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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了緩精神,對曹媽說“今天的事先這樣。告訴其他管事,有什麼等明日再議。”
她上樓去了。
寧禎合衣躺著。
她房間是一張新式大鐵床。入夏蚊蟲多,新掛了淡紫色幔帳,放下帳子像個小小城堡。
她看著帳頂。
有點想哭,又哭不出來——不是傷心,而是沮喪到了極致。
要是能哭,發泄一通,心裡會舒服點。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這樣的差生。
努力了一年多,點燈熬油苦學,結果期末考試不及格,被打回原點,留級。
她麵子上先抹不開,實在難堪。
也很失望。
上次還覺得功課優等,對自己的成績信心滿滿。
卻被現實狠狠打臉。
寧禎後來睡著了。
睡醒後,曹媽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酸湯麵。
一碗麵下肚,已經黃昏了,寧禎與摘玉居的四個傭人聊了聊最近瑣事,心情慢慢好轉。
第二天,寧禎找了昨日挑釁的庫房管事一個錯處,直接辭退了她,沒經過老夫人和總管事同意。
老夫人叫了她去,對她說“你不能如此容不得人。”
寧禎還不是在你們家學的?
你們母子,哪一個容得下人?
她早已想好了借口,說庫房丟了三樣東西,對不上賬。
老夫人“確定都是宋媽手裡丟的?”
“賬目都過她的手。”寧禎說。
至於東西在哪裡,還不是寧禎說了算?整個庫房鑰匙都由寧禎把持。
她有理有據,老夫人無話可說。
寧禎及時反擊,鎮住了蠢蠢欲動的人心。
管事們第三天來回話,一個個安分多了。
督軍府的副官長程陽來找寧禎,叫寧禎參詳主樓的家具。
寧禎推開文件“這件事,督軍並沒有交給我負責,隻是讓我幫襯監督一二。”
程陽“是……”
“采買什麼家具,這中間不止過一個人的手,也不止一點油水。負責此事的人,肯定早有指派。副官長叫我選,讓我得罪人?”寧禎淡淡問。
程陽原本就熱,聽聞這話,汗從額角滑了下來“夫人,屬下絕無此意!”
寧禎“那就拿回去,彆問我。不關我的事。”
程陽悻悻回去了。
他如實告訴了程柏升,沒敢和督軍說。
程柏升聽了,更頭疼。
“夫人還在鬨脾氣。督軍脾氣更大。”程陽說,“參謀長,要不你去勸勸?”
程柏升“勸不了。”
他幫襯周旋了挺長時間,寧禎和盛長裕毫無進度。
程柏升覺得,有些問題似火癤子,需要疼痛生長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可以挑破、痊愈。
一點小火苗,程柏升就去撲滅,寧禎和盛長裕始終停在原地,沒有更上一個台階的動力。
程柏升自覺做得很好,也到了時機,他不需要繼續處理。
他要是再幫忙,就是幫倒忙。
應該給他們時間,讓他們鬨騰。
如無造化,世間少了一對怨偶,也不算什麼壞事。
寧禎挺好一姑娘,長得又漂亮,改嫁誰都是過好日子。
“你彆管了。叫采辦按照時髦的款式挑選。”程柏升道。
將來寧禎不喜歡了,再換。
又不是換不起。
程柏升去找了盛長裕。
盛長裕這幾日脾氣暴躁,很多人挨罵,包括程柏升。
最近局勢平穩,轄內安定,四周也老實了;就連大總統府,也沒出什麼幺蛾子。
盛長裕沒有大事需要操心,他就不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故而他在督軍府肆無忌憚鬨脾氣。
“……原本想叫寧禎選家具的,她不肯。她說,不關她的事。”程柏升火上澆油。
盛長裕狠狠吸了兩口煙,額角現了青筋。
程柏升“你急了?那天在俱樂部,你怎麼也不該對寧策動手。”
“打他是輕的。”盛長裕吐出煙霧,聲音森冷。
他眉宇一層煞氣。
“他是寧禎的兄長,他偏袒自己妹妹,並沒有大錯。可你打了他,傷了寧禎的體麵。
去年還牢記,要把督軍夫人立起來。今年倒好,自己踩她。越過越回去了。”程柏升說。
盛長裕“你沒正經事就滾出去。”
程柏升把文件重重甩桌子上。
“你可彆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盛長裕。”程柏升臨出門,如此道。
盛長裕吸了口煙。
濃煙在肺裡燒灼,他倏然覺得很疼。
疼,且不安。
這不是他母親帶給他的痛楚。
他作為兒子,無能為力的時候,極少會不安,隻是憤怒。
因為血脈割不斷。
可他和寧禎,並沒有這種無法斬斷的關聯。
那種疼痛裡的不安,攪合得他越發灼燒。
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漩渦裡為什麼十年前他不認識寧禎?
為什麼孟昕良與她相熟的時候,他沒有見過她?
盛長裕決定視察駐地,外出了。
程柏升陪同。
兩人沒有再聊寧禎。
寧禎依舊過她的日子。
大嫂到了福州後,來信報平安;寧禎立馬發電報,叮囑她彆忘記兩個人的約定。
又叫大嫂有空去港城,替她買珠寶。
大嫂懂她的意思,複電叫她放心。
黃昏時,徐芳渡又外出,借口買些布料。
老夫人對她的態度,已經極為冷淡。一旦她失去了最後一絲價值,老夫人的真麵目立馬展露出來。
徐芳渡從布匹行的後門出去,拐進了一弄堂。
弄堂深處的二層小樓,不開燈。沿著幽暗的樓梯上去,房間悶熱。
姚安馳等著她。
一見麵,他用力擁抱著她。
徐芳渡現如今到處碰壁,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點溫暖。她摟著他的腰,緊緊貼在他懷裡。
半個小時後,徐芳渡在黑暗中摸摸索索穿衣,一身汗。
姚安馳沒動,平躺在床上休息。
“阿渡,你肚子什麼時候有點動靜?”姚安馳問她。
徐芳渡“我有了孩子,你娶我進門?”
“當然需要時機。”
“什麼時機?”
“我們除掉寧禎,就是最好的時機。我可以渾水摸魚把你接出來,先養胎。有了孩子,我父母會送我們出國的。”姚安馳道。
徐芳渡迫不及待要走。
她現在日日夜夜後悔,當時盛長裕驅逐她,她沒有留下那筆錢。
她非要賴在老夫人身邊。
短短時間,老夫人的嘴臉全變了,麵目全非,徐芳渡不敢置信。
以前隱約聽誰嘀咕,她是老夫人牽製盛長裕的繩子。她以為這是瞎說,到底親母子啊。
直到現在!
徐芳渡震驚於盛家的母子關係。她前麵十幾年,好像白活了,從來不了解盛氏母子。
她不如寧禎。
寧禎一進門,就明白盛家母子的糾葛。
“我們什麼時候對寧禎動手?”徐芳渡問。
姚安馳“越快越好!趁著最近督軍外出視察,我們做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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