顧自吃了起來。
秦冰先是一驚,繼而看到許舒眼中的譏誚,哪裡還不明白,自己的小把戲被識破了。
她心中又囧又羞,快走兩步到許舒近前,恨恨在他胸前搗了兩下,劈手搶走保溫桶。
才拿起勺子,驀地,想起這家夥剛才用過自己用過的勺子,她趕忙搖起一勺飯,塞進嘴巴,還來不及咀嚼,一抹妖異的羞紅直從臉頰一路爬到耳根深處。
熱氣騰騰的豬油拌飯入口,哪裡還有鹹辣鮮香的滋味,仿佛吃著一勺蜜糖。
許舒點燃一支煙道,“這人呐,還是剛認識的好,新鮮又熱情,虛偽又浪漫。
堂堂秦老師,春申名師,現在都會從人嘴裡搶食嘍。”
秦冰白他一眼,自顧自吃得香甜,忽地,窗外動靜又大了起來,秦冰瞥一眼道,“那些人王孫公子,都是你招呼來,給你打掩護的吧?”
許舒點點頭,“不然呢?你家這麼大,安防又嚴格,沒他們打掩護,我去哪兒尋你?”
秦冰看到的在聽雪湖畔鬨騰的,正是秦文刀一夥兒。
“這些人一個賽一個傲氣,乾嘛聽你的?”
秦冰越想越覺奇怪。
許舒便簡略說了庸園的熱鬨,秦冰又驚又憂,“也不知道晏妹妹怎麼想的,非走這條路,想必暗裡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說著,恨恨瞪著許舒道,“你現在在東都了,總要保護好晏妹妹,不然,不然……也太對不住她了。”
晏紫對許舒的心思,秦冰何嘗不是洞若觀火。
許舒笑道,“小晏那邊都是小麻煩,你這邊才是大麻煩,納蘭述很厲害,我打不過他。”
秦冰斂眉道,“誰讓你去找納蘭述了,那是個狂放無忌的家夥,你那一套對付彆人行,對付他肯定是要吃虧的。
我已經有了主意,你安靜待著,聽信便好。”
“你有什麼辦法?”
秦冰擺手,“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