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歐陽洪帶頭，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士族才子們頓時精神抖擻，人人正襟危坐，隻等一個機會。
梁蕭俯視台下，微笑道：“本將軍不過一人而已，人多嘴雜，爾等既然皆是世家子弟，其中必有出類拔萃者，可以推選數位代表發言，莫要喧鬨，影響交流會秩序。”
梁蕭話音剛落，全場交頭接耳。
以歐陽洪為首的門閥子弟，以周玄毅為首的其他支持四大門閥世家子弟，對梁蕭的回應早有所料，從人群中陸續站了出來。
梁蕭又盯著歐陽洪，道：“諸位發言之前先報身份，本將軍和你們不熟，諒解一下。”
“在下歐陽洪，家父正是本朝戶部侍郎！”歐陽洪耐著性子，報上身份，心中卻惱怒不已。
作為歐陽家的長公子，名滿京城的大才子，整個京城文壇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但他麵對的是天策上將，絕世武君，這點才名卻如螢燭之火與日月爭輝，微不足道！
狼多肉少，在場數以千計的門閥子弟都和他一樣，恨不得向天下人證明，自己比梁蕭更優越。
一旦梁蕭返回徐州，以後隻怕再也不會有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
“試請上台一言。”梁蕭緩緩起身，淡然回應。
話音剛落，台下眾人的目光由敬畏轉為輕蔑。
現場世家才子們雙眼放光，與同伴們相視一笑，更有甚者竊竊私語。
“終究是武夫，不諳唇槍舌劍之利！”
歐陽洪早已迫不及待，上台與梁蕭對峙。
“在下聽說，武君除了收複徐州，殲滅匈奴將士超過十萬，其中還有不少俘虜，被武君發配苦力？”
“不錯。”梁蕭點頭，又看向台下眾人，“還有哪些代表，若想發言，自行上台。”
台下歐陽海、周玄毅等人激動萬分。
與此同時，武帝也帶著玄奇走上梁清霜所在的高樓。
“霜兒。”
聽到呼喚，梁清霜不舍地回過神來，向武帝請安。“參見父皇……”
武帝注視著她，唯有苦笑，也坐到另一邊。
“父皇也想看看，他要如何應付悠悠眾口！”
梁清霜默然不語，幽怨的目光又重新移向高台上。
所幸今日風小，她倒是能聽清楚梁蕭與其他人的對話。
在她看來，父皇不該讓那位將軍麵對成千上萬人的唇槍舌劍。
一人開口，千人附和，其聲勢不可謂不浩大。
歐陽洪朗聲質問：“武君為何執意將俘虜發配苦力，而不是將他們遣返匈奴？”
歐陽洪話音剛落，武帝父女皆是麵露不悅。
梁蕭隻瞥了歐陽洪一眼，朗聲回應。
“彼狄夷賤種,皆人麵而獸心,強則侵寇,弱則卑伏,不侍恩義,特以威服之耳。”
“好！”武帝和玄奇壓低聲音，齊聲喝彩。
“如此說來，那四句聖人之言應該是梁愛卿顧忌自己當時人微言輕，便假借先賢之名，實則是出自本人之口！”武帝不禁肅然起敬。
梁清霜也是美眸一亮，難掩驚喜。
原來他是兼資文武，並非隻有武夫之勇！
台下的世家子弟們顯然也沒料到梁蕭出口成章，頓時警惕起來。
歐陽洪義憤填膺道：“你如此虐待戰俘，落人口實不說，也影響我朝形象，把國家逼上絕路！”
梁蕭這才回看歐陽洪，一臉意味深長的微笑。
“你們這群世家門閥的大地主，強取豪奪、盤剝百姓的時候，造成無數百姓顛沛流離，賣兒賣女，甚至易子而食，這還不叫虐待。本將軍不過是讓敵人以勞動贖罪，你倒是心疼起來了？”
“你！”歐陽洪頓時憋紅了臉，咬牙切齒。
“至於所謂的影響國家形象，把國家逼上絕路，更是無稽之談。”梁蕭冷眼掃過歐陽洪，眼裡儘是鄙夷。
歐陽洪頓時額頭冒汗，向台下眾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在下歐陽海，家父正是本朝禮部尚書，負責主持此會！武君此言差矣！”
歐陽海迫不及待上台，走到堂兄身邊，發表高論助威。
“我國向來講究以德服人，你為一己之私，如此虐待戰俘，除了徹底激化與匈奴的矛盾，對國家沒有任何好處！”
“徐州許多百姓因為這些戰俘贖罪而免於勞役，怎就對國家沒有好處？難道在你們看來，徐州百姓不配成為武朝子民？”梁蕭道。
梁蕭這一問，把歐陽海也給難住了。
“至於激化與匈奴矛盾，又是什麼道理？莫非近日京城興起的向匈奴人投降的言論，便是出於爾等之口？”
麵對梁蕭的質問，歐陽海正不知如何回應，台下傳來一聲冷笑。
“在下吳郡周家長公子，周玄毅，家父乃是本朝禮部員外郎！武君之言，大謬矣！”
世家子弟們紛紛向周玄毅投去期待的目光，目送他搖著紙扇上台。
上台之前，周玄毅還不忘看一眼不遠處的秦昭柔，心中計較。
唯有讓梁蕭威嚴掃地，淪為全國士族公敵，將梁蕭批倒批臭，甚至讓秦家與梁蕭劃清界限，他才能脫穎而出，才有機會贏得這位京城第一才女的青睞！
“歐陽兄所言極是，本朝向來講究以德服人，你說匈奴人是夷狄，又何苦用夷狄人的方式去對待匈奴人？”
“為你一人之功，兩國從此陷入永無止境的戰爭，國家也因此不得不在徐州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這不就是窮兵黷武，勞民傷財？”
“依我之見，權衡利弊，與匈奴議和，歸還琅琊，兩國修好，每年向匈奴人繳納一些歲幣，可以大幅削減徐州的軍費，為國庫省下大把銀子，也讓國家得以休養生息，功莫大焉，利莫大焉！”
話音剛落，台上台下世家子弟無不拍手叫好！
周玄毅說完，深吸了一口氣，隻感到神清氣爽，心中暗暗得意。
司馬家的公子千金們已經無顏出席此會，現在他肩負著周家和司馬家的期望。
這一番言論，先小小支持歐陽洪一番，再以近日士族共識為切入點，帶動全場輿論，足以令四大門閥刮目相看！
“窮兵黷武？勞民傷財？歸還琅琊？繳納歲幣？”
梁蕭忍住笑意，目光掃過周玄毅，“你的意思是，投入徐州的軍費應該換成給匈奴人的戰爭賠款？”
“正是！”
周玄毅一臉正氣凜然，向台下眾人作揖行禮。
“今日在下肺腑之言，請天下人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