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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科斯的使徒?”
在《聖辭》和《神譜》中,狄俄倪索斯、巴克科斯、法涅斯……這些都是酒神的化身和彆名。
“又見麵了,陛下。”
洛恩微笑點頭,神色和煦地主動問詢。
“應您的邀請,我已經來了。所以,您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想知道?”
望著眼前毫無懼色的青年異教徒,彭透斯挑了挑眉,眸中流露出一抹陰森。
“來人,給他上一副重鐐,關進那座靠近馬廄的山洞裡,然後把洞口封死!”
聽到國王的命令,一旁的神血禁衛軍麵露難色,有些止步不前。
他們是親眼見過那場奇跡的人,心中難免升起一些對那位神靈的敬畏。
而且,這位使徒為了避免信眾受苦,甘願挺身而出的舉動,也同樣讓他們佩服。
“沒長耳朵嗎?還不把這個大膽的異教徒抓起來!”
在彭透斯惱怒的嗬斥下,神血禁衛軍們這才拿起鐐銬,猶猶豫豫地上前。
“沒事的……”
洛恩則是微笑安撫,配合地伸出了手,甘願讓眾人為他套上枷鎖。
畢竟,這些人也隻是在執行命令而已,沒必要和他們為難。
眼見這位尊貴的使徒,在此時此刻居然還不忘安慰他們這些加害者,執行命令的神血禁衛軍們,如釋重負的同時,心中感激涕零。
他們可是很清楚對方神秘莫測的實力和神出鬼沒的速度,想要逃的話,估計現場沒人能攔得住他。
而親眼看到先前的心腹大患,如此輕鬆地落入自己掌中,彭透斯不由徹底放下心來,眸中的嫉妒之色一閃而過,上前對著眼前的階下囚冷嘲熱諷。
“巴克科斯?酒中孕育的精靈?一個不知來曆的低賤貨色,有什麼資格在我的國土上妄自尊大,與奧林匹斯的諸神共享榮光?”
實際上,這位年輕的國王之所以如此針對酒神教,單純隻是因為他那可憐的虛榮心,以及不被民眾重視的惱怒。
天無二日,地無二主。
忒拜需要被敬奉的對象,一個就夠了。
說著,彭透斯看著眼前的階下囚,得意地挺起胸膛,發出勝利的宣言。
“隻有我——海神波塞冬的血親,戰神阿瑞斯的子孫,一個堂堂正正的神裔,才有資格像我祖父卡德摩斯一樣,成為這片土地上萬民敬仰的英雄,給予那些愚眾救贖,帶領他們走向繁榮!”
“您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洛恩搖了搖頭,打斷了彭透斯的自吹自擂,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您的祖父卡德摩斯之所以被這片土地銘記,於此加冕稱王,是因為他殺死了毒龍,築起忒拜的高城,讓民眾免於遭受魔獸的侵襲,能夠安居樂業。而您沒能受到民眾的尊重和讚揚,是因為尚且沒有建立同樣的偉業,拯救同等的生命。”
隨即,場上的青年使徒頓了頓,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向了那位年輕的國王,緩緩開口。
“所以,不是【英雄】建立了偉業,拯救了民眾;而是建立了偉業,拯救了民眾的,才配稱之為【英雄】!”
如此一句,振聾發聵。
場上的神血禁衛軍聞言,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是無一不在認同地點頭。
沒錯!他們之所以願意追隨老國王卡德摩斯,就是因為他的勇武和偉業。
要不是祖上的餘蔭,忒拜又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這位暴躁自負的神裔,哪有資格登上王位,對他們頤指氣使。
察覺到那自己身上的目光,起了些細微的變化,彭透斯的臉上頓時漲得通紅,更加怒不可遏。
“閉嘴!你和你的神就是些騙子,隻知道蠱惑人心!我一定會把你們從忒拜的土地上拔除!”
然而,對於這殺氣騰騰的威脅,洛恩卻是嗤笑搖頭。
“想要被民眾敬奉,不去建立偉業,治理國家,反而苛責神靈奪走了您的榮耀,這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呢?陛下?”
