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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
海邊潮起潮湧,水鳥叼走魚兒,落在礁石上啄食。
嘩啦呼啦……
戴蒙不發一言,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步又一步。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僅是那樣走著,像在追趕誰的腳步。
噗通——
突然腳下一滑,踉蹌著跌坐在地,手掌插進鬆軟砂礫中。
戴蒙精神恍惚,解開腰間的暗黑姐妹,支撐身體欲要爬起。
無奈剛走了兩步,腳下軟綿無力。
“呼~!”
戴蒙坐到一塊礁石上,兩手杵著佩劍,默默將頭依靠龍翼狀的劍鍔。
額頭貼著冰冷的暗黑姐妹,一絲清醒的痛苦湧上心頭。
下意識張開嘴巴,啞了似的發不出丁點聲音。
內心波瀾狂湧,麵上依舊沉默。
隻知道,攥緊劍柄的指節泛白,閉眼等待那一抹難掩的晶瑩風乾。
“咕咕~~”
水鳥吃飽喝足,蹦蹦跳跳的鳴叫。
直到夕陽落下一半,沙灘分割海天一色。
戴蒙在陰影下,亦如一身打濕的黑色常服。
水鳥嘰嘰喳喳,鑽入火燒雲映照的紅暈裡,展翅飛回巢穴。
嘩啦……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股海浪衝刷沙灘。
“戴蒙!”
海蛇神情焦急,跳下一艘小船爬上沙灘,顧不得起伏浪花。
戴蒙緩緩抬起頭,看著風塵仆仆的海蛇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海蛇跋涉到跟前,大吼道:“蘭娜爾不是生產了嗎?”
“生了。”
戴蒙聲音嘶啞,重新低下頭。
“什麼意思?”
海蛇心臟仿佛漏了一拍,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戴蒙沒有吭聲,黯然搖頭。
見狀,海蛇踉蹌倒退兩步,肅然的麵色大變。
睿智的頭腦意識到,事情往最差的方向挺近。
“怎麼會這樣……”
海蛇喃喃自語。
再一低下頭,看到丟了魂似的戴蒙,怒火不可遏製的升騰。
砰——
一把薅住對方的衣領,健壯身軀將其硬生生提起。
海蛇怒目而視,大聲暴喝:“到底怎麼回事,蘭娜爾昨天才來信通知我要返回潮頭島。”
一邊吼著,虎目泛起赤紅:“說啊!我女兒昨天才說要回家!”
一番震耳欲聾的喝問與劇烈搖晃,勉強喚回對方一絲神智。
戴蒙沉默良久,淒然一笑:“她回來了,帶了你的外孫。”
砰——
“你個該死的混蛋!”
海蛇一拳搗出,將其丟在冰冷的海水,一刻不停返回城堡。
“咳咳……”
戴蒙無力癱倒,嗆了好大一口水。
裂開口子的眼角瞥向遠方,依稀可見狗熊似的身影從大步變成奔跑。
尚能聽見不留餘力的各種咒罵。
像是將平生所有能說出的惡言傾儘脫口。
……
轉眼,夜深了。
凜凜夜風吹刮,衝不散沙灘上的悲傷。
轟——
一團摻雜滾滾黑煙的橘黃龍焰燃燒,化作照亮夜空的巨型篝火。
戴蒙眼神朦朧,站在遠處目睹老龍噴出龍焰。
“嘶昂——”
瓦格哈爾趴伏在地,龐大的身軀宛若一堵高牆,護持主人走完最後一程。
戴蒙伸出一隻手,海風從指尖繞過。
驀地,懷裡傳來一陣蠕動,拽回飄遠的思緒。
一個繈褓縮在臂彎,露出一個吧唧小嘴的嬰兒臉蛋。
嬰兒很可愛,剝殼雞蛋般白淨的皮膚,稀疏的銀色發茬。
一點不像早產兒,反倒瞪大一雙丁香色的眼眸。
戴蒙怔怔出神,將手指放進嬰兒的粉嫩小嘴裡。
“吧唧吧唧~~”
嬰兒來者不拒,大眼睛望著父親,吸允鹹滋滋的指尖。
“蘭娜爾走了。”
雷妮拉不知何時走來,冷淡道:“你得承擔好一個父親的責任。”
戴蒙聞言瞥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他知道,對方是在埋怨他沒儘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雷妮絲目不斜視,一直看著橘黃龍焰從旺盛到微弱,隻留下一句提醒:
“夜裡風大,彆讓孩子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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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轉身返回城堡。
戴蒙依舊站在原地,若非指尖濕漉漉的觸感,似乎天地間隻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窸窸窣窣……
背後傳來腳步,來人卻沒有說話。
戴蒙也未回頭,權當是雷妮絲要帶走孩子。
“父親。”
貝妮拉突然開口,站在距離挺拔身姿的後方。
戴蒙回過頭,詫異道:“貝妮拉,你怎麼來了?”
