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回到日常，有點找不回來寫日常的手感，寫個和師姐的if番外熱熱手吧。）
一
我從未如此懷念過去的時光。
二
廬州市素有下圍棋的文化氛圍在，除了跟廬州市的圍棋傳統底蘊有關外，還得益於廬州市的圍棋青訓“白帝棋院”走出來一位當今的圍棋國手。
路明非被人從堆砌成小山的期刊資料裡拉出來的時候，部團的電視上正重播著新晉世界圍棋冠軍楚子航的采訪。
路明非瞟了一眼電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頂著黑眼圈對來人翻了個泛著血絲的白眼：“諾諾師姐，這裡是文學部，圍棋部應該在隔壁的隔壁，你走錯門了。”
女孩陰沉著臉，額發下顧盼生媚的眸子不忿地瞪著，給她的美添上了幾分颯爽淩厲。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說了多少次了，我現在的名字叫陳墨瞳，不叫諾諾。”
“啊，是嗎？師姐你啥時候改的名，怎麼沒告訴我一聲？”
“？”
“彆推我資料，我錯了我錯了。”
見女生麵無表情的把手搭在書上，路明非趕忙拿手護住了自己麵前的書堆：“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墨瞳這倆字太俗了，就咱們年級就有十幾個叫什麼羽墨雨瞳的，還不如叫諾諾來的振聾發聵。”
“嘩啦啦……”是書倒下的聲音。
陳諾諾——哦不，現在已經更名成陳墨瞳了——同學其實也很苦逼。
身為圍棋迷的她父母原本給她取的名字叫陳落落。海蚌琢成星落落，吳綾隱出雁翩翩，落落兩個字雖然是罕見了點，但好歹也是個女孩名，況且彆人問起名字來曆的時候，也可以拿這句詩編排。
誰曾想上戶口的工作人員年齡大了，耳目不明，沒聽清，也沒問是男孩女孩，直接給上成了“陳諾諾”。
上幼兒園時，諾諾還沒覺著有什麼問題，小孩子口齒不清，陳落落跟陳諾諾都是發一個音。直到小學報圍棋興趣班時，時任諾諾下棋搭檔，比他小一歲，在圍棋興趣班的路明非同學看到她花名冊上的名字：“唉，你叫諾諾？你不是個女生嗎？”
小學花名冊上的名字都是以戶口本為準，諾諾的父母跟老師協商訂正無果，經不起女兒在家一哭二鬨，隻能帶著女兒上戶籍處去改名。
當時的信息係統還不發達，不像今天全國聯網，改名尚是個大工程。夫妻倆帶著女兒把各處手續辦完的時候，諾諾已經背負了諾諾這個名字三年。
等到臨改名時，時將就讀四年級的諾諾同學覺得落落兩字太俗了，反正都要改，不如改一個更好聽一點的，最後一合計，挑了墨瞳兩個字報了上去。
自此之後，陳諾諾同學就正式更名成了陳墨瞳同學。隻是讓陳墨瞳同學沒想到的是，昔日在同一個圍棋班的路明非，竟然跟她讀上了同一個初中。
初二開學第一天，作為學生會迎新隊成員的她和路明非在校門口相見時，路明非就看著她胸前的名牌，掀起了她的黑曆史：“誒，陳墨瞳？你不是叫陳諾諾嗎？”
而更讓陳墨瞳同學始料未及的是，00後的家長們都抱著同樣的想法，紛紛給自己的女兒起名叫墨和瞳，更成了她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陳墨瞳冷著臉，把男生從坍塌的書山裡拉出來。路明非看著麵前踢倒資料的罪魁禍首，很悲傷：“師姐你是跟我花了整整五天才整理好的校刊資料八字不合嗎？。”
跟我八字不合的不是校刊資料，是你。
陳墨瞳抱著手臂，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學校圍棋部被隔壁市一中踢館了。”
路明非頭埋在書堆裡翻找著資料，一臉無辜：“有人踢館你去找部裡的學長啊，我又不是圍棋部的，你來找我做什麼。”
“能找學長誰會來找你。”陳墨瞳歎了口氣：“對方前幾天就來踢過館了，部團裡門柱子輸了一圈，部長也輸了，隻有你能去撐場子了。”
“不去，輸了就輸了唄，咱學校圍棋部之前不也常去市一中踢館嘛。現在市一中來了個高手，找你們踢回來不也很正常。”
“可是事關市中聯社的社長歸屬，要是我們今天再輸了，市中聯社的社長就要歸一中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真的不去？”陳墨瞳眯眼。
“真的不去。”路明非堅定搖頭。
