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聖皇有些刺耳的笑聲，秦微白的表情依舊非常平靜。
她說的是實話。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動聖皇再動主教是個禁忌，可秦微白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聖域的綜合實力無疑是極為嚇人的，數十億的群體，一層一層的遍布全世界，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可以說是全世界規模最龐大，實力最恐怖的超級勢力。
但這終究隻是理論上的聲勢。
這樣一個龐大的群體，實際上卻沒有半點凝聚力，沒有明確的結構，他們可以聚集在一起，完全是因為自己心裡的寄托，去相信某種美好。
而所謂的相信，也很微妙。
所以嚴格說起來，這所謂的數十億人，至少有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人，心裡那種相信，是處在可以信，也可以不信的狀態。
這群人的生活狀態與聖域的存在狀態幾乎沒有什麼關係，就算聖皇和主教隕落，他們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甚至連抱怨都不會太多。
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群體中，至少又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屬於相信，但也僅限於相信的群體。
他們會在某些時候給聖域做出一定的貢獻，提供一定的幫助，但這有兩個前提，第一是不能影響到他們的生活，第二，這必須要是小事，屬於付出了之後也沒什麼損失，求個心裡安慰的那種小事。
之後再剩下的這百分之十，才是真正堅信某種美好的群體。
可即便如此，這種堅信，也不代表他們會無條件的擁護聖域。
所以剩下的這百分之十裡麵，願意做一些事情，但又不想付出太多的，仍舊在這個群體裡占據著至少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數量。
剩下的那百分之一的群體，才是真正願意為聖域做事的，也是聖域最值得依靠的力量。
而這百分之一的群體中還會再次分層次，至少這個群體裡，願意因為聖域做事但卻不願意犧牲掉自己的群體，同樣會超過百分之九十。
這樣一層一層的縮減下來，數十億人的基數不斷減少，最終能留下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聖域，以聖皇為首的聖域。
這樣的聖域同樣會劃分層次，一層一層的接近聖皇。
聖皇也需要通過自己身邊的核心圈子，讓自己的意誌一層一層的不斷擴散出去，對數十億人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
如果秦微白殺了聖皇和主教，這種事情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起來的話，聖域龐大的體係，眼花繚亂的圈子，不同的層次，都會主動或者被動的做出反應。
整個東皇宮的體係都會遭受到巨大的衝擊。
這或許毀滅不掉東皇宮，但絕對能給秦微白造成巨大的麻煩。
可秦微白沒得選，動了聖皇，遇到的麻煩很大，但卻不一定會發生，東皇宮這邊也做了不同的預案，可不動聖皇的話，東皇宮會直接麵對江上雨，到時候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沒什麼自保的能力。
聖皇她是必須要動的，既然連聖皇都動了，那還在乎什麼主教？
殺了也就殺了。
所以當希洛爾隊長的暗示通過騎士傳到秦微白耳朵裡的時候，秦微白同樣也做出了暗示，那就是希望意大洛斯可以幫她解決後續一係列的麻煩。
然後希洛爾家族又來暗示，秦微白再暗示回去。
這一係列的合作，誰都沒有說的太明白，但至少已經達成了默契。
站在秦微白的角度上，順著和意大洛斯達成的默契，催眠了聖皇，在順手乾掉主教，讓意大洛斯壓製住這場風波，在聖皇位置上換上他們自己的人來平息輿論，這才是最符合她利益的。
雖然這會讓意大洛斯的實力膨脹，讓希洛爾家族一躍成為意大洛斯和聖域共同的幕後老板，這也許會形成一個新的超級勢力，但這都不在秦微白的考慮範圍之內。
隻要她穩住局麵，隻要李天瀾恢複到巔峰層次，東皇宮就是新的王朝。
王朝的意誌之下，黑暗世界所有反抗的力量，都是笑話。
而聖皇顯然腦子有些不清醒了，至少秦微白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覺得自己不敢去動主教。
不過腦子不清醒的聖皇對秦微白而言明顯也是有好處的。
至少在見到聖皇之前，秦微白真的沒預料到聖皇會怕成這個樣子。
這意味著機會。
一個正常情況下很難去觸碰的機會。
正常情況下，秦微白的東方麵容，東皇宮背後的東方資本，高層的東方形象，這一係列的元素讓她根本不可能去觸碰到聖域的權力。
東皇宮或許會成為黑暗世界的王朝，可染指聖域的話，那就等於是對歐陸，乃至對更多區域所有人精神上的征服和控製。
所以就算解決了聖皇和主教，秦微白也很難去掌控聖域，因為在那種情況下，被她推出來掌控聖域的人選，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聖皇的位置上，甚至這樣的人選在聖域都不會有什麼立足之地，歐陸聯盟的每一個成員都會用儘所有的資源將她選出來的人選打壓下去。
這是她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她才會跟意大洛斯合作。
可是...
