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家常菜，還真就是家常菜。
三菜一湯，樸實無華。
老太太的手藝也是相當紮實，看著不花哨，但吃著是真不錯。
吃到一半，周灝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蘇老師，以您現在的津貼待遇，生活條件應該不至於……現在這樣吧？”
“現在這樣怎麼了？能吃能喝有地方遮風避雨，這不是挺好？”蘇蕾滿不在乎道，“人的貪婪是無止境的，什麼時候是個頭？”
周灝笑了笑，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苦硬吃，有點傻？”蘇蕾反問了一句。
周灝抽了抽嘴角，有點尷尬。
“小周，有些事你隻有經曆過才能明白，什麼東西都是有代價的。”蘇蕾歎了口氣，也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很明顯，有些話題很敏感，容易404。
不過這也再次從側麵證明了一件事——這位蘇媽並不是不想幫學生，而是真的幫不上。
因為她的思想底色放在這個濁流滾滾的時代裡，根本就是異類，沒人會喜歡。
就跟堅持要用科班生的他一樣，分分鐘成為這個圈子的排擠對象。
“我聽瀟瀟說，你那個情景喜劇的項目遇到了點麻煩？”蘇蕾及時轉換了話題。
“之前是有點小麻煩，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周灝點了點頭道：“我找了豫南衛視合作，繞開了他們的限製。”
“做得好。”蘇蕾笑意盈盈道：“而且夥伴選得也很好，豫南衛視算是為數不多底線尚在的衛星台了，你去年參與的那兩個節目，都很好看。”
“我就是動動嘴皮子，主要還是他們給力。”周灝自謙了一句。
“是你的功勞，就沒必要推出去。”蘇蕾搖頭道：“有時候創意才是最值錢的……”
一頓飯快吃完的時候，周灝這才在悄無聲息間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他這次來，其實是為了找這位蘇媽合作的。
他成立公司基本隻是時間問題了，一旦發展到那一步，對藝人的需求量自然也會跟著上漲，而他一直都對那些又菜又懶的流量咖沒什麼興趣，所以……乾脆就惦記上中戲這邊的人了。
中戲這邊雖然也有不少人半路上就投靠資本提前進圈了，但是像徐瀟那樣紮紮實實修習完內功再出來找活的人同樣不少，然而留給他們的機會卻實在是少之又少。
那麼現在周灝這邊會缺人，而中戲這邊畢業生缺機會……正好就是一個完美互補的機會！
一聽周灝的想法，蘇蕾瞬間也來勁了，“你是說，以後每年都能給應屆生安排一部出道試水的戲？”
“計劃確實是這樣的。”周灝笑道：“我這人您也知道的，跟那幫流量資本向來不太合拍，我還是更希望能由實力派演員來出演我的作品，而徐瀟的表現讓我真真切切看到了中戲學生的潛力，我覺得可以嘗試合作一下。”
“好，好！”蘇蕾激動地連連拍桌子，眼眶隱隱有點泛紅的跡象。
作為中戲的教授，這幾年她的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科班生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除了那些有背景的個彆學生，絕大部分畢業出去之後都是四處碰壁，最後隻能去給那些什麼不會的偶像明星作配。
這個怪象已經離譜到了什麼程度？
一個二十四歲的中戲畢業生，在劇組裡隻能給那些快三十歲的“流量小花”當媽！
而且還是三集就翹辮子下線的那種……
悲哀！
想要拿到機會，隻能給資本跪下，接受那些亂七八糟的潛規則，成為滾滾濁流中的一員。
麵對如此殘酷的生存環境，很多學生早早就道心破碎了，從大一開始就四處抱大腿找出路，甚至不惜給人做情婦做小三……
蘇蕾看不過去找來談話，反而還會被反嗆一句——我也不想作踐自己啊，可是學校能給我安排出路嗎？
蘇老師，時代變啦！
中戲的履曆已經不值錢了，不想辦法儘早謀劃出路，畢業即失業！
對此蘇蕾根本沒法反駁，因為它就是事實。
現如今能有一家公司，願意為這些按部就班學習畢業的孩子安排一個試水的機會，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
激動之下，她甚至直接從酒櫃裡翻出了一瓶五糧液。
周灝被嚇了一跳，“蘇老師……”
“小周你坐下。”蘇蕾一臉認真道：“這杯酒，是我替那些孩子謝謝你的。”
二兩白酒一口悶，完了臉不紅氣不喘。
得，一看就是女中豪傑，年輕時候估計也沒少喝。
“蘇老師，我這邊能提供的資源很有限，不可能滿足所有缺口的。”
周灝說得很隱晦，但蘇蕾聽得懂。
這是要讓她做第一道篩選，能力不合格的、人品不行的全都ass，擇優錄用。
這種篩選容易得罪人，由她來做確實更合適一點。
“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了。”蘇蕾直接給攬了下來。
說著說著，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腦門道：“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有人托我問問你，能不能再創作幾首融合戲曲的音樂作品？”
“額？”周灝有點懵。
“你在豫南衛視那邊不是搞出來一首《新·貴妃醉酒》嘛，幾個月下來對戲曲的拉動效果非常明顯，據說現在學戲曲的孩子都比往年多了不少。”
“所以有人就希望你再接再厲，再幫忙寫幾首融合戲曲元素的作品，爭取能讓戲曲行業枯木逢春。”
周灝連連擺手，這擔子太重他可擔不起。
融合戲曲的作品，他腦袋裡當然有，但空口白牙一句話就要讓他掏作品……多少有點幽默了。
蘇蕾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回頭我安排你們見一麵，你們自己好好聊一聊……這個行當裡麵老頑固確實很多，但也都是真正熱愛戲曲的人。”
“這是我們華夏的國粹，是文化傳承裡最閃亮的明珠之一，我也不希望它就此被時代所遺棄，成為隻存在於檔案資料裡的‘國寶’。”
“我相信有一天，我們華夏文明終究還是會回到世界之巔，到那一天，我也希望有外國人能穿上戲服體驗一下我們幾百年前的‘流行歌曲’……”
周灝都被逗笑了，這位蘇媽還挺幽默。
不過胸口那團火也確實被點燃起來了。
讓那幫昂撒穿上戲服咿咿呀呀地唱戲……想想都搞笑。
隻不過有生之年，他是見不到這一幕了，不過這不妨礙他為此努力。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