“那我就要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了。”
“……靠！”
三
當今互聯網技術高度發達，棋手之間約定切磋，如遇特殊情況外，一般都是網絡對弈。目前國內最主流的網絡對弈平台是野狐跟弈城。弈城成立時間早，廬州市圍棋愛好者一般都習慣於用弈城。
陳墨瞳在文學社的電腦裡登陸上自己的弈城賬號，搜索到對方約戰的房間號。房間內的棋局已經進入到了收官階段。
圍棋部部長本局執黑，思路清晰，棋路沉穩，前期布局階段就在為做大龍做準備。而白棋的棋風則截然相反，麵對黑棋的大龍之勢，白棋的攻勢如劍雨般綿密，靈動莫測，見招拆招，黑棋的大龍還沒成型，就被白棋生生捂死在棋盤中間。
“嗚嗚嗚，陳師妹，我被殺的好慘。”看到陳墨瞳的賬號進入房間，剛輸完棋的圍棋部部長在房間的公共聊天室發出消息。
“彆叫，丟人。”陳墨瞳回複。
“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部長是業餘四段吧。對方什麼來頭，居然把你們部長的心態殺崩了。”路明非小聲議論。
陳墨瞳搖搖頭：“不知道，我們社團沒人見過對方棋手，隻聽說他是個轉校生。”
“轉校生？”路明非砸了砸舌。廬州市還有這樣的高手？沒聽說過啊。“不會是職業棋手吧。”
業餘段位分為級和段，級裡10級最低，1級最高，1級再往上就是業餘一段。業餘五段基本是絕大部分業餘棋手所能期望的最高段位。業餘六段和業餘七段的業餘棋手，都具有相當於中低段專業棋手的水平，或者根本就是退役的專業棋手。
而圍棋部部長的業餘四段水平，在圍棋愛好者裡已經算是相當高的水平了。而對方棋手的水平，明顯比圍棋部部長還要高一到兩個段位，隻能讓路明非往職業棋手的方向猜測。
“你去試試對麵水平？”
“真是職業選手的話，我也不一定下的過啊。”
“下不過最好，殺殺你這死變態的銳氣。”陳墨瞳站起身，輕車熟路地給路明非讓位。
路明非坐下，在公共聊天室打字：“我想試一把。”
“qaq師妹你是要給我報仇嗎？”被殺崩心態的圍棋部部長說道。
路明非回頭看陳墨瞳，在對方的指示下回複道：“閉嘴。”
圍棋部部長默默地退出對弈位。綠豆冰糕的id在公屏問：“你要執黑還是執白。”
綠豆冰糕就是對麵棋手的弈城網id，id旁邊顯示有她的弈城段位八段，弈城八段的段位，證明對方至少有業餘五段左右的水平。
順帶一提，陳墨瞳的id則是“是陳落落呀”，弈城段位六段，其中不少勝場還是路明非給她代練的。路明非一邊進對弈位一邊回複：“執白吧，我喜歡後行。”
現代圍棋執黑先行，圍棋有絕對的先手優勢，對局時，先手的一方能掌握棋局進程的主動權，每下一子，使對方必應。
一般人主動要求執白，旁人可能會覺得是覺得對方實力不如自己，刻意謙讓。但是從小就跟路明非一起下圍棋的陳墨瞳知道，路明非是更擅於執白。他主動要求執白，證明他也覺得對手不容小覷。
網絡圍棋一般默認為10分鐘快棋比賽，棋手各有10分鐘的可用時限。規定時限用完後將進入30秒讀秒時間，棋手需要在30秒內決定下一步棋，一共可超時3次，超時多於3次係統將自動判負。
綠豆冰糕執黑先行，選擇常見的星位落子。少許思考時間後，路明非以掛角應對。對方沒有過多的考慮，馬上對路明非進行了反夾。
兩人對自己要下的棋路似乎胸有成竹，開局的幾十手裡，雙方的落子都沒有猶豫太多時間。盤麵從最開始的黑白雙方在右上角糾結不清，一路纏綿至棋盤中央。
綠豆冰糕的落子不似於一般棋手那樣固守定式，他的思維跳脫，棋路靈動，喜歡以攻代守。不知不覺間，路明非的白棋已然陷入黑棋的腹地。
圍棋社的諸人不知陳墨瞳的賬號後麵坐著的是代練，隻覺對方棋手來勢洶洶，陳墨瞳執的白棋會陷入的巨大劣勢毫不意外，已經紛紛在肚子裡打好了安慰的草稿。
陳墨瞳站在一旁，目光停留在路明非身上。男生咬著大拇指的指甲，黑眼圈包圍著的雙眼緊皺著盯著電腦屏幕。
路明非會下圍棋，學校卻沒幾個人知道他會下圍棋，這種認真下棋時的小動作全校隻有陳墨瞳知道，就像全校隻有路明非知道她曾經叫陳諾諾。
綠豆冰糕思維縝密，毫不慌亂地布置著自己的包圍圈，一分鐘的思考後，路明非的白棋選擇直接點角。
“直接點角？”
白棋的這一步在公共聊天室蕩起了水花，觀戰者紛紛開始討論起來。
前幾步的白棋大飛輕靈也算常型。緊接著黑棋的跳既搜根又圍空必然。可轉手間，白棋竟然占大場守角，黑棋腹地的一小片白棋直接被路明非棄之不顧。