如果這個人選已經坐在了這個位置上，那會如何？
聖皇...
現在的聖皇，已經掌控聖域數十年的時間，他的根基和影響力早已深入人心，如果他真的願意徹底臣服，代表著整個聖域，不止是在立場上，而是在心靈層麵臣服東皇宮的話...
這樣的場麵，歐陸聯盟根本是無法阻止的。
甚至就算歐陸聯盟狗急跳牆想要暗殺聖皇都做不到。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聖皇要活著。
一個徹底臣服於東皇宮的聖皇所造成的波瀾，隻有現在的聖皇能抗住，主教都不夠資格。
莫名的，秦微白似乎看到了某種契機。
這種契機在她的思維閃動間爆發出了無比絢爛的光芒。
聖域...數十億人的精神寄托...精神...精神領域...
她的眼神莫名的亮了起來。
聖皇要活著...
隻要掌控住現在的聖皇，東皇宮就相當於掌控了聖域，聖皇不死，東皇宮就有了徹底掌控主教的機會。
秦微白深深呼吸。
她和李天瀾都還很年輕，隻要通過聖皇掌握主教，那意味著至少在今後的數十年裡，聖域都會成為東皇宮的傀儡。
一個可以統治黑暗世界，同樣也可以在明麵上利用聖域影響力的超級勢力，最後到底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同樣，還有腦海中那個契機...
為什麼聖域每一代聖皇幾乎都可以到達超然境？
精神領域和聖域無數人的精神寄托，是不是有著某種聯係？
秦微白眼睛眨了眨，突然道：“你笑夠了麼？”
聖皇的笑聲突然間戛然而止。
他大口喘息著，看著秦微白：“你不想殺我，是不是？你說必要的情況下可以殺我，那麼非必要的情況下，我是不是可以活著？”
秦微白眯了眯眼睛，平靜道：“在見到你之前，殺不殺你，我都不在乎，不過...”
她突然笑了起來：“現在我確實有了新的想法，如果有可能，我不太想殺你了。”
聖皇長長的，長長的出了口氣。
他看著秦微白，認真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臣服。”
秦微白平靜道：“你和聖域，都要臣服天瀾和我，臣服於東皇宮的意誌，聖域所有的資源對東皇宮開放。”
秦微白微笑著：“或許我可以說的更明白一點？把你心裡的美好寄托拿下來，把天瀾放上去，不止是你，所有人，整個聖域，都要把天瀾放在那個位置上，你明白了嗎？”
聖皇沉默著，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個要求是如此的瘋狂，如此的顛覆，它就像是一個深淵，隻要自己一點頭，那麼一切似乎就會變得萬劫不複。
“抱歉，你沒有考慮的時間。”
秦微白聲音變得清冷：“你現在隻有選擇的機會，要麼帶著聖域臣服，要麼，我會殺了你，殺了主教，聖域今後的一切與我無關，我得不到的，那就毀掉，之後如何，也跟你無關了，畢竟你已經死了。”
聖皇嘴角動了動，他露出了一絲苦笑：“就算我答應你，你敢信我麼？”
“口頭上的答應沒有任何意義，你需要展現誠意。”
秦微白淡淡道。
聖皇若有所思的看了秦微白一眼，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所以，你今天來，不是來殺我的，你需要我展現的所謂誠意，才是你來這裡的目的？”
聖域臣服於東皇宮，口頭上的承諾自然什麼都不是，如何能夠保證聖皇不背叛？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催眠。
“你可以主動把誠意展示出來，也可以反抗，讓我們親自動手，這其中的區彆，你很清楚。”
秦微白看著聖皇，聲音很輕。
聖皇看了看站在秦微白身邊的黑衣人，一言不發。
一個是主動被催眠。
一個是反抗後被鎮壓。
這其中的差彆自然是極為明顯的，反抗被鎮壓的情況下，自己的精神絕對會被重創，影響大腦，影響思維，甚至影響到以精神為核心的方方麵麵。
而主動被催眠的情況下，自己卻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我很好奇，你催眠我，能做什麼？對抗江上雨，我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聖皇有些疑惑。
