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淳歡的語氣淡極了，聽不出什麼情緒，“我們接奶奶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老太太的腦袋被打穿，林淳歡在邊上看著周圍的人忙忙碌碌，手腳僵硬得都不能動，即便她一直都知道，戰爭一向殘酷。
可沒有經曆過的人，如何能做到感同身受。
棺材抬回楚家彆墅時，靈堂都已經布置好了，那功夫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籌備齊全的。
王媽抱著小明安，靜靜站在靈堂旁，看著棺材被抬進來，“老姐姐。”
“老奴伺候了您一輩子，現在您走了，就讓我這麼叫您一聲，放肆一回吧。”王媽的眼淚在往下掉，臉上卻是笑著的。
“今天啊，從您要出門的時候，其實我就感覺到了，這裡的布置，都是您生前中意的，老姐姐要是能回來看上一眼，就給我托個夢，告訴我，你喜不喜歡吧。”
就在王媽說話的間隙，她懷裡的小明安原本睡得好好的，卻突然哭鬨起來，誰都哄不住。
“王媽，把孩子給我吧。”林淳歡深吸了一口氣。
短短一天，秦淞和老太太相繼離世，林淳歡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活生生挖掉一塊，不痛。
隻空蕩得讓人害怕。
但她也知道，楚少霆段時間內回不來，楚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們在救這座城，救這個國。
所以她不能倒下，必須把楚家撐起來。
王媽應了一聲，眼神溫和的看著小明安和林淳歡，“少奶奶和小少爺都是好的，有你們在，我那老姐姐才能走得安心。”
“王媽你放心，我不會讓奶奶失望。”
再開口，林淳歡才發現自己嗓音沙啞，而明安的哭聲也一直沒有停下，“現在少帥不在，外麵動蕩不安，我們千萬得撐住。”
“王媽，你去吩咐
話說到一半，林淳歡才發覺王媽的狀態不太對，有些緊張的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王媽你怎麼了？”
“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去歇著，這裡有我。”
但對此，王媽隻是搖了搖頭，“少奶奶我沒事，我這就去通知各家。”
“好。”
雖然有些奇怪王媽的狀態，但林淳歡也隻當她是傷心過度，畢竟以楚曦現在的情況，大概是沒有時間和心情來指使王媽做些什麼，“少帥那裡……先不要去人，彆讓他分心。”
“好。”
王媽點頭應著，轉身走出了彆墅，林淳歡則是不斷做著深呼吸，一個個的打電話報喪，原本她和老太太是準備在小明安的百日宴上，向全魔都的富商征集藥品，紗布這些東西。
楚家就算再厲害，想要單靠自己一家就支撐起全部戰線那是不可能的，但處於魔都這樣的經濟中心。
彆看那些商人推楚家為尊，大部分忌憚的卻隻是楚家手裡的黑管子而已，要論搞錢的能力，弄物資的手段，楚家，差焦家，甚至差著從前的林家都差了一大截！
現在百日宴是辦不成了，但事情一定要做。
沒有比吊唁老太太時更好的時機！
“啊！”
這頭林淳歡還在打著電話，腦子裡不斷梳理著自己該怎麼從那些商人手裡扣出東西來，轉臉就是刺耳的尖叫聲響起。
懷裡的明安哭得更大聲了。
林淳歡呼吸一滯，連忙把孩子交給下人，走出彆墅大門的那一刻，王媽血淋淋的屍首橫陳在麵前。
鮮血流了滿地，一點一點蔓延到她的腳邊，染紅她的鞋底。
“為什麼？”四肢一瞬的無力，差點讓林淳歡站不住，被趕來的副官一手扶住，“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王媽的兒子和孫子，都在少帥的軍營裡，上午咱們和老太太出門時，橋邊經曆過一次轟炸，人全沒了。”
副官八尺男兒，說著話就眼眶泛紅，“時少帥親自讓人回來報的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去他媽民國時期的愛情。
到底是什麼人才想要活在這樣的時代！
“少奶奶，現在王媽沒了，您一個人沒法撐住場麵，咱們必須得通知少帥回來。”沒得到回應，副官沉默了一下，“至少，也該讓二姨太回來。”
“雙拳難敵四手，您一個人，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
“現在戰事吃緊，就算是少帥也有隨時陣亡的可能，到那個時候楚家就是一塊大肥肉，人人都想要來咬上一口，隻靠您一個人肯定不夠。”
林淳歡還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抬手示意，讓人給王媽收屍。
新買的棺材，就停在老太太身邊。
兩個老人相互扶持著走了半輩子，現在人走了，也算互相有個照應，林淳歡沒回應副官的話。
當然，也沒有讓人去叫楚曦回楚家，隻問他，“王媽家裡還有人嗎？”
“還有一個重孫女，年紀不過七八歲，被老太太資助著讀書。”副官皺了皺眉，卻還是沉住氣應道：“現在這局勢，學校都停了課，前段日子老太太就讓王媽把人接到了彆墅來，暫時住在下人房。”
“少奶奶要見她嗎？”
“不用了。”林淳歡垂下眼簾，她不知道王媽到底有多絕望，才會連年幼的重孫女也顧不上，“既然人在楚家，那就讓人好好照顧著吧。”
“這個家裡，有我一口吃的，就彆餓著她。”
副官點頭應下，猶豫著還是又提了一次把楚曦叫回來的事。
這一次他再提，林淳歡的眼神冷了下來，慢慢往後退了兩步，“難道少帥自己不知道，如果他陣亡了，楚家會陷入危機困境嗎？”
“少帥當然知道。”副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少奶奶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想問你一句，少帥既然知道，他為什麼沒有選擇回來守著楚家，反而要守著那座破橋！”
副官深吸了兩口氣，“少帥是軍人，他當然……”
話還沒說完，副官突然愣住，有些驚愕的望著林淳歡，最後閉上了嘴，沉默轉身，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