搞了半天,隻是一個因為得不到寵愛和讚賞,就要賭氣掀桌的熊孩子。
就這德性,也難怪你外祖父卡德摩斯和你母親都不願意站在你身邊。
真是可悲……
洛恩抬眼望向自己的這位老表,眸中流露出一絲戲謔式的憐憫。
頓時,彭透斯被那目光深深刺痛,暴跳如雷地怒吼。
“來人!把這個騙子給我扔進山洞,立刻!馬上!”
麵對國王的嚴厲命令,神血禁衛軍們仿佛沒聽到般,各自移開了目光。
禁衛軍統領眼見手下沒人願意動手,隻能在彭透斯的一聲高過一聲的嗬斥下,硬著頭皮親自上前,拉起緊縛在洛恩身上的鎖鏈,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對不住了……”
洛恩微笑點頭,並沒有讓這位統領難做,順從地跟了上去。
看到身後的這位大爺如此好說話,禁衛軍統領心中不禁感動到無以複加,愈發慶幸自己之前的選擇。
但事已至此,他在國王的強令下也無能為力,隻能適當地給身後的那位講究人,一點體麵和方便。
因此,禁衛軍統領走的並不快,甚至還有意鬆了鬆鎖鏈。
然而,此舉卻惹怒了跟上來的彭透斯。
這位性情急躁的國王忍無可忍,一把拽過鎖鏈,將那個令他顏麵大失的異教徒粗暴地推搡進了馬廄旁的山洞中。
“砌牆!快,把所有出口封死!”
在彭透斯的命令下,神血禁衛軍們縱然心中不滿,但苦於身上的這份差事和留在忒拜城裡的家人,也隻能將洞口封死。
而完事之後,不放心的彭透斯,還特意檢查了每一麵牆,確認沒有偷工減料後,這才滿意地點頭。
如此不信任的舉動,更惹得神血禁衛軍們心中惱怒,對這位年輕國王的評價與態度,也將至冰點。
此時,渾然不覺的彭透斯,則滿意地打量著眼前完全封閉的囚籠,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伸手拿起一支燃燒的火把。
“你不是很能說嗎?我看你還能叫喚多久!”
說著這位暴躁的國王,就準備抬手將火把扔進山洞中。
周圍的士兵們齊齊變了臉色,山洞裡不僅有被扔進去的那位使徒,還有儲存的大批養馬草料。
萬一失火,於王國而言,可是不小的損失。
彭透斯這家夥,瘋了嗎?
眾人想要阻止,然而為時已晚。
一支燃燒的火把從彭透斯手中高高拋起,飛入山洞上方僅存的氣孔。
“轟隆!”
與此同時,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鳴從山洞中傳來。
伴隨著彌漫的煙塵,四周封死的磚牆被同時震塌,那位異教的使徒手持火把,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
火光的映照下,那道身影顯得比之前更高大,更英俊。
在眾人或慶幸,或驚愕的目光,洛恩走上前,將燃燒的火把塞回了彭透斯的手中,微微一笑,聲音低沉。
“第二次……”
隨著手上的一陣灼熱感襲來,彭透斯驚叫一聲,慌忙丟掉了燃燒殆儘的火把,看向眼前人的目光,露出一抹驚懼。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在王宮中,那擔驚受怕的一夜。
“抓起來!把這個偽神的信徒抓起來!”
彭透斯心頭發虛,本能地躲到神血禁衛軍們身後,大聲嗬斥。
“陛下!我想您誤會了,巴克科斯是堂堂正正的真神!”
終於,一名忍無可忍的神血禁衛軍,率先出言反駁。
緊接著,又有幾人出言附和。
“沒錯,我們在色雷斯、在雅典、在克裡特島……都聽過他的神名!”
“是的,他乃酒中的精靈,歡樂的化身,同時也是灶神赫斯提亞最重要的侍從!”
“連諸神所在的奧林匹斯都有他的一席之地,忒拜沒有理由驅逐這麼一位帶來安寧和喜悅的神靈!”
彭透斯聞言,氣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閉嘴!都給我閉嘴!難道伱們都被這個騙子蠱惑了嗎?”
