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亮。
李天瀾回到城堡頂層的時候,巨大的大廳裡依舊亮著燈,秦微白蜷縮在沙發上,以一種很可憐的姿態迷迷糊糊的睡著。
大廳裡到處都是秦微白的味道,若有若無的精神力量隨著熟悉而濃鬱的幽香布滿了各個角落。
秦微白的精神力量已經進入了超然境。
即便是在睡眠的狀態下,她仍舊可以讓自己的精神力量籠罩整個大廳甚至整座城堡,如此李天瀾隻要一回來,她就可以瞬間發現,並且清醒過來。
正常情況下,即便是李天瀾的武道再次突破,也不可能避開秦微白的精神感知。
可這一次情況卻完全不同。
他走進大廳,一直走到秦微白麵前,甚至在她身邊坐下,秦微白都沒有醒過來。
周圍的精神力量無比均勻的分部在每一個角落。
但對於李天瀾的出現卻無動於衷。
李天瀾懶得多想什麼,他隻是靜靜的觀察著睡夢中的秦微白,沉默的看著,看了很久很久。
仔細回想起來,從李天瀾最初入世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六年。
可秦微白卻一如當初在華亭的初見,看上去似乎沒有半點變化。
時光像是在她身上凝固一般。
她的容貌,她的氣質,她的身體,所有的一切都保持著最完美的狀態。
就像是一朵極美的花,在綻放到最美的時候,時間完全凝固了。
李天瀾默默的看著。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種近乎空洞的茫然。
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該評價自己很蠢。
身邊的人不是身邊的人。
自己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女人。
多可笑?
他熟悉秦微白的一切,秦微白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能大致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熟悉秦微白的邏輯,熟悉秦微白的做事風格,熟悉秦微白的語氣,甚至具體到某些時候,他熟悉秦微白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和呢喃。
那是一種深入到骨子裡的默契。
甚至很多時候李天瀾都感覺他們本應該就是一體的,甚至是命中注定的夫妻。
他有了東皇殿,後來有了雪舞君團,再然後東皇殿變成了東皇宮,他有了盛世基金,有了新集團,現在甚至將東皇宮打造成了王朝的雛形。
此時的東皇宮強大到什麼程度?
毫不誇張的說,這樣的東皇宮,已經遠遠超越了李氏當初最巔峰的時候。
李天瀾早已經完成了自己幼年時的目標。
現在李天瀾的目標是超越北海王氏最巔峰的時期,成為真正的王朝。
實力,勢力,根基,聲望,該有的他都有了。
就連東皇宮最缺少的底蘊,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的增加著。
但這些從來都不是李天瀾的底氣。
他最大的底氣一是來自於自己的武道,第二就是秦微白。
他堅信自己的武道是正確的,堅信自己可以在這條道路上走到終點,沒有任何人能夠超越他。
他同樣堅信秦微白會一直站在自己身後。
自己考慮不到的,自己沒有想到的,自己不熟悉的,任何自己想的不周全的地方,站在自己身後的女人都會在無聲無息中幫助自己解決。
他站在最前方所向披靡。
她會站在他身後幫助他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
賢內助這個詞,真的已經被秦微白發揮到了極致。
如果說李天瀾此生真的有什麼最值得驕傲的事情,那麼肯定不是他現在的地位和實力。
他最驕傲的,就是能得到秦微白。
他做到了讓女神為他一人下凡,做到了讓女神心甘情願的收斂鋒芒站在他身後對他百依百順。
秦微白給了李天瀾她能給的一切,所以有了現在的東皇宮。
李天瀾曾經無數次的想過,如果自己真的有幸能夠成為這個時代中黑暗世界的皇帝的話,那麼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秦微白,必然是黑暗世界唯一的皇後。
未來是他們的世界。
他們未來可以結婚,有一個或者兩個自己的孩子來繼承現在的東皇宮,在曆史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這是李天瀾幻想中的未來。
幻想有多麼的美好,現實就有多麼的可笑。
但李天瀾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自己最熟悉的女人,甚至自己最依賴的女人。
無聲無息,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新的秦微白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日日夜夜
但是自己竟然從頭到尾都沒發現?
