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省委大樓。
省委書記趙春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目光緊緊盯著桌上那份關於黎錦拒絕葉秋瑩意見的文件，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沉思。
“這個黎錦，倒是敏銳得很。” 趙春深輕聲自語，聲音雖輕，卻在這安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他心中清楚，黎錦與葉秋瑩的針鋒相對，背後所牽扯的絕不隻是簡單的工作意見分歧，也許還有更深層次的權力博弈與政治立場的碰撞，畢竟，葉秋瑩的葉家背景，無人可以忽視。
從葉秋瑩的堅持中，他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跡象，似乎在這看似平靜的官場表麵下，正湧動著一股難以捉摸的暗流。
省委秘書長站在一旁，微微前傾著身子，臉上帶著一貫的謹慎與恭敬。聽到趙春深的話，他微微點頭，應和道：“是啊，黎錦同誌一直以來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在工作上也向來雷厲風行。這次他對葉秋瑩同誌的意見如此堅決地反對，想必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秘書長的聲音平穩而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了反複斟酌才說出口。
趙春深說道：“就按照黎錦的這些意見，酌情回複葉秋瑩，讓她做修改吧。”
這種事情，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處理了，按老規矩來。官場之中就是這樣，事緩則圓。
秘書長連忙點頭，應了一聲 “是”，伸手將文件收了起來，動作嫻熟而迅速。
“對了，” 秘書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黎錦同誌還有一個建議，他希望讓葉秋瑩回到她本來的工作崗位上，不再將華朝陽的工作權限交給她。華朝陽同誌的工作，還是由華朝陽來做。同時，黎錦希望華朝陽能回江東療養，一邊工作一邊休養。如果華朝陽同誌實在不能適應，那就主動請辭，讓上頭再安排新的省長。”
趙春深聽後，不禁吃了一驚，臉上露出些許詫異的神色。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緩緩說道：“黎錦這是將目光盯上了華朝陽，他要將朝陽同誌的軍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華朝陽是省長，作為省政府的如此重要人物，其職位變動所帶來的影響絕非小事，這背後牽扯的層麵之廣，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目前這個情況，我還沒有去向華朝陽同誌求證，也不知道他的態度。” 秘書長如實說道，“但黎錦既然這樣說，肯定是發現了一些什麼。我當時問他，他卻沒說，隻是建議我們省委出麵，跟華朝陽談一談。”
秘書長的話語中，也透露出一絲無奈和疑惑，他不明白黎錦為何如此執著於華朝陽的職位變動，其中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趙春深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這可不是小事，牽扯的層麵太複雜了，不是你我能輕易麵對和解決的，也不是黎錦一個人就能做到的。這樣吧，先讓黎錦做好本職工作，其他方麵的事情，先緩一緩。”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作為省委書記，在這錯綜複雜的官場局勢中，每一個決策都必須慎之又慎，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一係列難以預料的後果。
秘書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而，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黎錦既然有這個想法，那他肯定不會輕易放棄，接下來的五人會議，或者常委會，恐怕石子義那邊會有爭議性的提議。石子義也不會一個人出動，他肯定會讓人大那邊也介入的。”
趙春深聽後，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心中清楚，人大那邊的介入，將會使原本就複雜的局勢變得更加棘手。
最近這段時間，他這個新來的省委書記可謂是麻煩不斷。前省委秘書長顧翔霖出了問題，葉秋瑩的轉移支付也被調查，這是葉家出麵才平息的，更有甚者，專職省委副書記兼任省政法委書記的薑玉濤也陷入了麻煩之中。
這些問題的接連出現，讓他感到壓力巨大。他本以為自己能夠迅速掌控局麵，穩定江東省的政治局勢，可現實卻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在這些問題麵前，他似乎有些力不從心，無法有效地控製這些變量，也沒有充分利用好上頭賦予他的民主生活的權力。
真正有智慧的領導，應該是能夠及早發現問題，並在問題爆發之前就將其解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動地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這些問題，等黎錦過來跟我當麵談一談，然後我們再做決定。” 趙春深沉思片刻後，緩緩說道。
秘書長連忙點頭，應道：“是，涉及這麼高級的領導，肯定不能靠傳話。這樣的事情，還是當麵談比較穩妥。”
“對了，” 秘書長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黎錦還提到了薑玉濤同誌，他的想法也是很激進。”
趙春深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兩人可真是針尖對麥芒啊！等我和黎錦當麵談吧，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什麼時候讓黎錦過來呢？” 秘書長問道。他需要儘快安排好這次會麵，以便趙春深能夠及時了解黎錦的想法，做出相應的決策。
趙春深思考了一下，說道：“他剛回來，需要陪家裡人，就讓他明天過來吧，安排中午，我和他一起吃飯。在飯桌上談事情，氣氛也會輕鬆一些。”
秘書長點了點頭，應道：“好的，我這就出去安排。”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輕輕帶上了門。
與此同時，黎錦沒有返回玉園，與葛青分開後，他吩咐方敏將行李等物品送回玉園，而自己則前往一處隱秘的餐廳，與範小義會麵共進午餐。
