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像是凝固了，包括沉寂中的赤玉龍刀，一切都定格在了半空。
整個洞天都像是化作了一塊琥珀，其內一切都如被凍結的蟲豸。
獨屬於天王的道韻充斥其間，萬法沉寂，
天王法界！
當著永生門真聖的麵，萬劫山的瀚沙怎麼也不敢以大欺小殺人，這是打在整個永生門的臉上。
但是……
瀚沙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祖師究竟和這位聖人達成了何等約定？
以天王法界鎮壓季驚秋，救下龍玉，期間是否可以嘗試……
他的念頭突然掐滅。
瀚沙震驚發現，被他以法界鎮壓的季驚秋突然動了，定格在半空的一刀繼續劈下，雖然遲緩，可卻突破他法界的桎梏。
瀚沙眉宇倒豎：“好膽！”
他一掌壓出，雖然沒有施展神通，可以天王宗師之身，各類神通道法早已融為一爐，越是平淡無奇，便越是恐怖。
更遑論，這是在他的法界中！
可突然間，赤玉龍刀的刀身泛起赤色玉霞，握於季驚秋手中的刀柄晶瑩如玉，激烈抗拒，卻再次萎靡，就像受到了什麼鎮壓，被其死死握在手中。
“嗡——”
蒼茫如龍吟的刀鳴聲，刀身化作赤色怒龍，一頭撞開了瀚沙的天王法界！
瀚沙麵色一變，赤玉龍刀是準天尊級神兵，裡麵蘊含了龍獄天尊封存的一道真實大道，神兵有靈，此刻居然自主蘇醒！
這季驚秋憑什麼能喚醒赤玉龍刀的內在神祇？！
長刀衝破了瀚沙的法界束縛，一刀斬落！
瀚沙咬牙擋在了龍玉身前，怒斥道：
“你要弑主？！”
一刀過後，瀚沙嘴角溢血，內天地宇宙中出現一道長達數十萬米的刀痕，連完整顯化的日月都搖搖欲墜。
這是根本道則被撼動了。
這一刀與其說是季驚秋斬出，不如說是赤玉龍刀自己爆發，竭儘所能掙脫季驚秋的束縛。
借助與法界硬拚的反震，赤玉龍刀抓住機會，脫離了季驚秋的掌控，在龍玉欣喜的目光中，一刀劈開虛空，遁入了其中，消失不見。
場麵一時寂靜。
諸方觀戰的天王，隻覺戰局撲朔迷離，目光都落在了季驚秋頭頂的青燈上。
這盞神燈，還有短暫強行駕馭敵方神兵的能力？
瀚沙還想說些，卻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他悚然望去，發現望來的不是那位聖人，而是他的弟子，那位道祖。
他抹去嘴角鮮血，強行將失神中的龍玉帶下了場。
這一次，季驚秋依舊沒有半句言語。
他矗立原地，身形開戰至今未曾移動一步。
“這小子莫不是在壓製境界？”青山聖人沉吟道，“方才那可不是天地道場了，而是法界雛形，已經看見了虛幻大道，而且居然不是雛形……”
大羅天，無所不至，天王法界，虛幻大道……
此子不該才停留在大天位才對。
青蓮道人同樣沒想到季驚秋的神通中，竟然已經孕育出了虛幻大道。
這可不是道形、大道烙印能及的，攔住了不知多少天人圓滿！
“稱不上什麼壓製境界。”青蓮道人歎氣，一臉很是頭疼道，“情況道友也知道，時不待人，他突破的速度其實太快了，若非他道基深厚，我們都要擔心會不會毀了他的道途。”
“我永生門門下，怎麼沒有這般弟子？”
青山聖人搖了搖頭，感慨一聲，
“難怪那幾個家夥試圖將此子除去……屆時大劫起，天王之下，大宇宙中誰是此子對手？一人就抵得上千軍萬馬。”
他看向一旁的門徒道：“宣慶，你去領教下這位的神通。”
青蓮道人看去，一位水藍色道袍的白發男子走了出來，恭敬行禮。
觀其氣機波動，比之方才那王玄更強。
“這是我不久前收的弟子，還有點天賦，走上了一條自行開辟的道途。”青山道人輕描淡寫道，“就是可惜，門中沒有適合他的無上法。”
青蓮道人淡笑道：“道友弟子太多，無上法不夠分也是正常的。”
青山聖人搖頭。
