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為了讓幼小的秦無劍活命，女人用磨得鋒利的石片，生生割下自己的肉活吞，忍著發膿潰爛的傷口，最後幾乎用爬，將他帶到了城池裡。
許是秦無劍命不該絕。
女人在進入城池後，不久就死了。
一對好心腸的老夫婦，操持了女人的後事，收養了還在繈褓裡的秦無劍。
……
這一切。
身在繈褓中的秦無劍自然無法記得。
他後來知道，是那對老夫婦臨終之際，告訴了他女人臨終時親口講述的事情。
轉眼。
六七年過去。
老夫婦壽終正寢前，將秦無劍交給了一位遊方商人，商人帶著他離開了無儘荒原，在測過血脈資質後，他被送到一座偏僻的宗門。
若一切都這般一帆風順，秦無劍或許，會在那小宗門裡度過一生。
可是。
無巧不成書，人世多無常。
八歲那年。
秦無劍意外被人爆出罪民身份。
當時的他，本已經展現出不俗的天賦，可卻因為出身無儘荒原，被人生生挑斷了全身經脈，廢除了修為，重新丟回了無儘荒原裡。
“從被重新丟回荒原起，我便立誓要練劍，經脈斷了，那就舍棄真氣鍛煉肉身，修為被廢，那就舍棄武技修煉劍意。”
“總有一天，我要讓世人看見。”
“被當做垃圾，當做汙穢的荒原裡，一樣能走出絕世強者，還要殺光所有的蠻獸，為我爹娘家人報仇雪恨！”
秦無劍神情恍然。
旋即。
他又想起了什麼，看向秦天的眼神有些心虛。
“當初我對帝尊說，我先天不足，天生經脈斷裂，其實……”
秦無劍眼中露出懷念的神情，看著近在咫尺的秦天，語氣格外複雜：“當時的我，隻是怕帝尊跟那些人一樣，給我希望，又親手掐滅。”
秦天沒有說話。
他隻是目光平靜地望著秦無劍。
有些事情沒有必要解釋。
“後來我明白了。”
秦無劍繼續開口，嘿嘿一笑，看向秦天的眼神灼熱尊敬：“帝尊跟那些人不一樣，我也好，無心也罷，還有鐵錘。”
“我們都是世人眼裡的天煞孤星，但在帝尊身邊，我們得到了信任，得到了尊重，得到了……”
“逆天改命的機會。”
他的話鋒微微一轉，陳述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恍惚。
後來。
秦無劍以劍入道，剛踏足入道境，便斬殺入道巔峰強者，初入融道境，可戰合道，合道巔峰，弑殺半步準帝。
北辰帝宮三使之中。
外人看來，最為神秘最少露麵的侍劍使，實際上，卻是三使之中最早嶄露鋒芒的一個。
他殺光了無儘荒原的蠻獸。
在大仇得報的那一刻起，秦無劍親手在無儘荒原之巔，為父母立了一座空墳。
“那一天我發誓，哪怕無法報答帝尊再造之恩，也一定會儘一切努力，成為帝尊身邊一個有用的人，一把……最鋒利的劍。”
秦無劍緩緩敘說著：“我起初不信世上有轉世輪回一說，可那一日，在我發下宏願後，兩隻從天邊飛來的蝴蝶，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陣微風拂過，好像……是我那從未謀麵的父母，在撫摸我的臉，恍惚裡，我好像看見，他們就站在遠處，溫柔地看著我，告訴我，他們會支持我選擇的路。”
“……”
秦天沉默地看著秦無劍。
在帝宮三使，或者說，自己前世收養的三個小家夥當中，秦無劍是最沉默的，這些事情，其實連他都是第一次聽對方講述。
“所以，當善念災找上我，告訴我她看到的未來，告訴我，自己能為帝尊逆轉大局時，我沒有任何猶豫，便同意了她的計劃。”
秦無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眼神格外堅定：“哪怕……這個代價是我的命，帝尊，秦無劍今日想任性一次，請帝尊成全！”
“你……”
秦天的眼眶有些發紅，神情複雜到了極致。
此時。
歲月長河的兩道支流還在交戰，可兩邊幾乎多少差距，旗鼓相當，寸毫不讓。
初代司命身上，隱隱有幾道光芒閃耀，似乎是趁著這個機會，想要暗中篡奪歲月長河的力量。
“帝尊！！”
秦無劍緩緩吐出一口氣，神情堅定至極道：“沒有時間猶豫了，當初連帝尊這般驚才絕豔之人，都被所謂的源地規則所限，我追求劍道一生，如今能有機會用歲月長河為劍，斬斷阻攔帝尊前路的荊棘，何嘗不是一種圓滿？”
“我意已決！”
“請帝尊成全！”
秦無劍再次開口。
秦天這次沒有再阻止他，而是目光沉重凝肅地望向他：“小劍，我記得你在帝宮時，最大的追求，是成為劍道大帝，今日你若替我執劍，魄散魂消不入輪回，可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秦無劍一愣。
是啊。
成為劍道大帝，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這件事他隻在萬年前，被秦天帶走的那一日，無意中提起過。
沒想到。
秦天竟然還記得。
不過。
他隻是神情恍惚了一瞬，便笑了：“能為帝尊開路，為五域蒼生開路，好像比成為劍帝還要帥一點，帝尊，我意已決，彆再勸我了。”
“我明白了。”
秦天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身後。
正在跟初代司命纏鬥的歲月長河，在他本源大道的召喚下，陡然放棄顫抖，回轉至他身邊，重新化為了那把規則之劍。
秦無劍悄悄歎息一聲，用意念封印了一段話語，輕聲道：“帝尊聽到這話的時候，無劍大概已經死了，沒能成為劍道大帝，其實我心裡……的確有些可惜呢，如若可能的話，希望有朝一日，帝尊能修一條劍之大道，也算……替我看一眼劍道大帝的風景。”
他的動作極其隱蔽。
準帝巔峰的修為下，就連秦天都沒能察覺他的動作。
此刻。
規則之劍重新凝聚成型，源地規則的力量隨之爆發，竟是將初代司命周圍，那半支歲月長河的力量，都瞬間鎮壓了下來。
秦天望著麵前的規則之劍，沉聲開口道：
“侍劍使秦無劍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