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獨自坐在沙發上,眼神盯著麵前那張據說是出自名家之手造型極為彆致的木雕茶幾,一動不動。
她的視線沒有任何焦點,看上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靈魂,如同一尊極美但卻了無生氣的雕塑。
她默默的等著。
等著李天瀾對自己的判決。
對於這樣的場麵,她的腦海中其實已經設想了無數次,她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李天瀾打她還是罵她,她都可以接受,可當事情的真相真的被李天瀾發現之後,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心理準備,構築的所有心理防線都在一瞬間完全破碎了。
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著。
深夜更深。
李天瀾始終都沒有在出現。
秦微白渾身僵硬的坐著,她想要學著李天瀾找點事情做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敲門聲從外麵響了幾下,外界的走廊再次陷入了寂靜。
秦微白一動不動。
幾秒種後,房門被緩緩推開。
望月弦歌站在門口,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秦微白,她輕輕歎了口氣。
“天瀾在哪?”
秦微白抬頭看著望月弦歌,她的眼眶微紅。
“走了。”
望月弦歌說道“往北去了。”
秦微白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喃喃道“往北?”
望月弦歌沉默著看著她。
天南的北方是南雲。
李天瀾回到東皇宮卻又突然去了南雲,他想做什麼,在知道內情的人心裡其實並不難猜。
無非是下定決心了而已。
望月弦歌的心情無比複雜。
這一天她其實已經期待了很久,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的內心卻沒有半點報複的快感。
在她心裡,現在的秦微白和李天瀾,等於是偷走了自己老板所有的一切的小偷。
她恨他們。
可是事情真正發展到了這一步,望月弦歌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安靜坐在那的秦微白有種極為死板的呆滯,似乎褪去了所有的風華與靈氣,展現出的是一種望月弦歌不曾見到過的嬌弱與單薄,她的精神似乎已經繃緊到了極限,有種隨時都會完全崩潰的脆弱。
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望月弦歌怔怔的看著她。
她想到宮主的隕落,內心不停的抽搐。
她突然發現,讓李天瀾和秦微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白頭到老不是她想要的,但讓李天瀾知道真相後跟秦微白一起互相折磨,同樣也不是她想要的。
“你說天瀾會怎麼辦?”
秦微白突然開口。
她看著望月弦歌的眼睛,語氣中有些忐忑。
望月弦歌沉默著一言不發。
“你覺得,我要怎麼做,他才能原諒我?他會原諒我的,對吧?”
秦微白輕聲說著,聲音中滿是期盼。
望月弦歌還是不說話。
秦微白突然笑了一下。
“我能感覺到他在逃避,也在猶豫。”
她輕聲道“他終歸是舍不得我的,其實我和你的老板就是一個人,不是嗎?我們有一樣的思維,一樣的身體,一樣的聲音,我們甚至有一樣的靈魂,為什麼你們會認為我們是兩個人呢?
天瀾之所以這麼生氣,其實隻是因為我騙了他,對吧?
所以他現在才對我這麼冷淡,才會不理我,但其實他是舍不得我的。
我可以跟他道歉,我可以哄他開心,我們隻是吵架了而已。
是的,隻是吵架了而已。
夫妻之間哪裡有不吵架的。
我會低頭,哄一哄就過去了。”
望月弦歌看著她,眼神變得有些悲哀。
現在的秦微白,就像是一個沉浸在虛假的幻想中寧願自我催眠都不願意醒過來的可憐人。
但這又有什麼意義?
真實總會到來。
因為李天瀾已經去了南雲。
望月弦歌突然間變得無比疲憊。
她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想做,精神也開始變的麻木。
這一天她期待了很久。
從雪國亂局開始,她在黑暗騎士團冷眼看著,在北海決戰之後,她在東皇宮默默等著。
這一天還是來了,但她卻覺得這一切都很沒意思。
她是輪回宮主的心腹,可說到底,在李天瀾和秦微白之間,她隻是一個局外人。
無論接下來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這一切都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我也要走了。”
望月弦歌說道。
她決定重新回到歐陸,回到黑暗騎士團,東皇宮已經有了王朝雛形,在肉眼可見的未來,也不會再有什麼危機,那就去歐陸吧,這裡也沒什麼值得留戀和牽掛的了。
秦微白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走吧。”
望月弦歌是輪回宮主的心腹。
輪回宮主就是秦微白。
但是秦微白和望月弦歌從來都不是朋友。
“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們今後不用再見了。”
秦微白輕聲道,兩看相厭,不如老死不相往來。
李天瀾如何,終究隻是她自己的事情,是她們的事情。
她會留在這裡,付出最大的努力讓李天瀾原諒她,至於其他人的看法,無所謂了。
望月弦歌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麼,房門被再次敲響。
軒轅無殤拎著手裡的畫軸,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看到裡麵一站一座兩個女人對峙的景象,他眯了眯眼睛,胖乎乎的臉上帶著笑容“嫂子,我能進來麼?”
