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炮火轟鳴,十餘門火炮對著契丹軍後陣猛轟,砸得一陣人仰馬翻。
火炮的轟鳴尚未停歇,王虎披掛上馬,馬鞍旁的得勝鉤上掛著長刀,又順手扯過親兵捧著的馬槊。
丈八長的槊杆在火光中泛起幽藍,槊頭七枚倒鉤掛著昨夜新磨的血槽。
“開閘!”他翻身上馬時,城門內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
千斤閘緩緩升起,閘門底部刮下的碎肉混著血漿,在地麵鋪成十餘尺寬的血毯。
奉軍騎兵的戰馬踏過這猩紅甬道時,鐵蹄竟被黏得微微發滯。
幾百重甲騎兵如楔子般刺入敵陣,他們馬鞍兩側各懸兩枚鏈錘,飛速衝鋒時發出的尖嘯聲竟壓過了炮火。
契丹人剛被火攻打亂的陣型,此刻又遭重騎碾壓,後陣戰馬受驚掀翻騎士,倒卷的敗兵與前鋒撞作一團。
“豎矛!”王虎暴喝聲起,重騎身後突然躍出幾千輕卒。
這些看似瘦弱的兵卒卻頗為靈活,背負著軟木杆長矛,特製的矛頭塗滿金汁,專挑契丹戰馬柔軟的腹部下手。
矛頭側麵還有倒鉤,後方的兵卒難以刺到馬腹,便用倒鉤去勾馬腿。
但見王虎馬槊橫掃出一個半圓,身前數名契丹騎兵胸口爆開紅色血霧。
他左手突然鬆開韁繩,從馬鞍側袋抓出把鐵蒺藜,揚手灑向左側包抄的敵騎。
契丹戰馬吃痛人立,馬上弓手尚未搭箭,已被親衛手中鏈錘砸碎天靈蓋。
“奉將受死!”
契丹軍中也有勇士,見王虎在陣中縱橫,縱馬來戰。
斜刺裡殺出個熊羆般的巨漢,手中握著雙刃斧,馬鞍上掛著四顆人頭。
王虎勒馬回旋,戰馬前蹄幾乎立成直角,雙刃斧擦著他鼻尖掠過,削斷三根盔纓。
“來得好!”
王虎竟在馬上仰倒,馬槊毒蛇般從腋下反刺。
巨漢急退時,王虎靴跟猛磕馬腹,烏騅突然人立,碗口大的鐵蹄正踹中敵將麵門。
血肉模糊、腦漿迸濺的瞬間,王虎已經刺中敵將胸口,將他的屍體從馬上掃下。
自有親兵揮刀斬下敵將首級,王虎將血淋淋的人頭係在馬頸,槊尖挑起殘屍甩向敵陣,惹得一片驚呼不止。
戰場已化作修羅地獄,王虎身上黑色玄甲早已看不出本色,倒鉤上掛滿碎肉。
契丹前鋒大亂,有個百夫長剛要吹響骨哨,咽喉已被飛旋的箭矢洞穿。
王虎專挑將領廝殺,馬槊點中某參將眉心時,腕底突然翻轉,竟用槊杆尾端的尖錐捅穿背後偷襲者的喉嚨。
錢斌在城頭看得分明:每當王虎斬殺敵將,必斬下對方頭顱拋給親兵,掛在親兵隊長馬鞍上,像是一串巨大的人頭項鏈。
天色透黑之時,敵軍已經大潰而逃,王虎整頓手下兵馬後,親自率軍追逃。
高強度作戰下,他的馬槊已經斷成三截,便從馬鞍上拿下備用長刀作戰。
一塊肩甲脫落不知去向,八百親兵也有了幾十人的折損。
便是如此,王虎仍是精神抖擻,不見頹勢。
錢斌在城樓上目睹了最後的屠殺。
王虎衝陣時根本不用劈砍,斬馬刀平端著突刺,借著馬速便能貫穿三層鐵甲。
有個契丹軍官舉盾格擋,連人帶盾被釘在枯樹上,待王虎拔刀之時,刀刃竟因過熱而微微發紅。
喊殺聲從拂曉響到天黑,殺得契丹軍丟盔棄甲,如潮水般敗退而去。
王虎率軍象征性地追了幾裡,然天色越來越暗,他也不敢貪功,收兵回城。
戌時二刻,城門轟然閉合。
王虎下馬時,戰靴在青磚上印出兩個血窪,身後親兵隊長的戰馬上,密密麻麻掛了一十七顆頭顱!
