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風雨,從淩晨一直到第二天深夜才有所減緩。
李長樂覺得那天淩晨那陣風雨就像是預演,從那陣風暴過後,最多休整兩三個小時又是一陣暴風雨。
第三天一早,李長樂起來見雨已經停了,風勢已經小了不少,忙著去海邊看潮水,剛走出院壩就被李二哥叫住,哥倆一起朝海邊走。
首航回來後,一晃就六七天沒出海了,兄弟倆都有點著急。
走到海灘,隻見海水沒過大水坑,已經漲到礁石堆的位置,白花花的海浪打著卷、咆哮著撞擊在礁石上,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哥,看這風勢,大船明天應該能出去。”
“等阿爸來,看看天氣預報是怎麼說的?”
“回吧!”李長樂轉身往回走。
兄弟倆走到路口就看到急匆匆的走來的李父,他一見兩人就說:“天氣預報說,明天就能出海作業。
吃過飯我們就去把倒伏了的稻穀收回來,再不收,該發芽了。”
李長樂家四個人,一共才一畝多稻田,兄弟幾個的加上父母的一共也才六七畝,倒伏了的有兩畝多,這麼多人,一天時間都不用就能收完。
爺仨到家,陳永威也來了,“哥,今天收稻穀麼?”
“要!得把兩畝倒伏了的先收回來,你也把家什拿上,到時候順便把你那兩分地也收了。”
“那我回去把籮筐什麼的都準備好。”陳永威說罷急匆匆的走了。
一家子吃過飯,周若楠帶著孩子去學校上學,李母婆媳幾個拿著鐮刀出門割穀子,李長樂爺幾個去老宅收拾籮筐、雙人打稻機。
拉著板車出來,陳永威也挑著籮筐從弄巷裡出來了,一行人風風火火的朝長塘走。
一路過去有不少村民,挑著拉著收割稻穀的農具朝稻田走。
李家靠近村裡那幾塊稻田裡麵,倒伏的稻穀已經扶起來,用稻草捆紮在一起,再等一個禮拜收割。
出村後,隻見大片大片的稻穀被風吹倒,貼在地上,就像鋪了一層黃綠色的地毯。
大夥兒一邊歎氣一邊收割,有的大聲議論,說今年減產這麼多,公糧是不是也該減免一些?
有的又說,大家一起去請陳會計去鎮上找乾部說說這事。
李長樂幾人到自家稻田邊,見稻田裡的積水還很多,一腳踩下去,淤泥頓時沒過腳背。
李母婆媳幾個弓著腰站在稻田裡,順著稻穀倒伏的方向,左手將稻根以上的部位抓在手裡,握住鐮刀的右手將刀口壓在稻根順勢一割,一把稻穀就割倒在手。
婆媳幾個將割下來的稻杆拿起,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生怕一用力,就將本就不多的稻粒給震落了。
李長樂幾人一到,先將割倒的稻子抱起來騰出一處,能容下打稻機的空地。
這種打稻機是由一個長方形的敞木稻桶,機架、踏板、脫粒滾筒、篷罩、接穀鬥等組成。
雙人打稻機一般兩人同時使用,如果抓握稻杆的力量不夠,會連人帶禾被拖到高速滾動的輪圈內,所以脫粒的活兒隻能是成人來做。
李長樂記得這台打稻機,還是分田到戶後,他家跟李三叔家合夥買的,還花了三百多塊,李母念叨了好久。
將打稻機從板車上抬下來安放好後,李父和李大哥就忙著割穀子去了,李二哥和陳永威抱起一把稻禾,披開後用雙手按緊,抬腳踏在腳踏上,將稻杆湊到滾筒上,用力踩動腳踏。
打稻機內裝著齒輪的滾筒快速飛轉起來,飽滿的稻穀一粒粒從稻禾上脫落下來,兩人雙手交替用力,將稻禾放在滾筒上翻來覆去的脫粒。
直到握住的稻杆就剩下一把稻草了,才放下抱起另一把稻穀繼續脫粒。
幾人忙得熱火朝天之際,頭上貼了塊紗布的王老扁,挑著地籠從鹽堿地那邊走了過來。
“阿樂老大,你這壯勞力,怎麼乾起小孩子乾的活了?”
李長樂看了一眼他腦袋上的紗布,“家裡勞力多,隻留了這個空位給我。”
王老扁羨慕的看著在稻田裡忙碌的幾人,“還是你家好,兄弟幾個都是壯勞力,乾什麼都輕鬆熱鬨。”
“乾活就得人多才熱鬨!”李二哥笑道,“咋又把地籠挑回來了,潮水還沒退下去啊?”
王老扁搖頭,“早得很,下午能退下去都是好的。”
隔壁稻田的村民看了看他腦袋,“老扁,被魚砸了的腦袋還沒好啊?”
“還沒好呢!”王老扁摸摸紗布笑道,“運道還算不錯,沒被石頭魚砸中。”
“老扁,下次彆那麼著急了。”
“還下次,一輩子能遇到一次已經不錯了。”王老扁笑嘻嘻的挑著地籠走了。
李長樂幫著遞了一會兒穀把,衝李二哥說道:“哥,你來捆稻草我來脫粒。”
李二哥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行不行哦?”
