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省委大樓內燈火通明。黎錦坐在辦公室裡，手中翻閱著一份份文件，神情專注而冷靜。他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入京的秘書長來電。
“有好消息了嗎？”黎錦接起電話，語氣直截了當，沒有多餘的寒暄。
秘書長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他還在中樞，所以壓得很低，似乎害怕被旁人聽到：“不是完全的好消息，但也算好消息吧。小金庫的事，上頭原則上同意將江東作為試點。不過，如果要落實的話，需要跟你談過之後，再做具體保證。”
黎錦眉頭微皺，追問道：“上頭需要得到什麼？他們提了條件嗎？”
秘書長頓了頓，道：“這個不清楚。趙書記已經詢問過了，但沒有得到明確答複。顯然，這是要你親自去談。”
黎錦沉默片刻，心中迅速分析起來。他明白，上頭選擇讓他作為江東代表參與談判，必定是想從江東榨取更多利益——比如增加稅收、限製江州市為三級財政城市，甚至要求江東幫扶其他落後的兄弟省市。
然而，這些都不是無法應對的問題。如果江東願意妥協，那麼索要更多政策支持、上頭下放海關進出口的權力，甚至規劃河道爭取出海碼頭，都可以成為談判籌碼。
儘管早已看透局勢，黎錦還是故作疑惑地問道：“讓我親自過去談？我談什麼？我有這個資格嗎？趙書記親自出麵，分量不是更足嗎？”
秘書長的回答簡單卻意味深長：“這就是趙書記收到的意思，要你親自談。”
黎錦輕笑了一聲，語氣中透著幾分篤定：“好吧，那就讓我去談。哦，對了，今晚趙書記會回來嗎？”
“明天中午的飛機。”秘書長隨口答了一句，隨後找了個理由匆匆掛斷電話。他並未告知黎錦具體的到達時間，顯然是不希望黎錦前往機場迎接。如果趙春深達成了所有預期目標，才會讓黎錦現身接機。
而實際上，晚上趙春深要跟他的老領導等人見麵，討論下一步在江東的行動方案。
上頭有意讓江東作為試點，跟黎錦談事情，大概率會彼此達成共識，畢竟，中樞和地方，都是互相需求，共同提高的。既然試點是一定的，那他們也要做一些提前布局，才能從中牟利。
夜晚，黎錦回到家中，餐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他簡單地吃了幾口晚飯後，手機屏幕亮起，妻子梁璐的視頻通話請求彈了出來。他接通電話，將手機遞給孩子們，讓他們向這個後媽問好，隨後起身走進書房。
書房內燈光柔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
黎錦坐在桌前，看著屏幕中熟悉的麵孔，語氣輕鬆地寒暄了幾句，隨即轉入正題。
“趙春深沒有完全把政策談下來，還需要我進京，代表江東跟上頭談判。”黎錦的聲音低沉而冷靜，目光直視屏幕中的梁璐。
梁璐微微一怔，顯然對這個消息感到意外。但她很快調整了情緒，知道此刻的丈夫需要她給出分析和建議。
“看來，上頭是想讓江東貢獻更多的稅收了。”她緩緩說道，“這些年夏關東等人侵吞的錢，估計都得補貼回去。這次開放的小金庫，中樞肯定也要拿走一部分。如果比例是他們先提出來的，那你幾乎沒有談判降低的餘地。不過，你可以在其他方麵找補回來。”
黎錦點點頭，道：“歸根到底，還是離不開錢財啊。其實，上頭沒有讓我馬上入京，也是在給我時間，讓我召集本地人開個會，爭取他們的支持，或者說服他們拿出錢來。但這一點……越想越不現實。”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這跟我最初的初衷越來越背離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遠處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心中思緒萬千：江東目前的發展雖然不算頂尖，但也足夠維持穩定的生活水平。全省幾萬億的生產總值，民生建設並不落後，人民群眾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隻要再多一些時間，自己能夠逐一說服各地打開小金庫，未必需要依賴上頭的政策支持。
梁璐聽出了丈夫語氣中的掙紮，柔聲勸道：“老公，按照你的感覺走吧。如果你不想妥協，那就不妥協！不管是西陽市的問題，還是江州市的問題，都不是你造成的。但你現在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已經在想辦法解決了。有句話說得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儘力了，如果天公不作美，那也沒辦法。”
黎錦聞言，嘴角浮現出一抹釋然的笑容：“這倒是，我畢竟隻是個普通人，力量有限，能做的事也有限。”
他的心情逐漸放鬆下來，不再糾結於那些複雜的權衡與抉擇。他明白，無論結果如何，他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去推動局麵朝著好的方向發展。至於最終能否成功，或許真的要看命運的安排。
兩人又聊了些家常瑣事，彼此分享了一些溫馨的情話。黎錦看著屏幕中妻子溫柔的麵容，心中湧起一陣暖意。
無論外界的壓力有多大，家庭始終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妻子梁璐掛斷視頻後，嶽母古育紅正從衛生間走出來，身上還披著一件寬鬆的浴袍，顯然剛洗完澡。
“剛才聽到了一些談話，你在擔心黎錦那邊的事？”古育紅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關切地問道。她雖然沒直接參與視頻通話，但從女兒的表情中隱約察覺到一絲憂慮。
梁璐點了點頭，道：“不算難題，隻是選擇的問題。”
她頓了頓，補充道，“或者說是上頭要他做選擇，甚至可能通過道德綁架的方式讓他妥協——比如為了江東人民群眾、為了國家利益，犧牲小部分人的既得利益。我的建議是，讓他不要為這事犯難。”
嶽母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這個……我也不好下結論。於公於私，這都是一種選擇。但無論黎錦最終選擇什麼，我都支持他。”
梁璐歎了口氣，說道：“如果老公選擇不妥協，那他的下一步可能會被調離京城，去一個偏遠的地方任職。”
嶽母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也許是件好事呢！”
“也許吧。”梁璐輕聲附和，但眼神中仍帶著些許疲憊。
這樣的結果對黎錦來說未必是壞事。遠離權力中心固然意味著更多的挑戰，但也給了他更大的自由度去實踐他自己的理念。
打了個哈欠，梁璐躺下，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