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心中一動，正想讓謝勇將幾位匈奴王妃帶進來，倒不是他太過多情，而是為了自汙。
嗯，我就是為了自汙。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師姐卻走進了營帳，道：“師弟，那些王妃王女你打算怎麼辦？”
江寒身邊的鄔文化下意識的道：“謝將軍正打算讓她們過來陪公子。”
江寒：“……”
謝勇：“……”
這鄔文化是故意的吧？
看著師姐的臉色微微一變，江寒連忙大聲喝道：“混帳，我身為虞軍主將，豈能做出那種羞辱俘虜之事？謝勇，這種事以後休要再提，否則本將軍定不輕饒！”
謝勇：“？？？”
謝勇看見江寒給自己悄悄使眼色，連忙道：“是，將軍，末將再也不敢了。”
“好了，出去吧！還有鄔文化，去帳外等候。”江寒沉聲道。
“是。”謝勇與鄔文化均是離開了營帳。
江寒看著柳妙道：“師姐，你怎麼來了？”
柳妙道：“我剛才要是不進來，你是不是便要讓匈奴王妃陪著你了？”
江寒正色道：“胡說！我江某人會是那種人嗎？即便匈奴王妃長得再好看，於我眼裡亦不過紅粉骷髏。”
柳妙翻了個漂亮的大白眼，也不揭穿他，道：“師弟，如今我們拿下了休屠王和渾邪王，接下來該怎麼做？”
江寒來到桌前，翻起了地圖，沉吟道：“原本我與昭月公主約定，我來牽製匈奴主力，昭月公主直搗匈奴王庭，但如今看來完全反了，匈奴大單於的主力隻怕在昭月公主那裡，我們已經獲得大勝，接下來可以離開了。”
擊潰左賢王部落，活捉休屠王和渾邪王，再加上前番擊殺右賢王，他如今獲得的功勞已經極大了。
柳妙道：“那我們要撤軍回去嗎？”
江寒看著地圖，伸手一指，目光微微閃爍，道：“倘若我們繼續往前，便抵達了匈奴的狼居胥山……這是匈奴人的聖山，若能抵達這裡，那才是完完全全的大勝。”
“但是……”
柳妙也看著地圖，問道：“但是什麼？”
江寒沉聲道：“但是士兵們連日征戰，幾乎已經成了疲軍，若再不回撤，很有可能發生營嘯。”
營嘯又叫炸營，驚營，營嘯可不是鬨著玩的，這是一種突發性集體失控現象。
主要表現為夜間宿營時，士兵因幻覺、噩夢或誤判緊急信號，起身拿起兵器砍殺身邊的戰友，嚴重者會引起連鎖反應，使全軍驚叫而起，甚至自相殘殺。
倘若發生營嘯，很有可能幾萬人的大軍就此殘殺殆儘。
為何古代的軍隊多喜歡屠城，甚至主將也放縱士兵屠城，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士兵一路征戰，極度壓抑，必須找事情發泄，而手無寸鐵的百姓便成為他們發泄的對象。
曆史上軍隊屠城之事數不勝數，比如有名的嘉定三屠,揚州十日，還有三國時期，曹操也屠過城。
是以魯迅先生會說：“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雖然城防營與涼州軍連日皆是大勝，但江寒卻知道這兩支軍隊都已經快到了極點，若再打下去，很容易就出現營嘯這種事。
柳妙問道：“那怎麼辦？要回去嗎？”
江寒看著地圖良久，道：“回去吧。”
柳妙有些急了，道：“可是，再進一步便是狼居胥山，若打到狼居胥山，師弟你便名震諸國了！”
江寒笑了笑道：“我所獲功勞已經足矣，即便繼續往前，那也不過增添一筆戰功而已，我已經是侯爺了，再往上封就是國公，這筆功勞，已經夠了。”
他知道皇帝現在不會防備他，但倘若他封無可封，倘若皇帝病重，那就未必還會這麼對他。
柳妙歎息道：“由著你吧，師弟，隻是……聲威遠播的機會就這麼白白錯失，也太可惜了。”
江寒笑道：“有什麼可惜的？將來我也未必不能再打回來，好了，通知三軍，即日返程吧！”
……
城防營，涼州軍，兩支軍馬如今加起來也不過三萬人，這場對匈之戰雖然勝了，但畢竟還是折損了大半。
但這兩支軍隊卻徹徹底底的蛻變為精銳之師。
以前也是精銳，如今是精銳中的精銳。
在江寒下達了退兵的命令後，閔忌，聶重，謝勇等人都覺得可惜，再進一步，就能立不世之功啊！
不過他們也知道，如今這兩支軍隊都已經快到極限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江寒要退兵也不無道理。
至於昭月那邊，江寒也收到了信息，白虎軍擊潰大單於主力，匈奴大單於帶著百餘騎遁入大漠，也是大勝！
失去了左右賢王，休屠王部，渾邪王部，匈奴勢力已經遭到了重創，短時間內不可能卷土重來了，這場戰爭，總算是勝利了。
當江寒率領著大軍返回涼州時，涼州官員，百姓夾道相迎，滿臉激動、狂喜之色。
“雲陽侯威武！涼州軍威武！大虞必勝！”涼州的士紳帶頭高呼，百姓們也紛紛響應。
歸來的士卒們不禁挺起頭顱，滿臉自豪之色。
三軍凱旋而歸，如今的涼州世家自發的組織起來，設宴犒賞。
三軍共醉，喜笑顏開。
江寒卻沒有和將士們一樣喝得大醉，而是與閔忌來到城牆頭上吹風醒酒。
閔忌道：“將軍此番深入大漠，一路殺到狼居胥山下，聲威遠播，實為不世之功啊！”
江寒望著城下的森森白骨，這些白骨有的是新增的，甚至血肉還未徹底腐爛，有的則是舊日留下的。
雖然大勝歸來，但他心中卻沒有感到狂喜，反而萬分惆悵，輕歎道：“這一路上，我見到了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的場景，我們痛恨匈奴人屠殺我虞人，痛恨他們視我們為豬狗，可我們也同樣屠殺匈奴人，同樣視他們如豬狗。這場戰爭，說到底誰都沒有贏。”
閔忌也是長長歎息一聲：“是啊。”
江寒望著遠處的光景，輕聲道：“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戰爭，是百姓最大的苦難。”
“我並不在意能立下什麼不世之功，我隻唯願，朝野清晏，百姓安居，天下再無戰爭，百姓不再受戰爭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