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淵轉身撫著她瑩白的小臉,緩緩道:“忱兒對你很孝順,你想留在宮裡就留,不想,他應該也不會勉強你了,大周現在很繁華熱鬨,山河壯麗,你可以慢慢走,慢慢看,昕兒,你的人生還很長,我不過就是一個不討喜又混蛋的過客,你不用太在意了。”
他如今隻慶幸她沒有那麼愛他。
他死了,她會傷心,但應該不會沉溺於過去。
薑昕忍著淚,“我們剛成婚,你就說這些,真的好嗎?”
容淵目光癡戀,“我已無遺憾,隻盼著你能好好的。”
薑昕盯著他,“就算我以後愛上彆的男人,跟他們在一起,把你忘了,你也能接受嗎?”
他怎麼能接受?
隻是……
“我不希望你餘生孤單,若遇到合適的,讓他陪著你,也好。”
“容淵,你說這話的時候連看都不敢看我。”
容淵眸色很黯淡,又很無奈,“昕兒……”
他愛她勝過所有,又哪兒能甘願她與其他男人雙宿雙飛。
可是,他就要死了。
薑昕板著臉,“容淵,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說話!”
容淵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眉眼漸漸變得偏執,“就算你另嫁,等百年後,你能不能隻與我合棺?”
這是他最後一個執念了。
薑昕眸中的淚落了下來,想打他又舍不得,隻能把臉埋在他懷裡,“容淵,你就是個王八蛋!”
容淵慌亂地抱著她,“昕兒,你不願就算了,我不逼你的,彆哭了好不好?”
薑昕含淚地瞪他,“你看你,誰像你這樣的新郎,竟讓新娘子那麼哭的?”
容淵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著眼淚,“是,為夫的錯,為夫跪搓衣板。”
聞言,薑昕破涕為笑,“說的我有多潑辣一樣。”
容淵認真地說:“吾妻最是溫柔不過了。”
薑昕又被逗笑了,靠在他懷裡,看著漫山的螢火蟲,天穹的圓月漸漸升高,猶如玉盤。
她緩緩道:“明月寓意著團圓,容淵,我是個很不喜歡離愁的人。”
容淵張了張口,如果可以,他又怎麼甘願離開她?
“我不會另嫁,也不想回到皇宮了,更不想一個人去遊玩,你知道,我討厭寂寞。”
薑昕唇角溢出一絲鮮血來,容淵目眥欲裂,“昕兒!”
他抱著她就想衝下山,讓人救她。
薑昕阻止了他,“沒用的,我也服了秘藥。”
她氣息衰弱,卻有點生氣,“你都沒發現我也變年輕了嗎?”
容淵單膝跪地,緊緊地抱著她,雙眸通紅,“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早知如此,當初他為什麼要讓她懷上容忱?
被兒子算計沒了性命,容淵沒有多少恨意,可現在,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懷裡奄奄一息,他恨透了自己和容忱。
薑昕艱難地抬手,撫著他的臉頰,“我沒什麼遺憾了,真的。”
這輩子,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所有。
她是真的很討厭生離死彆,更怕痛,不願餘生都活得不痛快。
現在就很好!
陪著他一起走,也不孤獨了。
不過,“我原以為我會走在你之後的。”
畢竟她比他晚服藥。
沒想到這身體這麼不給力。
“昕兒……”
容淵眼底滿是痛色,“是我不好!”
薑昕搖搖頭,隻是,“容淵,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能對我這麼好?”
不管她對他是愛搭不理、冷若冰霜,還是算計著……
她對容忱都比對他用心。
可她隻要給他一點笑臉,就算是假的,他也無怨無悔地圍著她轉。
這樣的感情,她動容,卻也很茫然。
一個人真的能愛一個人到這樣的地步嗎?
甚至,他最後的執念都那麼卑微。
容淵啞聲道:“因為我本就是為了你而來到這個世界,從我有自我意識的時候,我就在等著你。”
她茫然,“等我?”
“嗯,等你,不是那個‘薑昕’。”
薑昕震驚地看著他,“你……”
容淵低頭,薄唇印在她的眉心,“你是你,她是她,我一直都知道。”
薑昕用最後的力氣抓著他的衣襟,落著淚,卻是笑的,“你真傻!真傻!”
“容淵,我是喜、喜歡……你的……”
她語氣越來越弱,直至緩緩閉上眼,抓著他衣服的手失去力氣地滑落了下來。
天地空茫,容淵怔怔地抱著她,目光糾纏在她身上。
他唇角溢出鮮血,眷戀地撫著她的臉頰,小心地拭去她唇邊的血跡,“昕兒……”
他很快就能去找她了。
也好,昕兒不喜歡被拋下,留在後麵的人總要承受錐心之痛。
他哪兒舍得要她心痛?
容淵撐著最後一口氣,將她抱下了山,溫柔地給她整理好嫁衣和妝容,抱著她躺進他們的棺槨中。
棺蓋被無形的力量牽動,合上、釘死了,寒冰漸漸覆蓋其上。
【宿主……】
“滾開!”
容忱推開阻止他的宮人,隻是他一踏入屋子,就觸及那冰封的棺槨。
他腳步一晃,雙膝磕在地上,聲音淒厲至極,“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