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課間休息時間,許茹和周洋洋正靠著一邊走廊的角落裡聊天。可能是聊得太投入了,林崢延經過的時候,他們並不沒有注意收聲。所以他聽到自己的名字。他輕咳了一聲,湊在一起的兩個人被嚇了一跳,看到是他,都有些尷尬。
“你們在討論我的事嗎?有什麼事可以當麵跟我說。”他說道。
許芸聽了,一下漲紅了臉,低下頭,不知道如何是好。周洋洋則好一些,一手搭在林崢延的肩頭上拍了拍,推著他往教室地方向走,說道:“沒什麼,隨便閒聊而已,這麼認真乾嘛。”直到兩人進了教室,坐下。他又低聲對林崢延說,“你小子什麼時候說話這麼衝了?人家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喜歡你,打聽點無傷大雅的事挺正常的。而且啊,聽說,她下個月要出國了。你說她又不用參加高考,每天還這樣按時按點地上下學,連晚自習都沒落下是因為什麼啊?不用我說你懂的吧。”他衝林崢延擠了擠眼睛,又說,“所以啊,兄弟。發發善心,體諒一下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對自己的即將結束的無望初戀,希望多留下一點美好回憶的心情吧。”
周洋洋的話讓林崢延一怔。他並不是一個感情遲鈍的人,隻是近半年,他的心力都消磨在了和媽媽的相處上,沒有分心關心過其它,所以沒有察覺。他回憶起自己剛去老師辦公室送試卷時,聽到他們閒聊的內容。上周五,許茹在市中心醫院,也就是他住的那家醫院外的路口,差點出了車禍。真的是意外嗎?他有些忐忑不安地想。
“你好,我是星羅小姐的監護人辛鑒。出了一趟遠門,結果因為疫情耽擱在了路上。所以關於調查的事情,我們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交流,很抱歉。”電腦屏幕的畫麵裡,一個著一身煙灰色的筆挺西裝的英俊男子懇切地說道。他有著一頭利落的短發,劉海被整齊地梳理到一邊,露出飽滿的額頭。銳利的眉峰,狹長的鳳眼,伶利的視線,薄唇微微揚起,露出得體的淺笑,一副穩重又不失睿智的商業精英氣質。讓衛雅慧無法把他與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件聯想到一處。
她客氣地回道:“沒事。請說吧。”
“好,那我們開始吧。關於貴公司那位股東王睿峰先生,我給您發了一些資料,你查收一下。我們研究了他的財務信息,有幸發現了他的多個隱秘賬戶。這幾個賬戶一直有大額的資金出入,而且相當頻繁。有趣的一件事是,它們會輪流在每個月的固定時間向一個叫林晴女士的賬戶裡彙入錢款。而這位林女士很特彆。她在沒有婚姻記錄的情況下,在某私立醫院裡有生育記錄。生育記錄上顯示,半年前,她生了一個兒子。我看了那位王先生的資料,他和他的妻子是不是多年來一直沒有孩子?”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衛雅慧則驚訝極了,說道:“你的意思王睿峰在外麵有彆的情人,而且還有了孩子?他可能在轉移資產,打算離婚跟情人在一起?所以,半年前我的車禍,他確實存在動機。除掉我,控製公司,他才更有底氣跟他妻子的娘家對峙?”
“隻是合理懷疑。時間太短,具體的細節可能需要您找私家偵探查證。不過造成您車禍事故的那個司機,他帳戶上收到的錢款確實有來自其中的一個隱秘賬戶的。這個我在資料上已經標注了。我想有了這些,您就可以讓這位王先生忙上一段時間,無瑕他顧了吧。”
“非常感謝。”衛雅慧一邊聽著對方的分析,一邊興奮地瀏覽著傳輸過來的資料,許多想法開始在腦中構設起來。
“不過關於隱秘賬戶的處理問題,您可能還需要慎重考慮。”
“為什麼?”衛雅慧不解地問。
“因為那些隱秘賬戶中,最早的幾個出現在十二年前。雖然時間不夠充裕,但,以我多年的從業經驗,這些隱秘賬戶的資金運作方式明顯是在洗錢。而且是在通過貴公司為某個黑社會走私集團洗錢。裡麵的牽扯很多,但於您而言,最直接的是,事情一旦曝光,對貴公司造成的影響可能會是毀滅性的。”
衛雅慧的臉色隨著辛鑒第一句話的說出,開始轉為蒼白。不是一無所知,忽聞真相的震驚,而是被揭穿事實的難堪與惶恐。
“您果然是知道的吧。所以,您的先生很有可能是不願同他們合作才會被害的事情。您也心裡有數的吧?”
“隻是懷疑。我接手公司的時候,公司一片混亂,茹茹的精神又出了問題,先夫的事情我有心無力。等公司穩定下來,我再想查,已經全無線索。洗錢的事情也是。我察覺了,但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把公司從這件事情裡摘乾淨了。加上我實在擔心他們會對茹茹下手,所以隻能刻意壓製他們的部分業務,然後假裝不知情,以平衡公司的局勢。沒想到一拖就拖了這些年。早該知道得寸進尺,貪得無厭的道理。真是一步錯,步步錯。”衛雅慧說出了壓在心裡多年的心事,一臉的頹然與愁苦。
“您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如果您信得過的話,鄙人經營著一家信托公司,資料裡麵有介紹,可以幫您處理後續的問題。當然,您必須下得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辛鑒點到為止,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關於您女兒的意外,我們已經查清楚了。”
他將事情的始末大概說了一遍。到了這個時候,衛雅慧已經對辛鑒提供的推測深信不疑了。衛雅慧暫時收起了對公司的擔憂之心,開始擔心起女兒的安全來:“那個女人怎麼回事?我家茹茹那麼好的孩子,哪裡惹到她了?至於想害死我女兒嗎!茹茹之後是不是還可能遇到危險?我們是不是應該搬家?”
“我們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去判斷一個契約人的想法。如果那位女士是下定決心要針對您女兒的話。我認為這個辦法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
“那要怎麼辦?”衛雅慧焦急地追問,“對了,你們不能把她抓起來嗎?”
“當然不能?我們又不是警察,而且現今的社會,無顧抓人這種事很容易引來麻煩的。但是您放心,您與星羅大人簽了鴻誓盟書。我們肯定會竭儘全力履行好保護義務。我們已經派了專人在白天寸步不離地保護您女兒的安全,直到回家。同時,我們的人會全天監視那位女士的行動,直到解決她身上的契約問題。這事情急不來。”
衛雅慧心裡著急。但對方那不容置疑的語氣讓她安心一些,轉而說道:“那你們派的人可以進學校嗎?需要我跟學校打招呼嗎?”
“這倒不用。他有一個特長,就是隻要他需要,就可以把自己的存在感削弱到無。沒有人類會發現他。”
市九中三年七班的教室裡,帶著黑色鴨舌帽,背著黑色雙肩包,帶著茶色眼鏡,穿著淺色牛仔外套,配休閒褲的青年大口咀嚼著嘴裡的煎餅,穿過一排排課桌,來到了教室的最後麵。他在一張空著的椅上坐了下來,吊兒郎單地翹起了二郎腿,百無聊賴地掃視著周圍。教室裡,學生們正埋首伏案,專心於和麵前的試題死磕。老師則在認真地來回巡視。青年吃著吃著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煎餅碎屑噴在了地上。他忙起身,在那位老師再次經過前,用掃帚清理了地麵,還幫旁邊的一個同學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橡皮。然而,他的一係列行為都沒有引起教室中包括老師在內,所有人任何一點的關注。仿佛他從不曾出現,也不曾存在著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