隨即,他眼眸一掃,看到了正朝他走來的禁衛軍統領,頓時麵色一喜,大聲嗬斥。
“波提斯,還不管管你的人!快把那個蠱惑人心的異教徒抓起來!”
然而,禁衛軍統領卻不為所動,淡淡開口。
“抱歉陛下,恕難從命,因為我也這麼認為的。”
“你!”
這突如其來的背刺,讓彭透斯氣得發抖。
“瘋了!你們都瘋了!”
“我瘋沒瘋不清楚,但我親眼看到那群從監獄裡憑空逃出去的婦人們,在酒神的賜福下,將水化作了牛奶,令樹枝流出蜂蜜,讓自己得以飽腹。而您的母親和姐妹們正是這批婦女的領頭人。”
禁衛軍統領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補充道。
“陛下,如果你自己在場,親眼看到奇跡,那你一定會朝它們跪拜下去。”
在這位統領的敘述中,洛恩甚至能感覺到一絲信仰之力,正從他的身上,流湧向自己的心像世界。
酒中的精靈、歡樂的化身、為世界帶來喜悅的存在……
看來,自己不遺餘力的形象營銷和持之以恒的小作文造勢,已經大見成效。
瞧瞧,這就是名聲的好處,不戰而屈人之兵。
望著場上已經有近半偏向自己的神血禁衛軍和無能狂怒的彭透斯,洛恩心中無比愜意。
“叛徒!全都是叛徒!你居然放過那些異教的走狗,還替她們詭辯!”
此時的彭透斯卻更加怒不可遏,他當即一把拽下了禁衛軍統領的肩章,大聲命令。
“召集所有步兵和騎兵,備齊武器和鎧甲出城,封鎖基太隆山,立刻逮捕所有的異教徒!違抗者格殺勿論!”
“不用這麼麻煩……”
正當彭透斯憤怒地發號施令之際,洛恩來到這位年輕國王的麵前,微笑開口。
“我可以帶您一起去見那些酒神教的信徒,讓他們在您的威嚴下放棄抵抗,歸案受罰。”
“好!”
眼見身邊的神血禁衛軍已經有些指揮不動,又氣又惱的彭透斯聽完,一口答應。
收拾不了你,還收拾不了她們?
年輕國王暗自冷笑,心中泛起一絲憧憬。
隻要憑借著個人的能力,把這些罪人統統抓回監獄,揭穿偽神的麵目,就等於自己創造了一個值得稱頌的功勳。
到時候,看還有誰敢對自己繼位不服!
看著彭透斯想也不想的模樣,洛恩歎了口氣,話鋒一轉。
“不過,要去的話,我建議您還是穿上這件衣服再動身。”
“女裝?”
看到這位異教使徒遞來的一件粉色小裙子,彭透斯不由臉色一黑,頓感屈辱。
洛恩點了點頭,擺出了一副無奈的表情,真摯地解釋。
“她們剛受到了點刺激,還喝了點酒,可能精神狀態不太安穩。如果男人接近的話,而且還未入教,那些婦孺居多的可憐人,難免會害怕。”
“一派胡言!”
國王彭透斯一把打掉了洛恩手中的小裙子,惱怒地拔出挎著的青銅劍,抵在對方的後腰上,冷冷威嚇。
“還不快走!”
“好好好,我這就給您帶路。”
洛恩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老老實實地和彭透斯一起上馬,負責引領。
疾馳的戰馬衝出王宮,朝著忒拜城外一路絕塵而去。
但顛簸之中,彭透斯不知為何,眼前一花,仿佛覺得世界有了奇怪的變化。
天空掛著有兩個太陽,一個雙倍大的底比斯城,每一座城門都是原來的兩倍高,而坐在身前的那個人,在他看來卻像一頭公牛,頭上有一對巨大的牛角,所過之處結滿了嬌豔欲滴的葡萄,濃鬱的酒香湧入鼻腔,帶來一絲迷醉。
“彆耍花招!”
彭透斯陰著臉,將前抵了抵鋒利的劍尖,冷聲威脅。
“就算你跑了,他們也跑不掉!”
