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威脅。
東城無敵很清楚這一點。
郭聞天在威脅他。
而且這樣的威脅非常成成功。
東城無敵不知道李天瀾會不會害怕,但看著郭聞天臉上的笑容,他首先感到了害怕。
害怕,這個詞彙對於東城無敵而言是極為陌生的,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跟他提起這個詞,他甚至會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東城家族以鐵血震世,東城無敵更是號稱中洲殺神,他這一生對內對外,什麼都經曆過?
東城無敵根本就沒帶怕的。
可是現在,若有若無的恐懼正在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方式在他的內心積累發酵,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東城無敵壓低了嗓音在低吼,他的聲音很低,但卻充滿了力量。
沒人懷疑郭聞天不成熟。
但也正是因為他足夠成熟,所以在他做了一個絕對不成熟的決定之後才會讓東城無敵覺得意外。
郭聞天的意思很簡單,直白的一目了然。
那就是李狂徒的隕落事件,東皇宮和李天瀾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
而且是必須讓他滿意的交代。
如果郭聞天不滿意,他坐鎮西南,就會不惜一切的代價去毀滅整個東皇宮,毀滅李天瀾。
至於這件事情爆發之後所引起的一切後果。
所有的。
郭聞天統統都不在乎,也願意去承擔。
總的來說,就是無所謂,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玩完就玩完。
“我知道啊。”
郭聞天說著話,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不過我更想知道,類似的這種話,李天瀾聽過多少次。”
東城無敵愈發無奈。
此時的他內心有著一種極為少見的不知所措的情緒。
李天瀾,李狂徒。
郭聞天,李天瀾。
角色和態度似乎是在互換。
議會夾在中間,正在不斷的動蕩。
李天瀾習慣了做事不給其他人留餘地,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所以他以最強勢的姿態殺了李狂徒,不去考慮議會的態度,擺出一副大不了翻臉的姿態。
隻要他無所顧忌,所有的壓力就會來到議會這一邊,翻臉與否的主動權也交給了議會。
正式因為掌握著主動權,所以議會反而不好做什麼,退讓,妥協,在這樣的情況下是最成熟的選擇。
而此時此刻,李天瀾這一招,郭聞天無疑也學會了。
如果瘋子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話,那麼做瘋子,又什麼不好呢?
所以這一次郭聞天也沒給議會和李天瀾留下餘地。
他必須要一個交代。
給不出來那就翻臉。
這是對議會的威脅,也是在給東皇宮施壓。
議會麵對發瘋的李天瀾願意退讓,那麵對發瘋的郭聞天,願不願意退讓?
不願意也沒關係。
大家一起完蛋。
東城無敵的恐懼由此而來。
對外他不懼怕任何對手,他相信在他帶領下的君團可以輕而易舉的碾碎任何對手。
但是對內,太過複雜的情況,尤其是跟他直接相關的複雜情況卻難免讓他束手束腳。
談談談,談到這一步,其實可以談的已經不多了。
郭聞天亮明了自己的態度,接下來,他隻需要等待李天瀾的態度就好了。
東城無敵深深呼吸,沉聲道“你應該”
“沒有應該。”
郭聞天打斷東城無敵的話“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至於你們怎麼做,沒必要告訴我,我要的隻是一個結果。
好的,壞的,什麼結果我都可以接受。
至於在這個過程裡你們做了什麼,跟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感興趣。
兩天。
我隻給東皇宮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後我沒得到結果,東皇宮,整個天南,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說你的條件!”
東城無敵死死的咬著牙。
郭聞天他已經認識了很多年,沒人懷疑他的能力,但隻是理事之間的相互對比的話,郭聞天的得分其實並不好,尤其是之前陳方青還在的時候,陳方青掌控局麵,郭聞天的存在感並不如何強大,這還是東城無敵第一次看到郭聞天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麵。
“沒有條件。”
郭聞天的嘴角帶著一抹冷笑“什麼條件,讓李天瀾自己想,當然,他也可以不用想。
我滿意。
或者不滿意。
全看他們自己開出來的條件。”
郭聞天抽完了手裡的香煙。
他把煙頭按滅在一旁的樹上,些許火星在夜幕下飄散著。
認真的做完了這一切,他將熄滅的煙頭扔進了垃圾桶。
“走了。”
他說道。
東城無敵看著他的背影,神色陰冷。
“你要不要試試?”
郭聞天背對著東城無敵,突然問道。
“什麼意思?”
東城無敵語氣陰森。
“殺我啊。”
郭聞天用一種很是理所當然的語氣開口道“在議長辦公室的時候你不就說過嗎,如果今晚李天瀾出問題,你不會放過我,是吧?我信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膽子。
你既然敢殺,那現在要不要試試殺我?
李天瀾為了避免自己受到威脅,不管不顧的殺了李狂徒。
你可是李天瀾的親生父親,他的性子難道不隨你嗎?
你也可以為了避免我帶來的麻煩殺了我,就在這裡,就是現在,隻要我一死,就天下太平了,你不動心嗎?”
東城無敵的嘴角瘋狂的抽搐著。動心?
郭聞天一死,天下太平?