“確切地說，到目前為止，催眠你，是我計劃的全部。”
秦微白笑了起來，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需要在隱瞞什麼了：“在對抗江上雨的計劃裡，你是我的電池，我的精神強度不夠我執行某些計劃，強度暫時無法提升的情況下，我隻能考慮去提升我的精神總量。
你應該清楚，超然境並不是這條道路的終點，而我掠奪了你的精神力量之後，我的精神總量，會超出超然境的極限，我需要的就是這個。”
聖皇沉思著，慢慢道：“你覺得那樣的精神總量可以壓製江上雨？”
“我並不打算壓製江上雨。”
秦微白搖了搖頭：“這樣的精神總量，能夠壓製歐陸就夠了。”
聖皇眯了眯眼睛，同一時間，他看到了秦微白身邊的黑袍人也看了秦微白一眼，似乎是在疑惑。
聖皇笑了笑。
他沒什麼好疑惑的，這個黑衣人明顯也是個精神領域的高手，但很顯然還沒有到超然境。
聖皇是超然境，所以他知道在這個領域裡，當精神總量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可以去嘗試一些在外人看來很恐怖的事情的，但最多也就是嘗試，未必能夠成功。
可秦微白現在已經沒有選擇，所以她才來到聖域，為的隻是想要試試，隻是她的態度...看起來似乎信心很足的模樣。
“你有把握麼？”
聖皇問道。
秦微白看著他，沒有回答。
聖皇也不追問，繼續沉思著。
此時的他正站在秦微白的角度在考慮這件事情。
就如同秦微白說的那樣，現在的他，是有選擇的。
主動低頭，或者反抗到底。
反抗的話幾乎沒有可能成功，但哪怕事實擺在這裡，在自己有反抗能力的時候，這麼選也勉強可以稱之為一條路，畢竟...要是萬一反抗成功了呢？
不管這個概率有多小，理論上的可能總是存在的。
而主動低頭，接受秦微白的催眠...
那就等於是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給了秦微白，自己今後也會完全變成秦微白的傀儡，沒有自我，沒有思想。
到時候自己的死活完全是在秦微白的一念之間，如果她到時候覺得自己沒有利用價值，那麼一個自殺的指令發下來，自己就會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反抗的話，在自己反抗過程裡受到重創是可以肯定的，那個時候，秦微白如果最大限度的掠奪自己的精神力，那麼活下來的可能幾乎沒有。
如果主動接受催眠，精神力量完好的情況下，在精神力被掠奪的時候，自己隻需要冥想，不中斷的冥想，產生新的，可以供給秦微白不斷掠奪的力量，那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極大。
唯一的問題是，這麼做的意義在哪？
反抗成功的可能性極低，而主動接受催眠，秦微白放過自己和聖域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聖皇越想越是沉默。
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應該問秦微白，而是應該問自己。
她為了增加精神總量來到歐陸，目的不是來殺人的，而是來掠奪另一位超然境的精神力量，提升自己的精神總量，從而穩住目前的局麵。
所以，如果聖域真的願意誠心臣服的話，秦微白殺自己根本不會有半點好處，相反，自己活著幫助她掌控聖域，才最符合秦微白的利益。
一旦主動接受秦微白的催眠，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如何能夠讓秦微白對聖域完全放心，讓她相信這樣的臣服是真心實意的，一旦她可以確定這個事實，聖域的影響力擺在這裡，她是絕對不會殺人的。
“李天瀾...陛下。”
聖皇斟酌著用詞：“現在狀態怎麼樣？”
“他可以恢複實力。”