他緩步走向城中,每走一步,腳下便綻開朵血蓮。
守軍迎接得勝歸來的同袍,頓時歡呼出聲。
“給將軍卸甲!”有人高喊道。
城內兵卒剛要上前,卻被錢斌抬手製止:“慢著。”
在王虎疑惑的目光中,錢斌親自走到他麵前,仔細打量下,頓覺喉頭發緊。
隻見王虎臉上布滿燎泡,甲胄縫隙裡卡著半截指骨,護頸處還掛著片帶發頭皮。
“速傳醫官”錢斌麵色敬重,“老夫親自給將軍卸甲。”
“錢老且慢。“王虎的聲音沙啞如鐵砂摩擦,“錢老身份高貴,怎能勞您做此等醃臢之事?”
“王將軍莫要推辭,將軍奮勇殺敵老夫看在眼中,隻恨自己年老體衰又手無縛雞之力,不能上陣殺敵,心中已有愧疚。”
“若是卸甲這等小事再做不得,老夫這無用之人,怕是會更加寢食難安。”
王虎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再客氣,張開雙臂任由錢斌替他卸甲。
周圍一眾武將都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心中動容卻不需再提。
錢斌是何人啊?殿下的老師!
若是未來殿下再進一步,那就是帝師。
此等身份之人,卻能替將軍卸甲此舉替李徹狠狠地籠絡了一波武將之心。
王虎怔怔地看著錢斌花白的頭發,心中也多了幾分自責:“近幾日讓錢老擔心了。”
“城中眼線頗多,那混入的奸細又多是高麗人,而末將麾下還有兩萬高麗軍,實在是不得不防。”
錢斌解開王虎甲胄上沁血的綁繩,搖頭道:“此事老夫卻不在意,唯獨擔憂高麗安危。”
“老夫臨行之前,殿下還囑托過,說將軍勇冠三軍,但行事太過剛直,恐中敵軍奸計如今看來,倒是殿下看走了眼。”
王虎灑脫一笑:“錢老此話不對,殿下眼光向來精準。”
“王某乃是騎將,所謂騎將,便要銳不可當,行事果決而不留後路!讓騎將擔任守城之責,殿下心存憂慮,此乃應有之義。”
錢斌聽到這話,心中也有所明悟。
奉軍當中,純粹的騎將隻有越雲、王虎二人。
至於其他將領,陳慶之是儒將,王三春是猛將,賀從龍則是統帥之才。
騎兵作為古代戰場中殺傷力最強的兵種,需要的就是銳氣!
為騎將者,當身先士卒,才能所向披靡。
至於守城的任務,確實不適合讓騎將執行。
王虎又說道:“說來慚愧,前幾日契丹軍隊在邊境集結,王某動了多次主動出擊以立奇功的心思。”
錢斌好奇地問道:“那將軍為何沒有付諸行動?”
王虎憨厚一笑:“殿下之恩情和期望比山還沉重,卻是壓過了王某之野心。”
錢斌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了什麼,猛拍了一下大腿:“壞了!”
王虎在戰場上殺進殺出,眼睛都不眨一下,此刻卻是被他嚇了一個激靈,連忙問道:“怎麼了?”
錢斌麵露愧色:“前幾日老夫見你如此做派,心中擔憂惱怒,便向殿下狠狠地告了你的狀,此刻信怕是已經快到殿下手中了!”
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