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熱烈的期盼中,
衛青率領漢軍從定襄走出,打擊匈奴。
衛青親自率領的部隊,取得了很好的戰果,先後同匈奴人相遇,然後斬殺敵人首級有兩萬之眾。
按照傳統的習俗,
衛青讓人將這些戰果堆積在一起,以為京觀,為肥沃草原的土壤,做出了巨大貢獻。
隻是匈奴人難以接受這樣的好意。
他們的生命雖然像青草一樣,春生冬沒,
但青草在冬雪中枯萎消失後,還有根係紮在泥土裡,等待春時的複蘇。
匈奴人的頭顱如果被割掉了,
又憑什麼再長出來一個新的,繼續活蹦亂跳呢?
於是,
衛青在草原上的所作所為,讓匈他們心生惶恐,一遠遠望見漢軍旗幟便想要逃跑。
漢匈之間的戰鬥,
最終勝利的結果正不斷向著前者傾搖而去。
隻是此時的匈奴單於伊稚斜並不甘心這樣的結果。
他在年紀上,雖然已經不年輕了,卻才當了幾年的匈奴首領——
伊稚斜,
是當年圍困漢太祖劉邦的冒頓單於的孫子,是老上單於的子嗣。
他出生的時候,冒頓單於的榮光還沒有逝去,匈奴人的力量在他父親手裡迎來了鼎盛時期。
那個時候,
匈奴人頻繁攻破漢朝的邊疆防線,南下其中進行劫掠。
無數的財寶、人口,
都伴隨著引弓之民的馬蹄,被搶到北方荒蕪的草原上,成為單於和他的親友們,享樂歡快的資糧。
那是多麼的美好啊!
伊稚斜無比懷念這樣的容光,並且認為這才是屬於匈奴人的榮耀。
但漸漸的,
這樣的光輝消退了。
南邊的漢朝換了新的皇帝,
他的兄長軍臣單於也接過了父親傳遞來的權柄,成為了匈奴新的首領。
在軍臣單於的統治之下,
在漢朝天子不忘恥辱的勵精圖治之下,
伊稚斜親眼見到了漢匈力量的變化。
匈奴人南下劫掠的馬蹄,跨過長城邊境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們從漢人手裡搶奪的財寶也越來越少。
甚至在十年前,
軍臣單於還輕敵冒進,中了漢人的計策,讓自己帶去的許多勇士,都留在了那個名為“馬邑”的地方。
他狼狽的逃了回來,其身姿被伊稚斜親眼目睹。
而隨後幾年到來的消息,便是漢人攻入了匈奴王庭,並將匈奴放牧的河套之地奪走了。
之前懵懂察覺到漢匈關係轉變的伊稚斜,這下可以稱得上是直麵了漢軍的衝擊。
他因此震驚、惶恐,然後就是生出了強烈的怒火。
漢人憑什麼能比草原上的勇士還要強大?
漢人憑什麼占據那麼多的土地和財寶?
為什麼不願意每年都將美人、財物,乖乖的上供給偉大的匈奴?
敢於反抗,
那漢人,就是有罪的!
至於被漢人擊敗,倉皇南顧的軍臣單於,更是費拉不堪!
就是因為這個無能的首領,
強大的匈奴才會如此墮落!
所以,
當軍臣單於死去之後,伊稚斜很快就擊敗了自己的侄兒,自立為單於。
他雄心勃勃的,想要讓匈奴再次偉大。
然後,
他就尷尬的發現,自己拿已經改頭換麵的漢軍,一點辦法都沒有。
漢人愈發的主動,
每次向匈奴發起的進攻,都越來越深入,讓善於騎射的匈奴人完全招架不住。
伊稚斜這個單於,
覺得自己都被漢人那強而有力,能夠猛射遠射的弓弩,給衝的惡心反胃!
真該死,
漢人怎麼這麼會射能射!
真該死,
衛青這個漢人將領,怎麼這麼會打能打!
“那群家夥真是廢物!”
“竟然被殺死了這麼多勇士!”
“看來我必須出山!”
王帳之中,
伊稚斜在聽取了“漢人又將多少匈奴勇士扭頭而去”的消息後,目光堅定的說道。
他的手下因此說,“單於,您是要帶領我們,親自迎擊衛青的主力軍嗎?”
“……不。”
伊稚斜聽到手下期待的呼喚,下意識的發出拒絕。
然後,
他才端正神色,指天畫地的說,“我要親自率軍,去攻打漢人的偏軍!”
對上主力,
他可不敢說能直接拿下。
一旦出現意外,
他這單於的寶座坐了才三年,怎麼就能忍心讓給彆人呢?
所以,
他需要一場絕對的勝利!
用漢人的話來說,那便是:
“柿子還得挑,軟的捏!”