太像了。
兩個秦微白太像了。
不,不是像。
她們是各種程度的完全一致,即便是李天瀾這個最熟悉她方方麵麵的人都分辨不出來有任何的不同。
她們沒有不同。
但終究是不同的。
大廳裡的燈光很柔和。
秦微白依舊淺淺的睡著。
李天瀾的眼神更加茫然。
他穿過了時空的界限,看到了故事的真相。
這個故事帶給他的並不是最深刻的絕望,而是最徹骨的茫然。
因為李天瀾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定位了。
他有著無敵於整個黑暗世界的實力。
現在的他依舊重傷。
甚至因為李狂徒的死亡,他的傷勢還在近一步加重。
可是他如今的綜合實力卻已經無限接近自己的巔峰時期。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如果他的傷勢徹底痊愈,以現在的狀態再次麵對聯盟那一晚的圍攻的話,他不需要軒轅鋒,不需要秦微白,他隻憑自己就能輕而易舉的碾碎那個聯盟。
李狂徒突破都沒用。
他甚至都不會有什麼嚴重的重傷。
這樣的他是真正的無敵了。
但是站在黑暗世界最高的高度,他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那個真相以近乎殘酷的姿態擺在他麵前。
古仙顏不是秦微白。
東城皇圖不是李天瀾。
李氏對他其實也說不上有什麼善意,起碼在那片時空裡,在最後的時刻,李鴻河放棄了東城皇圖。
嗬
被放棄,被背叛,被當成代替品
這樣的人生,真的是有意義的麼?
有什麼意義?
李天瀾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將自己養大的爺爺有著利用自己的心思。
自己最愛的女人把自己當成了代替品。
東皇宮真的是自己的事業麼?
如果是之前,李天瀾麵對這個問題會理所當然的點頭,不會有半點臉紅。
東皇宮就是他的事業。
盛世基金就是他的財富。
他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一切。
或許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影響過東皇宮內部的決策。
但秦微白都是屬於自己的,那秦微白的產業,為什麼不是自己的?
可是現在不同了。
直到看清楚真相之後李天瀾才發現,原來秦微白不是自己的,從來都不是。
東皇宮,更不是自己的。
兩個秦微白編織了一個無比美好絢爛的謊言,這個謊言籠罩了自己的人生。
東皇宮隻是他的報酬。
這兩個女人
這兩個女人!!!
不,秦微白已經死了。
現在隻剩下一個秦微白
人生如戲。
李天瀾感覺自己在舞台上竭儘全力的表演著,扮演著,在秦微白的要求下說著自己的台詞,做著自己的事情。
這一切秦微白都沒有說過。
但看到真相之後,事實竟然如此的明顯和嘲諷。
這是秦微白的意誌。
從他當初離開營地來到華亭之後,秦微白的意誌就一直在無聲的支配著他,告訴李天瀾一個極為清晰的訊息。
“你隻要扮演好東城皇圖,我就可以把東皇宮給你,你可以享受一切,甚至可以儘情的享受我,但前提是,你必須要扮演好東城皇圖這個角色。”
哪有什麼一見鐘情的愛情?
狗屁。
全都是狗屁。
這兩個女人隻是給了自己一個劇本,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洋洋得意意氣風發,而看著自己表演的兩個女人自我感動著露出了微笑,把自己當成了寄托思念的道具。
愛情麼?付出麼?犧牲麼?
可笑。
這一切真的太可笑了。
這隻是一個謊言。
或者說,這隻是一次交易而已。
是自己入戲太深,一直以來都把供自己表演的舞台當成了全世界,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舞台之下的情景。
真正的古仙顏愛的是東城皇圖。
現在的秦微白在記憶共享之下,她的情感指向自然也是東城皇圖。
東皇宮就是她們提供的表演舞台。
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自己隻是一個演員。
從頭到尾都是。
自己在表演的過程中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一切,如今自己不想演了,憑什麼還認為戲中的一切是屬於自己的?
李天瀾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沙啞而壓抑,像是在哭。
他依舊在看著秦微白。
看著這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女人。
他和她,原來從頭到尾,隻是戲中的夫妻,不是台下的情侶。
他就這麼看著她,那目光掠過她的身體,李天瀾感覺自己真正看到了舞台之外的風景。
舞台之外是兩個女人為他精心編織的謊言。
謊言是一種力量。
這種力量無孔不入的入侵了他的人生,將他的人生摧殘的支離破碎。
李天瀾像是聽到了整個世界破碎的聲音。
無比慘烈。
秦微白聽到了李天瀾沙啞的笑聲。
她猛地驚醒過來,看著李天瀾。
李天瀾還在笑。
他坐在椅子上,彎下腰,笑的麵目扭曲,笑的無比淒慘。
“你”
秦微白唇角動了動,她想說什麼,但看著笑個不停的李天瀾,自己的眼淚卻先流了下來。
“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在顫抖中不斷更咽。
“快誇誇我。”
李天瀾不斷喘息著,吃力的笑道。
“快誇我啊”
他抬起頭看著秦微白的眼睛“我在你心裡演了這麼久的東城皇圖。
難道
是我演的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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