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貴婦人們有自己的教養,輕易不會說些落井下石的話,可要多親近,那也是沒有的。
蕭今安的做法,已經注定了她不是個會得丈夫重視的主母,自己的出身又不高,到了後頭,莫說中饋。
便是日常的庶務,她這個名義上的世子妃,也是沾都沾不得。
蕭今安從不帶她出門。
所以在往後的許多年裡,一提起平陽王府,世人隻知顧傾城,不知林淳歡。
夜漸漸深了,新房裡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確定了不會再有人來,林淳歡這才長舒一口氣,將頭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鳳冠取下。
摸了一把額上壓出的痕跡,絲絲縷縷的疼痛顯得那樣不真實。
直到坐在梳妝台前的那一刻,林淳歡都還在發著愣,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嫁給了蕭岑,成了平陽王妃!
“林淳歡,你不會是在做夢吧!”
看著鏡子裡那張臉,林淳歡長出了一口氣,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不過一想到馬上就要和蕭岑同房,上一世臨死前的那些記憶立馬潮水一樣將她全身席卷,冰冷潮濕,凍得她無法呼吸,也動彈不得。
“咚咚咚。”
“什麼人!”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將林淳歡嚇了一跳,連語氣也格外冷咧。
門外的人似乎被嚇到了,隔了一會兒才弱弱的應道:“回王妃的話,奴婢是廚房的惠兒,王爺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吩咐奴婢來給您送些吃食。”
緊繃的身子在聽到輕柔的女聲時慢慢放鬆下來,林淳歡鬆了一口氣,“進來吧。”
“王妃娘娘,今日的宴席油膩,這些都是王爺特意吩咐廚房按照您的口味做的。”惠兒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興許是因為一直在廚房乾活,即便換了乾淨的衣裳,身上也帶著淡淡的油煙味道。
這樣的味道,讓林淳歡很安心,唇角微微揚起。
“王爺有心了。”林淳歡抿唇笑著,可在看到桌上的菜式時,笑意中卻添上了幾分冷咧,“王爺是怎麼知道我的口味的?”
“自然是林大人親口說的。”
惠兒隨口說道:“照規矩,王妃娘娘您的娘家人不能來參加婚宴,王爺便特意派人去問了。”
“怎麼,這些菜,王妃不喜歡嗎?”話都說了一半,惠兒仿佛續期後知後覺的發現,林淳歡的臉色沒有那麼好看,“奴婢這就收走,給您換彆的菜式上來!”
“不用了。”
製止了惠兒要收走餐盤的手,林淳歡抬頭笑道:“就這些吧,挺好的。”
惠兒還是很不安,但看到林淳歡真的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來,看模樣也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待在邊上布菜。
原本這樣的事情,輪不到一個廚房的丫頭來做。
但是沒有辦法,王府實在是太清淨了,清淨到除了廚房和洗衣房這些地方之外,貼身伺候著的都是小廝和侍衛,根本一個婢女都沒有。
林家人怎麼可能會知道她的口味?
林淳歡一邊吃一邊笑,她整整十年沒有回過家,就連在林家待嫁的半個月,她都沒有和那一家人在一個桌子上吃過哪怕一頓飯。
那些人連她的死活都不關心,又怎麼會去關心,她愛吃些什麼。
怕是王府派人去問,林家上下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才胡亂報了些林初暖愛吃的東西來糊弄吧。
看著桌上酸甜口的菜式,林淳歡麵無表情的咽下去。
她的母親是川渝人,她也從小愛吃辣口,便是尼姑庵這樣的地方,平日裡根本不讓吃辣椒這種東西,她也會偷摸的吃。
有時候被庵裡的師傅們發現了,被打了戒尺,掌心火辣辣的疼,下次她還敢!
當然,尼姑庵的日子並不好過,直白些說就是貧苦,她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便也從來不會浪費食物,即便是她並不喜歡吃的東西也一樣。
“我吃好了。”
“王爺什麼時候來?”
惠兒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搖頭,“奴婢不知,不過穆清大人從剛才就在外麵候著,似乎還帶了牙婆。”
果然,惠兒前腳剛走,穆清後頭就進了門。
穆清是蕭岑的貼身侍衛,在王府的地位相當於半個主子,這會兒見了林淳歡,竟然也是恭恭敬敬的行禮,“參見王妃。”
“王爺吩咐了,王妃出嫁並未帶陪嫁,便讓屬下找來牙婆,讓您挑幾個在院裡伺候的姑娘,人都帶來了,王妃照著眼緣挑就是。”
穆清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很快,一排水靈的小姑娘便站在了麵前。
看到這些小姑娘,林淳歡想起了一個人,轉頭看向牙婆道:“就這些嗎?她們中有沒有會識文斷字的?”
“最好還能會一點兒簡單的數算,懂大門戶的規矩就更好了。”
這話給牙婆都聽愣了,“王妃娘娘,您這要求也太高了,這樣的丫頭那都得從小培養,臨時想找,那……”
牙婆的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彆說,還真有這麼一個,就是性子有些烈,不知道王妃……”
“叫什麼名字?”
“冬淩兒,罪臣之後,幾日前被教坊司賣給小人,識文斷字也精通數算,就是那脾氣又臭又硬,實在不是個適合伺候人的!”
穆清在一旁聽得眉頭直皺,“姓冬?可是半年前被革職的那位戶部侍郎之女?”
牙婆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不過這冬淩兒是個外室生的,她爹的福沒享到半點,罪倒是一起遭了,您瞧瞧,這找誰說理去呢……”
牙婆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轉頭,正正對上了林淳歡含著笑意的眸子,立馬就閉上了嘴。
林淳歡這才點頭道:“那就這個吧,什麼時候把人送來?”
“既然是王妃娘娘要的人,明兒一早小人就把人收拾乾淨了送來!”
“王妃娘娘。”穆清皺緊了眉頭,“畢竟是罪臣之女,要不,您在考慮考慮,這裡這麼多人,也不缺一個冬淩兒。”
對於穆清的話,林淳歡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抬著眼簾瞧著他,“怎麼,偌大一個平陽王府,不過一個冬淩兒而已,都不敢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