秦微白第一句話就讓聖皇精神一震：“但這需要一定的時間，不會很長，一周，一個月，或者兩個月就可以。”
這意思也很明顯，秦微白現在需要穩住局麵，所以需要精神總量，一旦李天瀾恢複，她可以再次站在李天瀾身後，那個時候，聖皇被催眠的狀態也就可以解除了。
聖皇突然看了看主教，聲音溫和道：“你怎麼看？”
主教明顯的愣了一下，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緩緩道“我們沒有選擇，至少，東皇宮這個選擇比希洛爾要好。”
聖皇笑了起來。
他同樣也是這麼想的。
一旦聖域的未來落在希洛爾手裡，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越來越多的力量參與進來，瓜分並且掌控聖域的一切。
以希洛爾家族的行事風格，隻要有利益可圖，沒有什麼是他們不能拿出來交易的，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聖域，都會成為歐陸聯盟手裡的傀儡，沒有半點翻身的可能。
而選擇東皇宮...
在他和主教活著，在李天瀾秦微白年輕的時候，聖域或許無法反抗，但站在東皇宮的陣營裡，等到他們有實力反抗的時候，至少歐陸聯盟會權力幫助他們。
這個拉扯空間就很微妙了。
聖皇和主教達成了共識。
他微微站直了身體，看著秦微白，平靜道：“我該怎麼做才能證明我的忠誠？”
他在我的忠誠這幾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至於聖域的未來，他沒必要說，他說了，秦微白也不會相信。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秦微白看著聖皇問道。
聖皇點點頭，坦然道：“在大廳裡，我暗中和萊恩哈特還有著聯係，隻要我們進入大廳，他就可以看到大廳裡發生的一切。”
“這個消息沒有價值。”
秦微白搖了搖頭，她或許可以借助這件事情向外傳遞一些假的情報，但這種小手段，收獲也不會很大。
聖皇沉默了一會。
然後他緩緩的，慢慢的站直了身體，然後又慢慢的，單膝跪在了地上。
“見過宮主。”
他低聲說著，這是他現在最該說的一句話。
主教同樣沉默著單膝跪下，麵對著秦微白。
“放開你的精神意識。”
秦微白聲音平靜的吩咐道。
聖皇深深呼吸，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精神完全放鬆，徹底放鬆，拋開了所有的防禦。
下一刻，秦微白寬鬆的衣物和長發全部飛揚了起來，屬於她的精神力量以一種無孔不入的姿態徹底籠罩了聖皇。
聖皇聽到了秦微白的聲音：“看著我的眼睛。”
他緩緩睜開眼。
視線裡，那張傾國傾城夢幻而精致的臉龐一瞬間變得無比真實。
外來的精神力量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
大量的精神暗示瘋狂的衝擊著他的思維。
聖皇壓製著本能，放棄了所有的反抗。
隱約之中，他能感覺到自己和秦微白之間似乎在意識上建立了一座橋梁，或者說，是一種無比牢固的連接。
屬於自己這邊的橋梁，所有的風景全部對秦微白開放。
而屬於秦微白的哪一端，所有的一切對他卻都是封閉的。
聖皇的意識在無數的心理暗示下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整個人也變得昏昏沉沉。
那座精神橋梁在不斷變得穩固，屬於聖皇的精神力量如同一座寶庫般，任由秦微白掠奪支配。
秦微白抬起了手掌。
同一時間，聖皇也跟著抬起了手掌。
他眼神呆滯的看著秦微白，再也沒有絲毫靈動的光芒。
秦微白用力的揉著額頭。
她以超然境的層次強行掠奪承受著超過這個層次極限的精神總量，頭部在劇痛之下像是要爆炸一樣。
她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緩緩道：“老師，我們可以去銳士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