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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先前在碼頭迎接他們的吳縣令那般是個中年儒雅的男人,靜安縣令雖然也是個中年男人,但額上卻有了顯而易見的皺紋。
而且他站在蘇譽和顧長樂麵前時,蘇譽發現這靜安縣令身上穿的那套官服很是陳舊。
雖然漿洗得挺乾淨的,但卻有不少小破爛的地方。
看完一行人的通關文牒後,靜安縣陳縣令才開口說話。
“公主殿下,駙馬爺,下官有失遠迎。”
“但”
他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但我們靜安縣如今隻能給殿下安排一個住的地方,其他的飯食得靠殿下你們自個兒解決了。”
一般遇到這種從京城回來,有皇帝聖旨加身,更是特意派人護送的龐大隊伍,當地的官員都會好好招待一番。
畢竟招待好了,等他們返回京城時,他們自己也能多一層關係在。
蘇譽他們一路回來,還真的沒見過有縣令這樣直白地說招待不起他們,讓他們自己解決夥食的。
不過他們路上為了防止意外,本身就帶了一些糧食。
要自己解決幾頓,基本是沒問題的。
可想到外麵災民的情況,蘇譽有些奇怪地問道“陳大人,外麵的災民這般多,聽聞你們官府並沒有開倉賑災。”
“既然沒有賑災,也拿不出糧食來招待我們,那敢問你們,官府每年收稅後自留那一部分糧食去了哪裡?”
每年收糧稅上來時,除了上交給朝廷的外,當地官府都會自留一部分在縣衙的倉廩。
這一部分糧食,是用來預防當地有突發災害等情況的。
像如今這種情況,基本都是要開倉賑災,或者動員當地的大戶捐獻糧食。
不然災民們一直圍在外麵又得不到救濟,是有非常大的隱患。
餓急了,城外的百姓們估計都得遭殃。
蘇譽他們救上來的那個人明確說過,這地方的縣令沒有拿出任何糧食賑災。
而且他們一路走過來,不止沒有拿出糧食救濟災民,甚至連他自己城外的百姓都快要餓死了。
陳縣令沉默了一下,這才下了決心一般,回道“正是因為下官要把糧食多用於賑災,所以才不夠糧食招待公主殿下芳駕。”
他們問起來才說要賑災?
蘇譽看了一眼陳縣令,想著有也總比沒有的好。
至於他們一行人,確實會給當地的財政帶來挺大的負擔。
先前沒想過這個問題。
現在想想,後麵也還是吃自己的算了。
蘇譽點頭說“既然如此,那陳大人儘管安排開倉賑災的事情就好。”
陳縣令也沒說什麼公主沒發話,一個駙馬爺就直接代替公主做決定這種話。
他似乎並不在意,眉頭微微皺起,明顯正在想著事情。
這公主和駙馬好說話,他便讓人在城中給他們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隨後離開了這裡,準備回縣衙去。
蘇譽看著陳縣令離開的身影,總覺得這個縣令似乎有點問題。
他們來之前一直不開倉賑災,來之後剛問了兩句,立馬就說會去賑災。
莫非他本意就是想賑災,卻因為一些事情沒做成?
是縣衙倉廩內的糧食不夠了?
若是這樣,那就是裡麵的糧食被人貪墨了。
蘇譽手中有皇帝令牌,如果陳縣令真的有困難,他是能幫到忙的。
但是陳縣令和他並不認識,什麼都沒說。
這一切都是蘇譽個人猜測。
想了想,蘇譽說“二郎,你帶人去私下看看。”
“我總覺得陳縣令有點奇怪。”
李二郎點點頭,帶著幾個人換了身不起眼的衣裳離開。
……
此時的縣衙內。
陳縣令的師爺正留守縣衙處理公事。
見到陳縣令若有所思地走進來,他趕緊迎了上去。
“大人,聽聞今日公主芳駕到了?”