全是狗屁。
事實上是郭聞天一死,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
李天瀾殺李狂徒是在踐踏底線。
而東城無敵殺郭聞天,則是擺明了在踐踏中洲的秩序。
為了避免郭聞天帶來的麻煩殺了他,最後引起的隻能是誰都沒有辦法解決的麻煩。
東城無敵需要穩定,這跟李華成的想法完全是一樣的,而他們每一位,都是穩定的基石,誰敢輕言生死?
“沒意思。”
郭聞天平淡道“你跟你兒子比起來差遠了。”
他沒有回頭,一個人慢慢的朝著自己的住所走了過去。
東城無敵立在隱海的岸邊,臉色鐵青的看著這一幕。
他的身影筆直的站著,良久都沒有動一下。
東城無敵在看郭聞天。
李華成在看東城無敵。
身為議長,他的住所可以說是在隱龍海中地理位置最好的。
站在落地窗前,大半個隱海和龍海都清晰可見。
在他的視線裡,東城無敵的身影正如同雕像般在隱海的岸邊站著,一動不動。
可是隔得很遠,李華成卻依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內心中的劇烈激蕩。
李華成默默的抽著煙,視線停留在東城無敵那裡,沉默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目前以精神力量的強度來看,他已經無限接近了超然境。
站在這個高度,意味著隻要他想,住在隱龍海的幾位理事,甚至是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除非是李天瀾李狂徒秦微白這種。
後兩者可以用精神風暴屏蔽李華成的感知。
而李天瀾的劍氣同樣可以拒絕李華成的探查。
但很顯然,此時的隱龍海根本沒有這樣的人物。
所以郭聞天的威脅完全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李華成的耳朵裡。
真是不顧一切了麼?
他靜靜的思索著,半晌,才輕輕歎了口氣。
辦公室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仍舊沒有下班的馬思端著一杯茶走了進來。
“議長,您的茶水。”
馬思輕聲道。
李華成轉身接過茶杯喝了口茶。
茶水很濃,帶著苦澀和清香,刺激著人的精神。
李華成一口喝了小半杯,他長長出了口氣,感慨道“這一個兩個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不休息?”
馬思問道。
他的年紀比李華成要小接近二十歲,平日裡也十分注重保養,身體健康,可熬到現在,他同樣會覺得疲憊。
李華成呢?
按照年紀來說,如果馬思還勉強算是中年人的話,李華成的年紀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老人了,這段時間不斷熬夜,看起來沒什麼,但跟在他身邊已經很久的馬思卻很清楚,李華成的精神比起之前要差一些。
“這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怎麼休息?”
李華成笑著搖搖頭“看看,咱們這位大部長在思考人生呢,誰知道他會得出個什麼結論?
以他的性格來看的話,他得出什麼結論都是不稀奇的,做任何決定也是不稀奇的,我總是要盯一下,萬一他一時衝動的話,我也可以阻止。”
馬思順著李華成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深夜之下,那道身影有些模糊,他不確定道“是東城部長?”
李華成嗯了一聲。
“他在做什麼?”
馬思笑了起來。
東城無敵和郭聞天已經離開一個多小時了,但現在東城無敵卻站在這裡思考人生
嗯,思考人生,這個詞和東城無敵放在一起真的有種違和感。
“李狂徒死了。”
李華成說道。
他很信任馬思,而且這種事情,注定會在天亮之後席卷全世界,現在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嗯?”
馬思愣了愣“什麼?!”
他終於意識到李華成說了什麼,猛地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李狂徒死了?!”
他的聲音下意識的提高“誰乾的?”
“還能是誰?”
李華成看著東城無敵的方向,微微搖頭。
馬思的呼吸頓時變得無比急促,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艱難“是李天瀾?”
今晚郭聞天突然來找李華成馬思就覺得不對勁。
但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狂徒對中洲的作用馬思知道的很清楚,很多人雖然不喜歡他,但卻都對他寄予厚望,如今他就這麼突然的死了,後續會引發什麼變故?
在極短的時間裡,馬思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
“您不我是說,議會”
馬思結結巴巴的開口,但說了幾個詞彙之後,頓時又沉默下來。
他下意識的反應,可開口之後卻已經意識到,有些問題,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問的。
“你想說什麼?”
李華成緩緩道“沒彆人,說吧,就當聊天。”
馬思猶豫了下,輕聲道“您您會毀滅東皇宮嗎?”
這個問題極為敏感,越想越讓人覺得惱火。
這就是李天瀾性格方麵的弊端。
他極端的處事風格直接讓整個議會落入了一種無比尷尬為難的境遇中。
這次是這樣。
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
而且可以預計的是,如果李天瀾這次可以不死的話,今後他必然還會做出類似的事情,甚至讓議會更加尷尬。
事情其實已經無法收場了。
李狂徒死了。
今後李天瀾再有這種行為,議會拿誰去牽製李天瀾?
沒人能牽製的情況下,難道議會要一次次忍氣吞聲?
開什麼玩笑。
無論東皇宮在如何強大,議會的強勢地位都是不容置疑的。
這樣的情況,能忍一次兩次,難道還有三次四次?
