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宋詞給李天瀾打電話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雖然兩人之間並不熟悉,但要說他們之間是陌生人,那根本就不現實。
王聖宵會因為猜測李天瀾到底是不是在等無情而不安,他不是不去問李天瀾,而是在他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想過去問李天瀾。
不是因為什麼自尊啊麵子啊這類的東西,而是因為李天瀾的立場屬性。
李天瀾的屬性,在王聖宵心裡就是敵人,他是北海王氏的族長,李天瀾是東皇宮宮主,東皇宮想要崛起,必然是要從北海王氏身上碾壓過去,北海王氏想要維持著自己黑暗世界霸主的地位,必須也要碾碎東皇宮,這樣的矛盾幾乎就是無法調和的。
即便現在李天瀾離開了東皇宮,但也沒有人認為他和東皇宮真的就一刀兩斷了。
不久前在隱龍海的會議上,秦微白挽著李天瀾的胳膊出現,甚至李天瀾一腳將王逍遙踹進水池,這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李天瀾或許是真的夠狠心的。
但問題是...
他想狠心拋棄的對象,那是????????????????秦微白啊。
現在全世界,估計除了李天瀾自己之外,沒有人認為他能玩得過秦微白。
全世界都是這麼認為的。
秦微白那樣的女人,或許不能說是絕對無敵的,但那樣的女人想要拿捏一個男人,沒人能扛得住。
那是真的扛不住。
所以自從秦微白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之後,人們就已經明白,李天瀾離開東皇宮什麼的都可以暫時不去想,因為有秦微白在,李天瀾遲早有一天會回去。
這就是對手,是敵人。
無論王聖宵還是李天瀾,他們彼此心裡都是這麼看待對方的。
但是兩人在把對方當成是敵人的時候,他們自己卻很少去思考他們之間的另一層關係。
王聖宵...
大舅哥和親妹夫...
這是兩人一直刻意回避的關係,但卻又是始終存在著的關係。
他們兩個男人可以忽略這一點,但女人卻做不到完全無視。
所以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出現了,那就是李天瀾近幾年來和北海王氏關係再怎麼緊張,就算到了你死我活甚至不死不休的地步,雙方之間仍舊保持著某種讓外人根本就看不懂的聯係。
比如北海決戰之後,北海新一代的小少主王昊天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李天瀾是專門派人送了禮物的,不算太貴重,但絕對符合他的身份。
再比如李天瀾的生日什麼的,他自己雖然不過,但卻每年都會收到來自於北海王氏的禮物,一般都是夏至給李天瀾挑選的一些衣服,甚至還有一條夏至親自織的一條圍巾...
逢年過節,尤其是春節,李天瀾都會親自發信息拜年,親手編輯訊息,絕對不群發的那種。
他們不打電話,沒熟到那種地步,但有些關係,哪怕是不認都是存在的,沒辦法否認,所以文字的溫度可以說是正好。
不止是夏至,宋詞唐詩都會收到李天瀾的拜年短信,叫夏至阿姨,叫她們嫂子,他們同樣也會第一時間很認真的回複。
這種糾結的狀態,外人看不懂,雙方當事人估計自己也不太懂,他們甚至已經忘了是誰先跟誰示好這種無聊的問題,總之這幾年裡,王月瞳雖然是失蹤狀態,但這種關係,卻一直很神奇的維持下來。
前段時間春節的時候,李天瀾照樣是親自發的短信,以晚輩的語氣囑咐夏至要注意身體之類的。
那個時候,北海王氏已經形成了準備圍攻李天瀾的聯盟,隨時準備動手對李天瀾完成絕殺。
夏至的回複很簡單,但卻也極為認真。
她同樣讓李天瀾注意身體,並且囑咐他萬事小心。
這一句萬事小心很有意思,很有意思這個評價,還是秦微白說的。
於是連正月都沒有過去,囑咐女婿萬事小心得丈母娘帶著大舅哥領著一群盟友氣勢洶洶的打算弄死好女婿。
同樣也是正月都沒過去,囑咐丈母娘保重身體健健康康的好女婿拎著劍就給丈母娘來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大重傷。
當時的場麵極其殘忍血腥...
嗯,就特麼挺神奇的。
所謂豪門,可能是真的有些東西是彆人看不懂的。
說到底,一個是禮,一個是利,禮不能廢,但利同樣也不能丟。
????????????????於是雙方就形成了這種你死我活又相愛相殺的場麵,看起來或許不莊重,但有機會的時候卻都是在毫不猶豫的下死手。
但是現在,李天瀾和北海王氏之間的衝突似乎已經告一段落。
哪怕李天瀾當著王聖宵的麵說王天縱痊愈的時候,他會親自去帝兵山屠了整個北海王氏,可至少現在,王天縱還沒有痊愈,所謂的禮,自然能發揮作用。
宋詞是嫂子,一個電話打過去問問妹夫到底在等什麼...