這個時間點,女孩兒們該被外婆哄睡了。
貝妮拉拒絕回答,眼神直勾勾的。
戴蒙身心俱疲,輕輕一歎:“回去吧。”
貝妮拉仍舊不語,視線落在父親臉上。
直到此時,戴蒙意識到不對勁。
“我討厭他!”
就聽貝妮拉突然開口,手指向對方懷裡的繈褓。
戴蒙聞言一愣,不敢置信道:“什麼?”
貝妮拉態度冷漠:“你!還有你懷裡的男孩兒,是你們害死了母親。”
這就是她的所思所想。
最愛她們的母親去世,都是為了父親夢寐以求的男孩兒。
貝妮拉眼眶泛紅,憋著淚珠:“現在你如願以償了,相信你一定還算滿意。”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戴蒙如遭雷擊,仿佛一柄重錘砸中胸口。
然而,視線裡女兒越跑越遠,方向並不是高潮城。
“你要去哪兒!”
戴蒙心中擔憂,自尊心卻令人邁不開腿。
沒有回應,貝妮拉徹底消失在夜幕下。
似乎也是回應,而且就在眼前:“不用你管!”
“嘶昂——”
老龍仰天長嘯,發出一聲聲淒婉哀鳴。
戴蒙愣在原地,夜風吹拂起頭發,遮蓋半邊麵龐。
轟——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差點將人掀翻。
戴蒙踉蹌幾步,摟緊懷裡的繈褓。
“嗬嗬……”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後走來,伴隨劇烈的喘息粗氣。
戴蒙渾身一僵,愕然的睜大眼睛。
“很遺憾聽到噩耗。”
韋賽裡斯梗著脖子,吭哧喘氣:“我的弟弟,你還好嗎?”
戴蒙微微張口,話堵在嗓子眼。
“嗚哇~~”
繈褓裡的嬰兒亂扭亂動,稚嫩的小奶音控訴。
戴蒙全然忽視,先是看向伏地哀鳴的瓦格哈爾,又見到降落海邊的青銅巨獸。
“嘶吼……”
沃米索爾豎瞳凜然,警惕的盯著滄桑老龍,喉嚨深處積蓄火焰。
可老龍毫不理會,不住發出哀鳴。
若是往常,不容挑釁的老龍早已怒吼,亮出鋒芒畢露的獠牙。
韋賽裡斯回頭看了沃米索爾一眼,邊走邊說:“龍有自己的脾氣,它很久沒飛了。”
多虧長子取回的特殊藥材,身體與精神都在緩慢的恢複。
得到幼子戴倫的傳信,意識到家族出現了一場不可逆的悲劇。
而這場類似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落在了弟弟戴蒙的頭上。
戴蒙瞳孔微顫,抱著繈褓一步步上前。
一秒、兩秒……
兄弟倆走向彼此,身影在火光下漸漸重合。
“哥哥~~”
戴蒙渾身抖如篩糠,一頭撞在哥哥懷裡。
韋賽裡斯不算強壯的身體抗住了,反手摟住脆弱的弟弟。
兄弟倆抱在一塊,亦如兒時的不分彼此。
戴蒙深埋臉龐,聲音顫抖而壓抑:“她走了,就像你的艾瑪。”
“我知道,我都知道。”
韋賽裡斯深深歎息,像是哄孩子般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戴蒙開始劇烈喘息,身體都快站不穩,喉嚨中擠出嘶啞的低吼。
“諸神總是那麼殘忍,好在他們給我們留下希望。”
韋賽裡斯緊緊摟住弟弟,任由胸口被不流於表麵的水漬浸透。
正如他所說。
時間會衝散悲痛,留給活著的人一遍遍追憶。
為了亡妻留下的孩子,至少重拾希望。
……
數日後。
裡斯,高塔。
“啊!!”