洛恩目光瞥過城門外的那座荒山,無奈地在心中暗自嘀咕。
你也看到了。
我在這裡賣力填坑,但礙不住有人瘋狂鏟土。
所以……
洛恩甩動長鞭,狠狠地抽在馬腹上,甩開後方的神血禁衛軍,帶著身後的那位表兄弟一路朝著基太隆山進發。
而此時此刻,那對背著的眸子已經沒了絲毫的溫度,唇齒無聲翕動。
“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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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們來到一座深山大穀,周圍布滿了鬆樹。
“使徒大人回來了!”
“謝天謝地,大人他沒事!”
“酒神保佑,感謝您的仁慈……”
聽到響動的信徒們聚攏來,向著她們的神衹歡唱頌詞,同時將新鮮的葡萄和果蔬,送給這位替她們擋災的聖徒解渴。
“什麼聲音?人呢?她們在哪?!”
彭透斯望著眼前的一棵棵“鬆樹”,憤怒地挺起利劍質問。
在【迷狂】的影響下,他已經雙目失神,麵對狂熱地聚攏過來的婦女們和老人們視若無睹。
“彆急……”
洛恩輕聲開口,伴著眸中那一絲臨終關懷的和善,把一隻手伸向前方虛按。
頓時,一棵巨大的鬆樹就像被撥弄的柳枝一樣,垂下樹冠。
而彭透斯卻看到了一條寬闊的大道,以及儘頭山穀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罪人們。
“找到了!”
彭透斯興奮地狂喜。當即從馬背上躍下,跳上那條“大路”,樹冠也隨之回彈向半空。
隨著腳下的一陣晃動和身體奇怪的懸空感,年輕的國王猛地被喚回了幾分清醒,當即發現自己快要被樹枝甩出去的結果。
他慌亂之下,本能地扔掉手中的利劍,抱緊樹乾,總算穩住了身形。
然而此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山穀中響起。
“看吧,這就是要置你們於死地的野獸,我帶來了。”
森林裡沒有一片樹葉顫動,沒有任何生物的聲音。酒神的信徒們抬起頭來,她們聽到了那位使徒的呼喚,頓時飛快地奔跑起來。仿佛來自神衹的差遣。
在上湧的酒意之下,狂歡中的她們穿過湍急的河流和密密的叢林,共同聚在巨大的鬆樹下,看到了坐在樹頂上的害獸。
——一隻體披華服,頭戴金色王冠的獅子。
——被權力所蒙蔽,被暴力所驅使。
教徒們不由想起了昔日遭受的折磨,以及一些在暴力抓捕下,死難的同胞,不由氣血上湧,怒不可遏。
“殺了他!殺了他!”
人們先是扔石塊、折斷的樹枝和神杖。可是這些東西都扔不到國王所在的樹冠上。
隨即,她們感受著身體的酒意,仿佛獲得無窮的力量,埋頭用堅硬的櫟樹棒挖掘鬆樹周圍的泥土,刨出了樹根。
大樹轟隆一聲倒了下來,彭透斯和樹身一起栽倒在地上。
人群蜂擁而上,雙目泛起仇恨的紅光。
“該死的,你們要做什麼,我可是你們的王!”
滿身泥土的彭透斯色厲內荏地暴喝,試圖喚醒這些賤民的恐懼。
然而,在信徒們眼中,那隻是一頭重傷的獅子在發出無能的怒吼。
場外,那承受了恩典,已經被擁戴為祭司的彭透斯的母親阿高厄,則揮舞著神杖,狂熱地下達命令。
“快,殺了這個惡獸!彆讓他跑了!”
一時間,農婦抓著石頭、老人拄著木杖、少年捧起泥土,共同製裁那頭凶狠的野獅。
而一些擁有神血的貴族,則抓住獅子的肩膀,猛地拉斷他的四肢。
很快,陷入瘋狂的婦女和老人們,七手八腳地展開報複,每人從他身上撕下一塊皮肉。
最後,那血淋淋的土堆上,隻剩下一顆腦袋,瞪著無儘惶恐的眸子,死不瞑目。
此時,數十道密集的馬蹄聲從密林外回蕩,甲片的反光帶來一片森然的寒意。
忒拜的神血禁衛軍,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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