“哥,你問一個男人行不行,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曉得麼?”李長樂嬉皮笑臉的抱著一把稻草說道。
李二哥白了他一眼,“臭小子,一天天就你花頭多!”說罷抱著稻草讓到一旁,“來吧!”
“看著哈!”李長樂衝陳永威點點頭,兩人同時踩動腳踏,將穀把伸到滾筒上開始脫粒。
剛開始有點手忙腳亂,不過幾息功夫就找回了感覺。
陳永威奇怪的看了看他,“哥,我看你乾的蠻好的啊!去年割穀子的時候,你怎麼把手指打傷了的?”
李二哥虛點著李長樂,“這家夥八成是故意受傷偷懶!”
“去年受了一次傷還學不會,那還是機靈的李老三麼?”李長樂笑著放下稻草,抱起穀把乾了起來。
上輩子這個時候的李長樂乾農活不行,現在的是乾了二十多年農活老家夥,不管田地裡的活還是船上的活,就沒他不會乾的。
李母扭頭橫了李長樂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我看你以前分明就是躲懶,才推說乾不來,現在不也乾的似模似樣的!”
“主要你兒子聰明,看一遍就會。”
“厚臉皮,幸好家裡沒一個像你!”
“家裡有我這樣的才好,要是都像大哥二哥悶不吭聲的,你們多無聊啊!”
“活寶,趕緊乾活!”
幾堆稻禾全部脫粒後,幾人拖的拖,推的推,一腳深一腳淺地將打稻機向前推,將打稻機挪到離稻禾更近的位置,繼續脫粒。
“阿樂快點,田埂石縫裡有田蟹!”李母指著田埂喊了起來。
“在哪兒?在哪兒?”
李長樂放下稻草朝田埂跑去,到了李母指著的位置,湊近用石塊砌成的田埂縫裡,看到一對毛毛的大鼇,和一對囧囧有神的芝麻小眼。
“哥,這裡還有!”那邊陳永威也找到了幾隻。
李長樂抬頭看了一圈,看到菜地上方有一攏斑竹,衝幾人說道:“你們先乾著,我去砍幾根竹枝來!”
晚稻開鐮前後,蟹腳最癢,嘴最饞,田蟹白天躲在洞穴旮旯、還有草叢裡麵,清早夜晚出來偷吃。
大夥兒就想了法子釣田蟹,一根細竹篾,在頂端拴上蚯蚓,伸進洞穴引誘田蟹,待田蟹跟著誘餌跑出洞穴,一把摁住。
李父衝他揮手,“去吧!去吧!”人手多,也不差他一個。
李長樂拿著鐮刀砍了兩根細竹枝,在菜地裡挖了些蛐蟮,摘了一片菜葉包著,跑回稻田邊。
將蛐蟮綁在細細的竹枝上麵,小心地伸進洞裡將田蟹引誘出來,藏在洞穴裡的田蟹看到食物,揮動著毛茸茸的大鼇就撲……
等它跟著誘餌跑出洞外時,李長樂快速摁住了它,翻過來看了一眼蟹臍,“不錯還是隻母蟹。”
說罷用幾根稻草扭成一股的草繩,將它五花大綁起來。
他們區分螃蟹公母的方法,就是看螃蟹肚子上靠近下方那裡的一塊小蓋子,如果是尖而窄的,就是公蟹,圓而寬的就是母蟹。
李長樂提著田蟹,走到下一個田蟹洞穴前,依舊是老招數,又有一隻嘴饞的田蟹上鉤,其它的田蟹洞依法炮製。
把一條用石塊砌成的田埂找一遍,就抓了一長串肥美的田蟹。
這時,稻桶裡的穀粒也裝滿了,李二哥用畚箕將稻粒撮出來倒進麻袋和籮筐裡麵,一擔一擔挑到田埂邊裝到板車上。
李長樂和陳永威拉著稻穀,跟李母一起回家,陳阿奶已經把院壩打掃乾淨,幾人將曬墊拿出來鋪上,將稻穀倒出來攤開晾曬起來。
八點多了,風還是有點大,太陽剛露出頭,就被大片的烏雲重新包入雲層中,隻餘微弱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地上。
李長樂和陳永威將籮筐和麻袋收起來裝板車上,對用竹耙耙稻草的李母說道:“阿娘,你在家曬穀子,我們去收割就成。”
“好!”李母應了一聲,埋頭繼續耙稻穀,得把裹在稻穀裡的稻草和掉在裡麵的稻杆,耙出來,穀粒才容易曬乾。
七八個壯勞力,兩畝多稻穀在中午前就收的乾乾淨淨,稻草也拉回南山凹,曬在空地。
李長樂幾人從頭到腳全都是泥水,跟個泥猴沒啥兩樣。
沒下雨,幾人也懶得燒熱水洗澡,回屋拿了帕子去溝邊刷洗乾淨,換上乾淨的衣褲就朝海邊走。
海邊的風浪依舊很大,潮水一點都沒退下,看樣子隻能等下午來看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