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重新跪坐下來,盯著趙驚鴻,緩緩道:“大哥,軍營中有女人,你知道的吧?”
趙驚鴻詫異地看著張良。
張良緩緩道:“這裡是軍營,雖然有一些女人,但那都是從事特殊工作的,對此二哥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世間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之所,所以光則不能永亮,我可以理解。”
“但這裡畢竟是軍人,那人也絕對不是那些人。一個這樣的女人在軍營中,是非常危險的。”
“而且,你跟百裡無名應該有事情瞞著我。他是我的弟子,我希望大哥能夠告訴我真相。”
聽到張良這番話,趙驚鴻不由得一陣沉默,目光有些閃躲。
扶蘇和林瑾都詫異地看著趙驚鴻。
他們怎麼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看來大哥連他們都瞞著啊!
好一陣,趙驚鴻無奈歎息一聲,對張良道:“百裡無名的身體很虛弱,他跟你一樣,但是卻沒有得到很好的營養滋補……”
趙驚鴻將當時俠醫跟他說的話重述了一遍。
三人聽完,都沉默了。
他們沒想到,百裡無名這樣一個天才,竟然會有這樣的命運。
扶蘇蹙眉道:“怎麼會這樣?不是說隻是感染風寒嗎?最近都沒聽到無名怎麼咳嗽了。”
“是啊!那麼乖巧一個孩子……”林瑾滿臉遺憾。
張良沉默了許久,詢問:“可有辦法?”
趙驚鴻歎息道:“俠醫說了,隻能調補,就算如此,也是多活些年歲罷了。我詢問過百裡無名,他是想要苟活幾年,還是想要綻放青春,做出一番事業,他的回答是,哪怕隻有一日,宛若浮遊,也要燦爛一生,在這滾滾曆史潮流中,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是他的希望。”
張良沉默了,因為他在賬房外的時候,也聽到了百裡無名說了類似的話。
扶蘇倒是很震驚。
他喃喃道:“無名他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理想和抱負?”
趙驚鴻看向扶蘇,詢問:“你可知,過仁始弱義,過義複強禮,過禮而媚智,過智付虛信,過信終害仁。夫五常唯以論衡,論衡乃以為度,過度是入無常,可知為人、事之理。”
扶蘇點頭,“自然知曉,此乃倫理五常也。”
趙驚鴻點頭,“那你可知: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扶蘇沉默地看著趙驚鴻。
張良緩緩道:“我知道。”
眾人看向張良,“我自小體弱多病,母親說,我出生之時,宛若初生之狸貓,小的可憐,甚至連吃母乳的力氣都沒有。”
“是我母親含辛茹苦,細心至極,一點一滴將我喂養長大。”
“那些年裡,母親為了照顧我,吃儘了苦頭,才勉強將體弱多病的我養大,並且從我能吃飯以來,皆是以膳食調養身子,才有了如今之我。”
“可,無名他出身寒微,時常吃不飽飯,忍饑挨餓,又怎會有好身體……”
趙驚鴻看著情緒低落的張良,緩緩道:“去上郡無疑是更好的發展,但是以現在上郡的情況,必然會更加繁忙,勢必會拖累他的身體……你是他師父,其中利弊,你自己考慮。”
說完,趙驚鴻不由得歎息一聲。
他確實心疼這個小子。
不僅懂事的很,還很乖巧,做事有條理,關鍵是很有天賦。
隻可惜……
張良起身,沉聲道:“我去與他聊聊。”
趙驚鴻點頭,看著張良離開。
等張良走了,他一側頭,就看到扶蘇滿臉擔心地看著自己。
趙驚鴻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扶蘇。
扶蘇滿臉擔憂,略有緊張地看著趙驚鴻,問:“大哥,你身體可好?”
“好著呢。”趙驚鴻道:“我能有什麼事兒。”
扶蘇擔憂道:“大哥不是說慧極必傷?在我看來,大哥是最有智慧之人了……”
趙驚鴻無奈,看著滿臉擔憂的扶蘇,不由得笑了,伸手揉了揉扶蘇的腦袋,“臭小子,我又沒事,身體好著呢,不必擔心。無名那是……唉!那是他的命不好。”
林瑾則淡淡道:“他的命好也不好。他雖出身寒微,但至少有愛他的母親,雖然出身鄉野,家中卻有藏書,有機會讀書識字,比在上郡書院的那些孩童要強很多。他雖命不好,但他遇見了二哥,有了一展才華的機會。”
“而且!”林瑾看著兩人,緩緩道:“你們皆憐惜無名這孩子,必然會幫助他做出一番事業,這也是他所幸之事。”
趙驚鴻微微點頭,“也隻能如此想了。”
扶蘇也道:“萬事皆有兩麵性。”
三人又聊了許久,才各自回屋睡去。
次日。
趙驚鴻和扶蘇起床去給張良送行。
百裡無名也來了。
他帶著自己的行李。
趙驚鴻見狀,便明白了百裡無名的選擇。
張良深深地看了趙驚鴻一眼,然後深深拱手,什麼話也沒說。
百裡無名對著三人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趙驚鴻見狀,不由得深深歎息一聲。
兩人上了馬車,車隊緩緩朝前行駛。
司馬無歸對著三人拱手,“扶蘇公子,趙先生,林瑾先生,此行無歸定然不會辜負汝等期望!”
趙驚鴻眼睛微眯,笑著說道:“好好乾!加油!”
扶蘇也笑著說道:“等候你的好消息。”
林瑾則隻是擺了擺手。
司馬無歸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一扯韁繩,“駕!”就追上了隊伍。
看著他們離開,趙驚鴻對扶蘇道:“走吧!今日刑徒住所皆已建造完畢,我們去鼓勵一番。”
“好!”扶蘇點頭。
趙驚鴻想說剪彩呢,但突然想起來了,現在還沒這規矩。
刑徒那邊其實可去可不去,但之前趙驚鴻已經為扶蘇打好了基礎,隻需要扶蘇去一趟,收割一波聲望即可,這樣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很快。
三人騎馬來到了刑徒新住所。
很多刑徒在收拾著建築垃圾,清理街道。
趙驚鴻讓士兵們喊刑徒們集合。
很快,刑徒們就聚集到了一起。
刑徒們見到趙驚鴻和扶蘇以後,紛紛跪下來磕頭。
他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以此表達心中的謝意。
這麼多年,從未有人拿他們當人。
他們過的日子,如同奴隸一般,隻有趙驚鴻和扶蘇是真正關心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