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編程界,開源兩個字並不稀奇,但商業模式,程墨比較模糊。
隻能將兩者機械性的聯想到一起,他畢竟是沒參加過工作的本科生。
翟達看到葛巧巧也仰著腦袋等下文,於是乾脆道:“要不我打個比方?”
首先強調一點,“開源”不等於“免費”。
也不等於沒有“版權”。
僅僅意味著“允許訪問、修改、使用”。
翟達指了指程墨麵前的啤酒杯。
“為了照顧學姐,我從遠一點開始說,比如程墨祖上傳下來了一本‘釀酒寶典’,有不小的價值,他以此開了一家酒館,那麼他的本職任務就是不斷提供給顧客服務也就是‘酒’,酒館裡的客人偶爾也會發表一些建議,他再根據需要改進工藝釀出更好的酒,亦或者增添一些其他品類,甚至請一些駐唱歌手,以希望酒館越來越大、掙錢越來越多,到這一步很好理解吧?”
葛巧巧點點頭。
而程墨則覺得會長口才挺好的,這比喻的很形象啊。
“如果這種思路叫做‘閉源’,那麼開源對應的選擇,就是將‘釀酒寶典’徹底公開,並且邀請所有人來使用。”
“我們還是以酒館舉例,因為網絡上沒有空間概念,姑且可以認為所有酒館都開在一起,你會發現周圍多出了數倍的酒館,他們都會用你的‘秘方’釀酒並賣給客人,並且根據自己的需要便宜行事,有的是清吧、有的是夜店、有的配燒烤。”
“他們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員工和顧客,所有這些人會一起對‘釀酒寶典’進行改進和修訂,使得其上的內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好,甚至漸漸變成了能解決所有開店問題的行業手冊,這意味著‘釀酒寶典’在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優化。”
葛巧巧好奇道:“那怎麼掙錢呢?我是說那個最初的寶典擁有者。”
程墨也等待著後續,他好奇會長會如何將目前幾乎是編程界專屬的“開源”二字,和商業模式聯係到一起。
翟達舉起一根手指:“程墨給所有使用寶典的人立了幾條規矩:一、無論修改多少次、增加了多少內容、誰改的,寶典的版權都永遠屬於他,當然他也會承諾永遠不會事後算賬收取任何費用。”
“二、對於想要新開張的酒館,若要用他這本越發完美方便的寶典,就要先給他交一筆技術服務費,可提供基礎的開店指導,同時也能確保自己的寶典深入的嵌合進這家門店裡,對方無法輕易把你踹開。”
“三、所有酒館自己經營,但裡麵個彆的核心服務,比如釀酒原料,必須在他建立的平台上采購、收銀係統也必須由他集中管理再分發給所有人,中間自己抽掉幾個點、店鋪裡一些廣告位,也必須接受他的分發安排,但廣告費可以和酒館分賬。”
二人若有所思。
韓琪端來一盤炸魷魚圈,看到翟達的三根手指,心道達哥又在暗中蛐蛐越哥了
翟達捏起一塊丟進嘴裡:“還有許多隱形的收入,比如因為你一定程度上能影響無數酒館,供應商就會反向討好你,提供酒杯、桌椅、燈泡(硬件)的廠家會來找你,搞定你就搞定了無數,玩法多了去了。”
“如此就是一個操作係統開源且能盈利的基本邏輯,當然所有的‘利好’都是先放出來的,所有的‘約束’都是逐漸加碼的,前期以推廣用戶為目標,後期再一點一點切蛋糕,萬事萬物都是如此。”
“如果你沒玩脫,比如成為了市場主流的一份子,那這就成為了一個商業上常說的‘生態’,加入你則擁有成熟的資源,獨立於你則處處需要‘自力更生’,還得繞開你那本越來越厚的‘寶典’。”
“用戶多年已經產生了‘飲酒習慣’,喝彆家就不得勁還麻煩,酒館老板也有‘用戶習慣’,他們變得隻會在你的規則下開酒館,想脫離你就要重新研究。”
兩人皺眉思索中。
這種“開放秘密”的商業模式,在09年是相當反直覺的,和單純的編程界開源,形似而神不似。
翟達給了他們一點消化時間。
對於翟達來說,他需要搶時機。
如果時間線再早幾年,他可能會選擇蘋果那樣的路線,以跨越時代的產品和跨越時代的係統,營造自己的王國,而不是走開源路線,去營造生態。
但問題是機械核心裡的兩套係統,現實中都已經有了蹤跡。
ios是07年發布的,雖然傳奇第一槍“蘋果4”還未出現,這個係統目前稚嫩到更像是為音樂播放設計的,最大應用是在iod(一款大容量4)。
而安卓則是08年,菜到比塞班還摳腳。
但兩者都在徹底爆發的前夕,從此時起每過一年,翟達手裡的東西就會變得越來越麻煩、幾年以後可能它們還有價值,但對翟達已經無法使用了。
沒有了市場空間的同時,也容易被露頭秒,法律上的那種。
現在開始從硬件捉摸“劃時代產品”,弄出來的時候市場早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他隻能走“快速發展”的開源道路,讓更多的免費勞動力參與到改進工作中,並儘快構建生態。
如果來不及做出手機,那就隻能退而求其次:試著去定義手機。
做手機的爸爸。
未來十年,若說產業升級,移動互聯網絕對是全球唯一的焦點,可以創造無數工作崗位和機會,養出無數大企業。
隻是目前不要說“操作係統生態”的重要性,就連“移動互聯網”的重要性許多人都還沒看明白。
程墨心領神會,繼續補充道:“所以,我們現在需要一個最基礎的‘釀酒寶典’,吸引更多的人來使用!它最好得有一些特立獨行的優點!”