當黎錦走進餐廳時，範小義已在等候，兩人目光交彙，臉上同時露出微笑，伸手緊緊相握。隨後，一同入座。此時，服務員在旁忙碌著，範小義便先與黎錦聊起一些無關緊要的寒暄話題，諸如最近的天氣變化、餐廳的特色菜品之類。
待服務員暫時退下，黎錦和範小義開始吃喝起來。酒過三巡，黎錦微微向前傾身，目光坦誠地看向範小義，說道：“這裡是我的地盤，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咱們先談談薑玉濤吧，我上次給你提的那個提議，你仔細考慮得如何了？”
範小義自然明白黎錦說的是讓自己出任省政法委書記一事，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說道：“老弟啊，我雖然級彆上夠了，已經是副部級乾部，但我的履曆還是不夠啊。我來到江東省還不到半年時間，這個時候不可能再得到提拔換崗位的機會了。按照正常的晉升規則，我得等到退休的時候才有可能轉入正部級呢。我可沒有你這樣的能力和潛力，組織上是不會給我越級提拔的機會的。”
其實，範小義心裡清楚，還有一個更現實的情況擺在麵前。他現在不僅是副省長，還兼任著省公安廳廳長，以這樣的身份再去出任省政法委書記，從組織架構和乾部任用的角度來看，是不會被同意的。所以，這次他隻能果斷拒絕黎錦的提議。
黎錦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遺憾，說道：“我是真的欣賞你，也相信你的能力和為人。但聽你這麼一說，看來這個推薦人選我還得再斟酌斟酌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勉強，把這件事交給組織去安排吧。”
範小義看著黎錦，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現成的合適人選，不就在眼前嗎？老弟，你有沒有考慮過由你自己出任這個崗位呢？”
黎錦聽後，輕輕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堅定的神情，說道：“我現在已經身兼多個崗位了，實在不合適再加碼。不然的話，肯定會有人說我黎錦是不是想把所有的工作都一肩挑，這可是嚴重違反組織對乾部的管理和要求的。”
實際上，黎錦心裡清楚，這其中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剛剛查了薑玉濤的兒子兒媳，如果回頭自己再擔任薑玉濤曾經擔任過的崗位，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擠兌薑玉濤就是為了自己上位。這種輿論壓力和誤解，是他不想看到的。
範小義一下子就聽出了黎錦話裡的弦外之音，他明白黎錦不是害怕被人說三道四，而是更想保住京城警察大學副校長的崗位。於是，他開口說道：“這個崗位，我覺得組織上應該會考慮留給你們江東本地的乾部。畢竟，從平衡江東省內外乾部的角度來看，也會按照這個方向來選擇合適的人選，這個崗位大概率是過渡性的。”
範小義特意強調了“過渡性”三個字，暗示著自己作為空降乾部，在政法委係統中，確實需要一個本地成長起來的乾部來平衡局麵。
黎錦微微點頭，思索片刻後說道：“那就從江東大學裡麵尋找一個合適的教授吧，讓他從大學的環境中走出來，進入省政法委工作。”
範小義眼睛一亮，笑著說道：“看來你心裡已經有人選了啊。”
黎錦也笑了笑，說道：“江東大學的副校長是從法學院院長升上去的，把他調到省政法委，業務能力方麵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當然，要是讓我來選，我還是更傾向於你，哈哈！”
範小義端起酒杯，感激地說道：“感謝老弟的厚愛！但是，我真的不合適啊！現在我都覺得自己有些遲暮了，要是早些年認識你，我肯定陪著你一起放手去乾，瘋到底！”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舉起酒杯，輕輕一碰，然後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開懷大笑起來
酒飽飯足，黎錦送走範小義。
這時，他酒意微微上頭，他解開領口的扣子，緩步走向周月芬的辦公室。
周月芬早已等候，看到黎錦進來，她微微一笑，遞上一杯解酒湯水：“剛回來就見這個範小義，你還和他喝了不少，看來你和他關係很好啊。”
黎錦接過湯水，喝完，道：“範小義是個不錯的人，幫了我不少，現在和將來都在幫我。當然，我也在幫他。互惠互利，這樣才會更牢固。”
他將杯子放在茶幾上，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
周月芬坐在沙發上，看著黎錦微微泛紅的脖頸，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看著你做官越做越大，認識的人級彆也越來越高，你能耐大，你身邊的朋友能耐也更大，我真心為你高興。但你身邊的敵人，也會越來越強大，我已經幫不上你了，隻希望你能小心謹慎一些。”
黎錦微微一笑，語氣淡然：“那是自然，我可不想讓我現在的心血付之東流。”
他頓了頓，問道，“哦，你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說說吧。”
周月芬從茶幾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黎錦：“你自己看看吧。”黎錦接過文件，快速瀏覽了一遍，眉頭微微皺起。這是他大兒子黎煊的一組投資計劃，結果失敗了，損失了一些資產。如果是他親自操作，這種計劃幾乎不可能失敗。
黎錦沉吟片刻，抬起頭對周月芬說：“這個教訓，讓他吃了吧，我就不乾預了。”
周月芬微微一愣，隨即說道：“這不是你的風格啊，你會舍得吃虧？”
黎錦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深意：“我出手自然能幫他找回損失，但那樣的話，就會給他造成一種依賴。我更想他獨立自強。哎，十分聰明用七分，留下三分給子孫。他才多大，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他靠在沙發上，微微閉目養神。
周月芬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他跟你一樣聰明！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實在看不到你兒子們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然，你給他們留三分，那也是非常牛逼了。”
黎錦睜開眼睛，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周月芬見他神色疲憊，便起身說道：“你喝酒了，不要急著回去，就在這裡歇一歇。看你這麼辛苦勞累，你躺下吧，我給你按一按。”
她將辦公室門關好，也將燈光調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