“陳師妹這是為了脫先。”圍棋部部長在公屏打字解釋。
脫先是圍棋中的經典技術，為搶奪全局的主動權，棋手常犧牲一定的局部利益，以脫先的手法在全局層麵謀取更大收益。
綠豆冰糕明顯也看出了路明非的意圖，不上圈套，下一手黑棋跳形勢要點，準備大吃。路明非陣腳不亂，白棋連扳貼身騰挪，幾步之後，竟然又搶一個大場。
觀戰者此時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涼氣。場麵上白棋雖然死了一大片子，但是兩次脫先成功，還在左下角圍五路邊，雖然劣勢猶在，但棋路已然盤活。
綠豆冰糕此時顯然已經慌了，雖然還占據著場麵上的優勢，但已然失去了主動權。從起初毫不猶豫的落子，到漸漸需要思量，再到如今每一步都要陷入長考。
10分鐘時限很快就用完，進入30秒讀秒時間。用時緊張的綠豆冰糕已經無暇仔細判斷形勢，在下方的戰鬥中仍選擇最強硬的著法。
黑棋越是焦急，白棋就越是沉穩，越是橫衝直撞，越是靈巧閃躲。等黑棋發現白棋的圈套時，在白棋的厚壁之間，黑棋大龍已然被切成兩段，難以全身而退。左支右絀之下，綠豆冰糕無奈斷尾求生，目數被路明非追平。
往後的幾十手更像是例行公事，最終，在右下大龍被屠之後，綠豆冰糕黯然投子。
四
對局室的公屏已經沸騰。
“有一說一，仕蘭中學圍棋社＞一中圍棋社。”
“那兩手脫先太帥了”
“師姐，yyds！”
“贏了！”雖然嘴上強硬說著希望路明非輸，但是看到綠豆冰糕棄子投降之後，陳墨瞳還是沒忍住歡呼雀躍。
“不對，其實是我輸了。”
電腦屏幕後麵的代練少年從殺棋殺紅眼了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回頭，正好對上女生滯留的目光。
四目交錯的瞬間，女生的心驟然一牽，下一秒便不動聲色的撇開視線，看向電腦上的棋局轉移話題：“為什麼？對方不是認輸了嗎？”
路明非搖了搖頭：“對麵原本手握大優勢被逆轉，太緊張，承受不住壓力才投的降。如果再多下幾子，他就會發現在右邊尋劫連走兩手，可以救活大龍。前麵我的劣勢太大了，即便屠了大龍，下到後麵也必輸無疑。”
“對方確實是個高手。”
就在路明非和陳墨瞳在文學社裡說悄悄話的時候，一中圍棋社裡一片哀嚎聲，社員們個個臉上如喪考妣，而屏幕另一端的綠豆冰糕選手也在懊悔不已。
前期明明自己手握著巨大優勢，結果被對方接連翻轉，意圖在右下起大龍又被屠，心態起伏之下最終選擇棄子投降。結果投子之後自己又仔細看了看棋局，才發現有翻盤的大希望。
要是自己是硬實力輸給對麵還好，可她是輸給了自己的心態。單憑硬實力的話，她覺得自己的硬實力並不會對麵弱。
而且對麵的號弈城段位隻有六段！對弈勝率……居然隻有489％，還不到50％。肯定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雖然……心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就是了。
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的綠豆冰糕同學，點開了對麵頭像，在私人聊天框裡輸入：“你好，在嗎？”
這邊的路明非正準備起身讓位，私聊的滴滴提示音突然響起，綠豆冰糕的頭像在屏幕上一震一震。
點開，私聊窗口一下談了出來。
路明非看著消息，皺眉敲下鍵盤：“在，有事嗎？”
“你下棋很厲害誒，你是仕蘭中學圍棋社的嗎？”
沒錯，我就是仕蘭中學圍棋社的……代練！路明非回過頭偷偷看了一眼陳墨瞳，十分心虛的回複：“是的。”
自己這樣回複應該沒什麼問題，反正就算對麵起了疑心，查起來，也隻能查到這個號的實名認證是陳墨瞳。
“你好厲害，我前麵那麼大的優勢都被你翻了。”綠豆冰糕一字一字輸入自己腹誹好的草稿：“如果有時間的話，能不能請你幫我複盤一下，看看我是哪些地方沒下好。”
路明非沒有起疑心：“可以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綠豆冰糕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字，生怕對麵反悔：“這周五下午放學，我在一中圍棋社等你。”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