於是,
伊稚斜率領數萬人馬,
圍堵了一共不過三千人的漢朝前、右兩軍。
前軍將軍趙信受困投降,
右軍將軍蘇建突出重圍成功跑路。
伊稚斜因此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對著自己麵前的收獲說,“漢人也不過如此!”
之後,
手下快步走上前,想要向他彙報己方的損失。
結果伊稚斜瞪了他一樣,不允許他開口。
這位匈奴單於要一心沉浸在自己剛剛取得的勝利中,
才不要聽什麼讓他難受的壞消息呢!
而當這個消息傳到衛青這邊時,
雖然心中同樣難受,
但衛青並沒有唯心的拒絕采納。
行軍作戰,
本來就該“斤斤計較”。
畢竟,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哪有不高興就不去問、不去管的道理?
諸夏君子可沒有身毒人那種“我思故我贏”的毛病!
他隻是下令把敗軍之將蘇建押送長安,由皇帝處置,然後對照著地圖,推演起了匈奴各部接下來的蹤跡。
旁邊的霍去病躍躍欲試。
他站出來說,“舅舅,讓我去吧!”
“我去幫你報仇!”
衛青對他說道,“打仗可不是意氣用事。”
“哪有因為一時憤怒,就胡亂下令進攻的?”
不過,
麵對外甥的主動請兵,衛青並沒有完全拒絕。
他之後又說,“你帶著八百騎兵去周邊轉轉,抓幾個匈奴舌頭過來。”
伊稚斜已經率軍出動了,
他需要通過匈奴人的嘴巴,來了解這位單於後續有可能的行動。
“好嘞!”
霍去病高高興興的應了,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
衛青看他跳脫歡樂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
他走過去,拍了拍這位年少外甥的肩膀,替他將鬆鬆垮垮的垂纓係統好。
“早點回來!”
“不要跑的太遠。”
“嗯!”
霍去病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走出去,騎上自己那匹由西域交南國上貢的汗血寶馬,然後對著士兵們一揮手。
“走!”
“我帶你們立功去!”
八百騎兵於是嗷嗷叫著,跟著霍去病跑了。
劉墉也混入其中,想要追趕上越跑越快的霍去病。
“等等我啊!”
“等等兄弟啊!”
……
霍去病帶兵,向來是很直爽的。
他的性格,讓他從不搞一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霍去病會在自己的營帳裡麵飲用美酒、享用美食,肆意的玩樂,並對手下的士兵說:
“難道我不知道古時名將為了統合人心,為士卒吸吮傷口膿血的事情嗎?”
“我之所以不做這樣的事,是為了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
“打仗一定會有流血,會有犧牲!”
“而吸吮膿血,隻能止住一時的傷痛,並不能完全彌補你們上戰場後的損失。”
“我作為將領要做的,是帶領你們取得勝利,保證你們可以通過勝利,獲得賞賜和榮耀!”
“我現在之所以可以在營帳裡這樣享受,就是因為我曾經在戰場上立下功勞!”
“你們如果也想如此,那就去爭取軍功!”
“真的會有功必賞嗎?”有士卒詢問麵前這位年輕的,眉目間充滿朝氣的小將軍。
“當然!”
霍去病哈哈笑著說,“我這樣天生富貴的人,難道還缺你那點賞賜嗎?”
他這樣爽朗的應下,
在之後的操練和戰鬥中,也是這樣爽快的做了。
凡有功者必然有賞,
凡有過者必然有罰。
“行軍打仗,驅使士卒效命,有什麼難的呢?”
“難的是壓製自己的私心,做到全然的賞罰分明啊!”
陰間的名將們知道霍去病的這番話後,也跟著發出感慨。
“這麼年少,就能明白這樣的道理,他以後必然有光明的前途!”
“這對舅甥當真是當世俊傑!”
旁邊的項羽路過,抱著手發出一聲不屑的鼻音。
他說,“我當年的風采,可比這小子要強多了!”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蒙恬同樣不屑的笑了,“何況我曾聽說,你之所以敗給劉季,最大的問題便是賞罰不分,將士離心吧?”
“對啊,我記得劉季這小子說過,你每每給手下賞賜,都要把信印和寶物,放在手裡撫摸許久,才咬著牙給出去的吧?”
旁邊的白起也跟著笑道。
項羽臉色因此一陣青一陣白的。
他捏著拳頭沉默許久,最後大吼一聲,又衝過去尋漢太祖高皇帝的仇了。
正在酆都那邊帶著孫子欣賞美女的劉邦還不知道這件事,隻笑嗬嗬的跳到台子上,跟其他死鬼們一起踏歌而舞,快樂的好像就要複活一樣。
而跟隨霍去病出征的將士們,
也如同太祖高皇帝那樣快活。
因為他們追隨的將軍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帶著他們打了大仗,立了大功!