真讓議會覺得煩了下定決心,那一切就都無法彌補了。
李天瀾殺李狂徒
某種意義上,這等於是自掘墳墓。
“這可真的是作死啊”
馬思喃喃自語道。
“我怎麼想可以先放在一邊。”
李華成輕聲道“關鍵是郭聞天怎麼想”
他抬了抬下巴對著東城無敵的方向“你以為無敵站在那乾什麼?他們從我這裡離開之後,就在那談了一次,郭聞天已經亮明了態度,對於李狂徒這件事情,郭聞天代表太子集團要求東皇宮必須給他一個讓他滿意的交代。
否則郭聞天就會對東皇宮宣戰,甚至不惜毀滅整個天南,我們都清楚,郭聞天掌控不了整個西南,可毀滅天南的力量,他是有的。
他說既然瘋子就可以為所欲為的話,他也願意變成瘋子,並且承擔任何後果。
你看看,多久沒見郭聞天這麼堅決過了?
兩天。
他隻給東皇宮兩天時間,實際上,這兩天時間也等於是給我的最後通牒,如果我們或者東皇宮不做什麼的話,兩天之後,整個天南都會成為一片廢墟,東皇宮不複存在,李天瀾的死活不好說,但接下來的局麵必然會朝著一個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
“這這是威脅!”
馬思驚怒交集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這是在威脅議會!他想乾什麼?毀滅天南,他想要繞過議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他瘋了不成?!”
“是瘋了啊,他說了,他也可以成為瘋子。”
李華成歎息著笑了起來“我大概可以理解他的心思,與其說是他瘋了,倒不如說,他是真的被李天瀾嚇壞了。
他說李天瀾快把他嚇死了,這句話其實不是在嘲諷,而是真心話。
我能理解他此時的堅持和瘋狂。
因為站在他的角度上,這次的事情,如果我們不做任何處理,或者不能讓東皇宮傷筋動骨的話,那麼就會給李天瀾一個即便他殺了李狂徒,觸碰了議會底線也沒什麼的錯覺。
他會覺得這麼做或許會付出代價,但這樣的代價他是可以接受的。
這個錯覺一旦有了,那麼接下來所有事情就會變得不可控了。
他甚至會變本加厲的再次觸碰底線。
畢竟現在的東皇宮已經有了王朝的雛形,他的手裡握著太多籌碼,隻要不傷筋動骨,他能付出的籌碼實在是太多了,可以讓他肆無忌憚的去任性。
這樣的話,太子集團就會變得非常危險。
所以郭聞天想要告訴李天瀾,這次他殺了李狂徒,沒這麼容易解決,他必須要付出代價,足夠的,慘痛的代價,要讓李天瀾傷筋動骨,要讓東皇宮感覺到徹骨疼痛的那種代價。
他要讓李天瀾明白有些底線不能觸碰,觸之則死。
李天瀾這次沒給他留下什麼退讓的餘地,所以郭聞天乾脆就準備翻臉了,不這麼做的話,他今後自保都難。
因為如果李天瀾這次覺得輕鬆,那這次風波之後,太子集團基本就沒什麼希望了,他被嚇到了,他看不到活路,那就隻能選擇賭一次。”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能隨便賭嗎?”
馬思的聲音有些激動“他憑什麼覺得他能贏?”
“真正敢賭的人,敢壓上一切去賭的人,不會覺得自己能贏的。”
李華成搖搖頭“他隻需要確定這麼賭一次,自己的對手贏不了就可以了,如果這件事情發展下去的話,根本不會有什麼勝利者,大家都贏不了,都是輸家。”
“但所有人都輸,總比他一個人輸光所有要好吧?”
“真是荒唐!”
馬思咬了咬牙。
“是被嚇的。”
李華成輕聲道“不止是他,這次的事情傳出去後,估計還會有很多人被嚇到,事情接下來會很熱鬨。”
“那您呢?”
馬思有些奇怪的看著李華成“這件事情上,您是什麼態度?”
最近這段時間,李華成有些不對勁。
這是馬思的感覺。
或者說,不是不對勁,而是李華成的有些決定,馬思看不懂了。
他是跟李華成最默契的人,但卻看不懂他現在的某些決定,這自然會讓他覺得不對勁。
有一點馬思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是在這種不對勁出現之前,李天瀾殺了李狂徒,無論李華成怎麼做,最起碼他都不會像是現在這般的氣定神閒。
可現在
事情已經發生。
但李華成卻顯得很從容。
非常的從容。
而這種從容之下,他對這件事情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不止是東城無敵和郭聞天,連馬思都有些不確定。
議會,西南,東皇宮
三方之間像是有一根線。
這根線如今已經繃緊到了極限。
郭聞天給了另外兩方兩天的時間。
兩天之後,究竟是新的平衡,還是真正的末日,誰也不知道。
李華成會怎麼選?
又準備怎麼做?
“我沒有態度。”
李華成笑了笑“如果真的要說態度的話,我其實是在等。”
“嗯?”
馬思有些疑惑。
“等。”
李華成繼續道“等李天瀾來給我解釋,連人家的解釋都不聽,那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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