說完,看了一眼門外。
陳縣令點點頭“外麵驛站不能住人,我把他們安置在了客棧內。”
“而且駙馬爺也答應了,他們會自行解決夥食問題,讓本官安心賑災即可。”
城外都被災民占領了,驛站自然不可能再住人。
這也是陳縣令在聽來人稟告後想了一下,才打開城門放人進來的。
可師爺卻有些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聽聞這公主殿下和駙馬爺有皇命在身,這般安排,會不會怠慢了他們?”
陳縣令意有所指地回道“怠慢了有什麼辦法?橫豎都是我這個縣令不作為。”
“城外災民已經聚集多時,我身為本縣父母官一直沒有開倉賑災。”
“聽聞城外的鎮子都被流民占領,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每日提心吊膽地過著。”
“指不定哪日,城外的百姓沒有餓死,就先死在了餓急眼的流民們手上。”
說到這,他又苦笑一聲。
“彆說城外,就是城內估計也要餓死不少人了。”
流民把城外的地方都占住了,根本沒人能進出。
也因此,城內的糧價一直攀升。
而且不止糧價,還有最重要的柴火。
城內的糧食鋪子存糧不少,價格高一些百姓咬咬牙總還能買些回去支撐一段時間。
可沒有柴火,就算有糧食也沒用。
如今城內情況還沒有到很糟糕的地步,可鎮子上的情況卻等不得了。
兩人正在說著話的時候,縣衙主薄和縣丞也走了進來。
“大人,聽聞長樂公主芳駕到此,我們是否該跟隨大人一起去拜見?”
縣丞姓趙,身上穿著絲綢製的衣裳,臉色紅潤。
站在陳縣令麵前,似乎比他這個麵色顯黃的縣令更有氣勢。
至於主簿,衣著也比陳縣令好,站在後麵沒有說話。
陳縣令笑了笑,說“本官已經安頓好了公主殿下和駙馬爺。”
“朝廷諭令,要各地官員做好迎接準備。”趙縣丞有些著急地說“大人該帶我們一行人出門迎接才是。”
陳縣令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都對。”
趙縣丞又說“大人失職便算了,可彆連累了我等底下的人。”
“我看我還是回去安排接風宴,好好接待一番公主殿下和駙馬爺才是。”
“聽聞長樂公主的駙馬,乃是當今禮部尚書的親傳弟子,更是連中三元的文曲星。”
“可不能怠慢了。”
縣丞是官不是吏,他是有往上升的可能的。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他也想抓住。
陳縣令笑了笑,說“安排宴會的事情先往後稍稍。”
“倒是公主那邊有彆的命令。”
“哦?什麼命令?”趙縣丞道“大人若是需要幫忙,儘管吩咐下官。”
陳縣令點點頭,吩咐師爺說“先把門關上。”
“這事確實得趙縣丞幫忙,不過得密謀。”
師爺聽罷,看了一眼陳縣令,走過去把門給關上。
一聽是密謀,便下意識覺得這是重要的事情。
趙縣丞有些高興,看著師爺關上了門。
“大人請說,要下官幫什麼忙?”
剛說完,便聽到一聲沉悶的“咚”的一聲。
很快,溫熱的液體從趙縣丞的頭上流下。
趙縣丞眼神一片模糊,下意識轉頭看向背後。
便看到師爺整個人氣喘籲籲,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冒出來。
他手中舉著一塊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石頭,上麵還沾著深色的血肉。
“你……”
話沒說完,肥碩的身體已經倒地。
一旁的主簿嚇得一頓哆嗦,驚恐地看著陳縣令和他的師爺。
陳縣令咬牙切齒地說道“得借你們二人的命來幫一個忙。”
說完,他居然從旁邊的桌子上抽出一根匕首,狠狠紮在被嚇傻的主簿脖子上。
變化來得太快,主簿反應過來時,隻能捂著自己不停噴血的脖子,很快沒了聲息。
陳縣令也喘著粗氣,往主簿身上摸了一通。
摸出一串鑰匙後,交給師爺。
“去清點糧食,明日開倉賑災。”
“不夠的,再召集城中糧油大戶,帶著這兩個腦袋過去要!”
師爺手抖得跟篩糠一樣,擦了擦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眼淚。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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