前腳答應舅舅“絕不亂跑”的霍去病在出了營帳後,就縱馬不見了蹤影。
他的馬蹄未曾停息,隻一路奔馳在草原上。
窩在罐子裡,被霍去病當配件掛在身上的何博也在激動。
“對!”
“就這麼跑!”
“跑到龍城去!”
“跑到狼居胥山上去!”
憑借鬼神的速度,
他一定會比霍去病這個家夥更早一步封狼居胥呀!
雖然在罐子裡,很多感受都被隔絕在外,
但何博還是可以根據罐子的反饋,推測外界情況的。
他知道,
霍去病在奔跑,在草原上尋找敵人的蹤跡。
在其目標明確後,這隊人馬根本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嗯?”
“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當罐子也隔絕不了的感知出現時,
罐子裡的分身一愣,
正在陰山之上,偶爾眺望下草原上的戰鬥,主要精力用於抓捕偷吃了自己帶來瓜果的鼠兔身上的黃河河伯也跟著一愣。
他轉瞬之間,就來到了他曾經順手煉化,轉頭又嫌棄這邊水土稀缺,不夠好玩好看的山嶺之上。
這裡,
是屬於草原的一座山脈,呈西北至東南走向,
在地圖之上,其山脈形狀似乎遙指位於黃河大轉彎北部的陰山山脈。
由於距離不遠,
而且陰山在何博刷黃河進度的時候,就曾順手將之拿下了,等他升職成為河伯,背後有一山一水的加持,
這座被匈奴人稱之為“夫羊句山”的山脈,自然也逃不過河伯的染指。
雖然何博來這裡轉了一圈後,覺得“此地甚偏僻,來了也白來”,很快就離開了。
但為了方便往來,
何博還是霸占了山脈中的一座山頭。
畢竟對此時已經背負太行、秦嶺、陰山等數座大型山脈的何博來說,
小小一座山頭而已,
取之易如反掌!
不過,也正因為其山小其地偏,心濫情還喜歡給自己收集更多山川的何博,很快就將之忘到了腦後。
這座山嶺就如同當年被始皇帝作為戰利品,充入後宮當擺設的哀怨女子一樣:
“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可誰能想到,
就在這樣的時刻,
它翹首以盼的鬼神,會突然降臨!
“幸好當初在這裡跑馬圈了一塊地,不然還真沒辦法過來。”
何博站在山上,俯瞰下方的風景。
他的目光悠遠,有來自山穀間的清風承載著,將之送到山下戰鬥者的身邊。
而當那紅底黑紋的漢旗換了個方向飄動時,清風又會轉回來,將一切的動向,告訴給等待的鬼神。
“咦!”
“原來沒有跑到狼居胥山去啊!”
“這小子是啥時候跑去那兒的來著!”
何博有點遺憾的小聲說道。
好在,
他之所以交給霍去病裝了分身的罐子,
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誰讓狼居胥山距離漢朝實在太遠了呢?
哪怕已經對著漠南之地的部分山川上下其手的鬼神,都沒辦法將手伸到那邊去。
那裡不像西域,
也沒有什麼商人過去。
所以,何博隻能期待乘坐漢軍的“順風車”,讓漢朝天兵們捎自己一程。
但可想而知,
要沒大事,天兵們也不會跑到狼居胥那邊去。
畢竟刨人祖墳這種事,乾一次就足夠了。
哪能刨了又刨的?
狼居胥山那地方,除了可以埋人之外,根本就不能拿去種地嘛!
何博隻能在私底下等著,若蹭上了機會,就自己主動跳到那山那水裡去。
錯過一次的話,下次的“順風車”可不知道得等到哪年嘍!
“算了,反正總有那麼一天的。”
“我也不差這幾年!”
隨著漢匈戰事的愈發激烈,
何博相信,
匈奴王庭北遷,然後漢軍一路追擊到狼居胥山的時候,已經不遠了。
隻有罐子裡的分身很失望。
他在裡麵打滾、哭泣。
“為什麼衛青第一次出征塞外就可以打到龍城那邊,你不能再接再厲的去匈奴祖墳那裡啊!”
“臭小子,虧我還對你抱有很大期望!”
他原本還想著,
在“封狼居胥”後,沿著山脈順著河流下去,到達諸夏大陸東北那邊的呢!
趁著本體的主要精力,還在西邊和南邊,沒有對燕山下手,
他提前過去,占山劃地為王……
他也想野心勃勃啊!
“你這個亂跑的水平,一點都比不上你舅舅!”
罐子裡的何博發出怒斥。
可惜,
霍去病一點也沒有聽到。
隻有遠在營帳中,擔憂外甥以及梁王世子下落的大將軍忽然眉頭一皺,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念叨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