這舉動或許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行。
隻不過李天瀾沒有正麵回答。
宋詞有問的權力,李天瀾也有不回答的權力。
雙方終究不是什麼自己人。
不過此時看著帝兵山上不斷爆發的劍光和嗡鳴的銳響,王聖宵四人的心神已經全部都提了起來。
“果然是無憂嗎?”
王聖宵緊緊眯著眼睛,喃喃自語。
“問題是,無憂為什麼會回應李天瀾,而且還是這種反應?”
宋詞眉頭緊皺。
此時此刻,帝兵山上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那道模糊的意誌,以及那道意誌中極端對立的情緒。
欣喜,憤怒。
迫切,猶豫。
親近,憎恨。
截然相反的情緒在那道意誌中不斷的出現。
帝兵山上出現了一道無比絢爛的流光。
流光隻是一閃,下一刻已經飛出了帝兵山。
可下一秒,流光再次飛了回來。
仍舊沒人看得到無憂的樣子,隻有那一道光不斷的飛出去又飛回來...
王聖宵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無憂...
北海王氏的無憂?
他突然笑了一下。
無憂確實幫了北海王氏很多,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這把他從未見過的劍,根本就不屬於北海王氏。
它隻是一個過客,是走,是留,他這個做族長的,根本就沒有參與的權力。
無憂再一次飛了出去,然後又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
刹那之間,帝兵山上的嗡鳴與劍光儘數消失。
天地一片安靜,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看著這一幕的王聖宵並沒有覺得如何欣喜,他沉默了一會,微微搖頭,看著依舊拿著電話的宋詞,聲音平靜道:“無憂並不願意離開帝兵山,而北海王氏也沒有可以掌控它的方法,所以如果你等的就是無憂的話,在安南站著沒有意義,你敢親自來拿嗎?”
“我會來拿的。”
李天瀾低沉的笑聲在電話裡響了起來。
宋詞沒有開擴音。
可是他的聲音卻無比清晰的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耳邊,就像是李天瀾站在他們麵前和他們說話一樣:“等到王天縱傷勢痊愈的時候,我會去北海。”
“現在呢?”
王聖宵語氣有些嘲諷:“聽說你失去了所有實力,所以,現在你不敢來了?”
“沒時間。”
李天瀾淡淡道。
安南酒店。
休息室內。
一直站在窗邊的李天瀾身體微微前傾,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意誌以一種無比自????????????????由的方式瘋狂的擴散了出去。
他的身上沒有一點劍氣,可他純粹的意誌卻給他帶來了最敏銳的感知。
周圍的天地依舊是天地。
廢墟,陽光,清風,白雲,空氣...
無窮無儘的意識,天地間的一切像是一群孩子,他們圍繞在他身邊,歡呼著,雀躍著,纏著他,不讓他離開。
這種感覺模糊又清晰。
李天瀾一直在嘗試著跟這些模糊到他不能理解的意識溝通,那種信任在他的嘗試中不斷的增加,李天瀾感覺到似乎似乎融入了天地。
那種信任似乎也達到了頂點。
終於,李天瀾開口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不要吵,一會找你們玩。”
周圍圍繞著他的一切安靜了一瞬。
無數模糊的意識仿佛委屈巴巴的後退,然後徹底消失。
而李天瀾的意識卻愈發敏銳,就像是在這一瞬間,他將自己整個人的意誌無比深刻的烙印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他仍舊不知道那些圍繞著他的意識意味著什麼,也不明白那種信任意味著什麼,但在恍惚之中,他卻完成了自己的目標。
十七個小時。
獨自站在窗前十七個小時的時間裡,他感受到了天地的意識,取得了天地的信任,利用這種絕對的信任,他最終欺騙了整片天地。
隱隱約約,他似乎對自己失去武道之後新獲得的能力有了模糊的了解。
他感應到了自己在等的那把劍。
不是東皇宮的無情,不是帝兵山的無憂。
而是本質。
屬於李天瀾自己的,真正的本質。
隻不過這把劍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在這裡等了多久,那把傻劍就同樣等了多久。
它的心情無比迫切。
但是...
在他真正取得這片天地信任之前,那把劍隻是知道他的存在,根本就感應不到他的位置。
現在他將自己的意誌真正烙印在了這片天地之間,等於是為那把劍提供了最明確的坐標。
李天瀾笑出了聲,輕聲道:“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