秦微白點點頭。
軒轅無殤走了進來,沒有關門,反而將虛掩著的房門再次開大了一些。
“說事。”
秦微白平靜的看著他。
本來打算告辭的望月弦歌看著軒轅無殤,猶豫了下,還是選擇站在了原地。
倒不是不放心秦微白的安危,而是出於好奇。
在東皇宮待了這麼久,雖然她很少出現,但卻也知道這裡有個很奇怪的胖子,跟李天瀾的關係非同一般,北海決戰之後,她的傷勢極重,也是這個胖子將她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正常情況下,彆的不說,就憑這個胖子這手救人的本事,都足夠躋身東皇宮的高層位置了,可他倒好,到手的足以讓大部分人都瘋狂的權力半點不要,隻是開了個小診所,還很惡搞的取名叫天瀾診所。
據說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這個胖子就在網絡上揮霍了將近九位數的財富,敗家和救人這兩方麵,他可以說是完全拉滿了。
“這幅畫。”
軒轅無殤揚了揚手中的畫軸“我很喜歡,但是大哥說他做不了主,所以嫂子,這幅畫能送給我嗎?”
他慢慢說著,將手裡的那幅畫緩緩展開。
秦微白看了一會。
她看到的畫卷裡,畫上的內容仍舊是一片無比深邃的虛空。
望月弦歌皺起眉頭。
她隻能看到無數淩亂的墨汁在畫卷上隨意的塗抹著,塗抹的亂七八糟,沒有任何具體的畫麵。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問道“這幅畫,到底是畫的什麼?”
她不知道畫上的內容,但可以確定,李天瀾和自己看到的內容不一樣。
“嫂子看到什麼,就是什麼。”
軒轅無殤謹慎的開口道,不敢多說半個字。
秦微白靜靜的看著軒轅無殤手中的畫,半晌,才輕聲道“畫可以給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您說。”
軒轅無殤依舊在笑,但笑的愈發謹小慎微。
“現在的情況下,我該怎麼做?”
秦微白看著軒轅無殤的眼睛問道。
她知道軒轅無殤的來曆有問題,而軒轅無殤自己也沒有掩飾過這一點,他從出現在這裡開始,幾乎就光明正大的告訴了李天瀾和秦微白,他就是為了他們而來的。
更多的東西,不是軒轅無殤不想說,而是他根本就說不出來。
軒轅無殤在東皇宮的地位比較超然,他完全就像是個旁觀者,似乎在靜靜的等待著某個節點。
可他對於整個大局,整個故事都有種洞若觀火般的洞察力。
秦微白突然很想聽聽他的建議。
軒轅無殤沉默了很長時間,隻是從這個問題裡,他就可以感覺到秦微白現在的內心是何等的慌亂,正常情況下,秦微白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問他這樣的問題?
可這樣的問題,他真不好回答,也不敢回答。
“隨您心意就好。”
他慢慢的說著“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給不了嫂子任何建議,但我隻能說,現在的局麵,其實不是壞事”
他確實是在等待著某個節點。
而眼下的事情就是節點之一。
當這件事情的脈絡變得徹底清晰起來的時候,他也會去一趟林族總部,再看一眼真正的秦微白。
“李狂徒,已經死了,所以”
軒轅無殤沒有再說下去。
秦微白的身體輕輕顫動了下,聲音沙啞道“什麼時候?”
“就在剛才。”
軒轅無殤不動聲色道“大哥將李狂徒從煉獄君團追到了105號基地,105號基地火力乾預失敗,選擇了避讓,李狂徒死在了基地內,現在的話,大哥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秦微白沉默著。
她連維持一個平靜的表情都開始變得有些勉強。
軒轅無殤和望月弦歌離開了房間。
秦微白呆滯的坐著,下意識的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這一刻的她感覺到了無儘的寒冷,就像是被丈夫拋棄後一無所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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