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師，不是我故意刁難你，實在是情景喜劇這個題材……”
蔣毅童一臉苦相，欲言又止。
他是真不願意得罪這位優影新晉的當紅炸子雞，但是作為新任的網劇部門一把手，他卻不得不直麵這個問題。
“周老師，我就實話跟你說吧。”蔣毅童苦笑道：“情景喜劇，現在基本是市麵上最冷門的題材，幾乎沒什麼受眾群了。”
“巧了不是？”周灝淡然道：“我最擅長的，不就是搞冷門題材嘛？你看我什麼時候主動蹭過熱門題材？”
“這……不是一回事。”蔣毅童歎氣道：“您寫冷門能紅，很大部一分是建立在已有的人氣基礎上的，而且即便真的沒人願意看，大不了換一本重開就是，沉沒成本低得很。”
“但電視劇製作不一樣啊，哪怕是網劇……沉沒成本也還是很高的。”
周灝有點不高興了，“這片子成本不高啊，場景單一而且沒有什麼特效需求，我找的演員也是性價比爆棚的。”
“周老師，賬不是這麼算的。”蔣毅童小心翼翼道：“這是個拚流量的時代，整個平台的流量盤子是固定的，我們把一部分流量給了你的作品，其他片子能吃到的流量必然就會變少。”
“作為平台運營方，肯定是希望能把流量喂給更有盈利可能的項目……不然沒法向股東交代啊。”
周灝臉色沉了下來。
又是這一套嗑！
這也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融資上市的原因，一旦跳進這個坑，變質隻是早晚的事情。
彆管你的公司創立之初有什麼信仰，最後都會被資本怪怪馴服成手持鐮刀的惡龍，幾乎沒有例外。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廣告收入現在已經成了一部劇的重要收入來源，但是情景喜劇的受眾群太小了，而且你這還是一部古裝題材的……估計壓根就拉不到什麼廣告讚助的。”
周灝算是聽明白了，說來說去反正就是不給過唄。
返回工作室的路上，周灝一直在反複琢磨……這事兒有點不對勁啊！
按說以他現在在平台內部的咖位分量，不至於連這麼一個小項目都被卡住啊。
這又不是什麼會燒大幾億的巨型項目……尼瑪就一個情景喜劇而已，就算真虧了能虧多少錢？
優影差這點錢？
不可能啊！
還是說這幫人已經開始暗暗玩起“卸磨殺驢”的把戲了？
也不對啊，這也太早了一點！
那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陣營啊。”張虹直接一語道破天機，“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這個項目用的都是誰？”
周灝愣了一下，似有所悟。
“打從互聯網資本入局以來，流量偶像和刻板生之間早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對立陣營了！這個圈子的蛋糕就這麼大，存量爭奪是很殘酷的！”
“表麵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團和氣，私底下都快為了資源打出狗腦子了，這事甚至已經開始往首都那個大會堂裡麵捅了，往小了說那是圈內資源分配問題，往大了說那是誰能占據文化話語權的問題！”
“科班生代表的是我們自己傳統的那一套藝術理念和審美體係，流量偶像則是舶來文化的開路先鋒，他們背後資本的目的是占領文化高地……你覺得這兩股勢力能和諧嗎？”
“你再好好想想，優影背後的資本都有誰？他們想要捧的是什麼人？”
周灝無言以對，他聽明白了。
歸根結底，終究還是文化話語權的爭奪。
舶來文化想要李代桃僵消弭華夏的傳統文化，大規模去雄化的娛樂隻是開路先鋒而已。
一旦讓這些糖衣炮彈肆虐荼毒開來……後麵的發展態勢已經在很多地方複現過了。
而傳統體係這邊雖然也有一些叛逆的“反骨仔”，但總體上還是希望傳承自家的文化的。
這兩股勢力在根本上就有存量衝突，再加上外麵那幫人根深蒂固的“零和博弈”思想，這場爭奪基本不存在和平共處的可能性，必然是有你沒我的結局。
舶來文化想要打贏這場戰爭，就必須搶占文化高地，但這座高地在傳統的文藝圈子手裡咋辦？
另起爐灶唄！
流水線批量生產明星，劣幣驅逐良幣大規模擠占科班生體係的生存空間，一步步完成偷梁換柱的工程。
而在這個大背景下，周灝這次的行動多少顯得有點“不合時宜”了。
你可以找實力派挑大梁，但你不能把整塊蛋糕都給科班生啊！
你這是要乾嘛？
吃著我們的飯，卻跑去救濟科班生？
啥意思啊？
想通了這一層，周灝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連那位背景不俗的蘇媽也搞不定學生的出路，轉而跑來找他幫忙了。
是真的不好搞啊！
平台渠道全部捏在這幫資本手裡，留給科班生的生存空間確實太小了！
哪怕隻是一部小成本的情景喜劇，都不願意給個機會……
離譜。
“所以你以為，我為什麼提議讓你升級成公司自己拿製作資質？”張虹歎氣道：“我其實早就已經預料到今天的結果了，你的理念事實上跟他們是背道而馳的，現在之所以能忍著你，不過是因為你能幫忙賺錢而已。”
“可是哪天一旦迫近到他們的底線了……翻臉隻是時間問題而已，現在再回頭想想，你跟企鵝視頻鬨成那樣，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
周灝略一沉思，悚然大驚！
他跟企鵝鬨掰的時間節點，正是在《琅琊榜》的製作周期裡。
而《琅琊榜》的主要演員，幾乎清一色都是實力派的科班生……
這一下子，周灝瞬間就明悟通透了。
原來如此！
當時他還抱怨企鵝利欲熏心目光太短淺，為了割一茬韭菜就把他給踢出了合作名單……現在看來，禍根可能早在立項之初就已經埋下了！
而現在的《武林外傳》，不過是舊事重演而已，不同的是優影這邊直接把話給挑明了。
一念至此，周灝心裡也不免有了幾分火氣。
如果說之前對於升級公司還有兩分猶豫的話，這次他是完全不帶任何猶豫了。
搞，必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