翟達打了一個響指:“正解!”
但很快程墨擔憂道:“但會長,移動操作係統是要和移動設備綁定的,我們如何說服那些大型手機廠家使用我們的係統?”
一旦涉及到“商業”問題,這位編程天才就會迅速回落到本科生應有的見識水平,他總覺得這是很難的事情。
難道要去一個個拜訪?
翟達攤攤手:“不要把這些公司想得太高傲,光掙紮在生死線的手機廠商就好幾個,摩托羅拉、愛立信、波導等,這都是上一個時代被諾基亞拍死的殘黨,他們做夢都想有一個好係統。”
“另外國內的主流廠商中星、酷派、運營商合約機等,接觸起來也不會有太多門檻,該扯旗的時候扯旗,母校可以幫我們推,我自己也會嘗試找找資源。”
“不過我不喜歡上杆子送好處,我喜歡水到渠成,所以我理想中最先開始試水的地方,是這裡。”
翟達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桌麵上,那是他重生後就沒換過的山寨機。
龐大的,正在走下坡路的山寨機市場,一直是雜牌係統+各自為戰。
他們其實和摩托羅拉一樣,也是生死存亡邊緣掙紮,艱難朝著“智能機”過渡。
開源的商業模式,正適合這些遊擊隊。
“我們不但可以支持酒館,也可以支持路邊攤,當路邊攤釀出的酒比酒館還給力時,那些開酒館的會自己來找我們的。”
後世安卓能三年車翻塞班,可不完全是因為它有很強的銷售能力,而是它誕生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並且走對了關鍵幾步。
正說著,迷霧酒館被推開,進來一個陌生人,探頭探腦道:“老板,我盛京開夜場的,我聽說你們這有一種精釀啤酒,能談談進貨的事兒不?”
翟達笑了笑,沒有搭理那人,而是對程墨道:“你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程墨一揮拳:“有道理!!”
給韓琪一個眼色,讓她應付一下這個不請自來的客戶,翟達起身道:“走,我帶你看看那朋友發來的東西,雖然不全。”
程墨趕緊起身跟隨,隻是門都開了,才突然有些擔心的說道:
“會長,還有最後兩個問題,真的是最後兩個那人寫的東西有一部分是基於ios和安卓的,哪怕是未公布的、離職後的個人成果,多少也有法律風險吧?”
翟達攤了攤手:“你可以借鑒而非照抄,而且你得利用規則,而不是畏懼規則,既然這個時空間裡這些東西都是無主的,那就可以先到者先得。”
難道費勁巴拉開掛弄回來的未來技術,應該送給現在的蘋果和穀歌?把自己當聖母,把它倆當白蓮花?
這套商業模式,價值都比無法直接使用的代碼大,前者才是最核心的競爭力,後者隻是幫翟達“省力”。
程墨點頭道:“我會注意的,那麼第二個問題,我們畢竟是中國人未來您注冊的公司也是中國公司,在需要和全球企業打交道的領域,恐怕也會吃虧吧?我們中國人也能搞操作係統?”
翟達一愣,他沒想到程墨在想這個。
其實,這是繚繞在這個時代,每個有誌青年心間的疑慮。
即便是程墨這樣的天才也是。
多少人因此自我否定,多少人因此選擇遠走他鄉,又有多少人已經被不公平的待遇拍倒在地。
比被否認更難破除的,是自我否認。
不知為何,翟達腦子裡突然想起了老師數十年前的一句名言。
“外國人搞得了,中國人搞不了?中國人比彆人矮一截?”
他原本想用這句話來安撫程墨。
可突然又想起了老師所說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
於是換上了自己的風格,笑了笑推開門:
“寇可往,吾亦可往!”
隻留下清脆的銅鈴聲,和漲紅著臉昂揚追上來的程墨
酒館裡,葛巧巧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有些發呆,所以都忘了說再見。
剛才有一瞬間會長的麵相好像變了
有了些許“龍相”,看走眼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