某間房間裡,傳出女人淒厲的慘叫。
女仆端著水盆與毛巾,陸陸續續的進出。
雷妮拉守在門口,來回踱步等待。
屋內生產的是白蛆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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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蘭娜爾早懷胎兩個月,月份已經足夠。
“啊!用力!……”
隔著一層紗簾看不清情況,隻聽到白蛆小梅聲嘶力竭的喊叫。
出身卑賤之人,往往擁有遠超常人的狠勁。
白蛆小梅很配合,利用曾經的妓女朋友叫過的方式,躺在浴盆裡生產。
“怎麼這麼慢?”
雷妮拉急的滿頭大汗,在門外直轉圈圈。
以前都是彆人在門外等她,這回換成她在門外乾等。
方才明白裡外不是人。
“哇哇哇~~”
話音剛落,一陣嬰兒的啼哭突然響起。
雷妮拉腳步一頓,喜悅道:“生了。”
到底是王叔戴蒙的子嗣,或許會並入坦格利安的族譜。
白蛆小梅又是她的心腹,多一個孩子就是多一分底氣。
踏踏……
正想掀開紗簾進門,走廊傳來急促腳步。
禦林鐵衛洛倫特爵士匆匆趕來,手捏著一封拆開的信件:“陛下,潮頭島的來信!”
雷妮拉不敢怠慢,連忙拿過信件查看。
白紙黑字,寫出了潮頭島的近況。
雷妮拉喜色儘褪,麵上瞬間慘白。
哪一行行黑色小子,仿佛變成好友的血液撰寫。
“蘭娜爾!”
信件飄然掉落,雷妮拉雙腿一軟,身體向後栽倒。
“陛下!”
洛倫特爵士趕忙攙扶,托住雷妮拉後仰的身體。
雷妮拉雙眼失神,卻再也站不起來。
……
同一時刻。
穀地,鷹巢城。
雷加一身寬鬆睡袍,站在塔樓的窗前眺望。
科霍爾的暴亂解決,與長子傳信到穀地一行。
吱嘎——
房門從外推開,簡妮麵色沉重,手裡攥著一張信紙。
雷加眼神詫異,接過信紙閱覽。
……
血門後方,通往鷹巢城的狹窄小徑。
“嘶嘎!”
一條通體銀亮的幼龍飛過,衝入霧蒙蒙的巨人之槍。
“王子!”
“貝爾隆殿下……”
數十位穀地貴族歡呼雀躍,狂野的敲打胸膛。
一輛馬車登上山崖,停在狹海的小徑前。
車門打開,一頭銀色短發的貝爾隆踩著凳子下車。
“來。”
貝爾隆回頭伸手,扶下丹妮與安娜兩姐妹。
“哥哥,快看。”
安娜活蹦亂跳,蔥白手指指向夾道歡迎的穀地貴族。
“噓,穩重一點。”
貝爾隆小聲勸導,點點安娜的大腦門。
隨後,暗暗深吸口氣,牽著兩個妹妹迎向過分熱情的貴族們。
這是與父親商量好的。
帶著兩個妹妹回穀地,以此拉攏穀地貴族。
“哦吼吼,王子萬歲!”
麵對與國王年幼時一般無二的儲君,穀地貴族展現出非一般的歡欣。
有人知曉兄妹三的另一層關係,興奮大喊:“萬歲!征服者三世!”
貝爾額臉色一垮,拽著兩個妹妹逃也似的加快腳步。
征服者一世無人不知。
二世則是複刻征服者功績與婚姻的雷加。
當然了,其中戲稱的成分更多。
“嘶嘎……”
兄妹頭頂飛過一條淺灰色的龍影,龐大身軀攪動濃鬱的雲霧。
一個歪鼻梁的少女從隊伍後方跑出,手持竹棍一路追趕:“站住,膽小龍。”
一人一龍出現,瞬間嚇得全場貴族安靜一瞬。
也隻是一瞬。
……
鷹巢城。
雷加神情愕然,不可思議的看著信件。
“世事難預料。”
簡妮歎了口氣,輕輕貼在丈夫身上。
那麼英氣十足的一名女性龍裔,竟然死在了產床上。
雷加喉結滾動,難言道:“我曾救過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