宣慶走上戰場，引得一眾永生門弟子側目。
這位可是小師叔祖，祖師新收的弟子。
“見過季道友。”宣慶拱手，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度，“你我一招決定勝負如何？”
“好。”
季驚秋應下，伸手自虛空中拔出獨屬於自身的青主。
青主入手，刀中靈自發響應，力量湧入他的體內。
“感情這位之前一直沒出全力？”
“嘿，這可是逃過了一劫。”
眼見季驚秋拔刀，永生門中，有人低語著，卻是觸動了萬劫山和天地玄門的神經。
瀚沙麵色難看，這小子剛才還沒出全力？！
他們還是太低估此子了。
也不知道祖師為何不親自出手。
以真聖之能，哪怕隔著無垠世界，隻要不是躲在大宇宙中，將這季驚秋從世間抹去，不該是信手拈來之舉？
洞天世界中。
短暫的對峙後。
宣慶道了一聲後，出手了。
眾人仿佛看到一尊古神臨世，抬手間，天地間的水行本源道則躁動了起來，這方洞天瞬間淪為一方澤國。
水行本源之力彙聚，水汽濃鬱，晶瑩巍峨，化作了連綿海潮，形似山形，如群山般亙古綿長。
宣慶身後，巨浪山影，威勢無量，滔天狂瀾轟泄而下，如群山傾塌，攪動天地風雲，朝著季驚秋鎮壓下來！
……
青蓮道人突然道：“道友的山水大道居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難怪難怪。守真走不成的路，道友說不得真能走通。”
這宣慶的道法神通，雖然不是無上法，卻也沒什麼差彆了，幾乎可以被視為從青山身上剝離，再繼承到宣慶身上。
青山聖人微笑道：“還差得很遠。”
青蓮道人看了眼一旁的林近仙，委婉道：“一山一水，差的隻是時間了。隻是，我觀宣慶這孩子……道友是不是太急了些？”
宣慶到底隻是天人，連虛幻大道都未開辟完全，就繼承青山聖人的道法神通。
當下看似威勢無量，可與天王比肩，但以他的眼界來看，卻是錯漏百出。
還是境界的問題。
聞言，青山聖人沉默了片刻，歎息道：
“也是時不待我啊。”
“不瞞道兄，道一幾日前來尋我，我雖知其不可靠，但依舊被其說動。”
“說到此處，道兄應該明白我真正的心意了。”
“無妨，能理解。”青蓮道人頷首，淡淡道。
如果說之前就已有傾向，那此戰果然是青山與道一間的約定，試圖借此戰合理地除去季驚秋。
但青蓮道人又敏銳感知到，怕是沒這麼簡單。
“透露個消息給道兄以作償還，大劫起時，道一等人中，會有人嘗試掙脫枷鎖。”
青山聖人突然的消息，讓青蓮神色微變。
大劫起時破境？！
道一他們在謀劃什麼？
就在二人密談間，場間忽有嘩然聲。
宣慶沉喝一聲，駕馭著無儘水澤演化山形，山水交彙，山影疊成浪濤，聲聲如山崩，茫茫一線無量，鎮壓而下！
一擊之下，如秉持天地意誌的潮流，順則昌，逆則亡！
這一刻。
季驚秋拔刀，給人的感覺與先前判若兩人。
氣焰之盛，有霸絕天下之勢，似乎這世間，無人能接下其一刀——
他以這等氣魄握住青主，刀光一閃，橫掃而去，就如一支畫筆，在沉重黯淡的天地間添上一抹眾生側目的亮色。
而後收刀而立。
似乎就隻需要這一刀，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需要理會。
這等氣魄令在場無數人心神搖曳！
下一刻。
刀光撞碎了裹挾天下大勢的山水浪潮。
在眾人的目光中，一線刀芒暴漲，什麼滔天駭浪，蓋世山影。全部在這一刀下破滅，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被戳破虛幻，什麼也沒留下！
刀光綿延而去，斬落在洞天儘頭的混沌虛無處，才算是停歇。
宣慶倒退數步，悶哼一聲，麵色略微發白，但好在沒什麼大礙。
一刀之下。
高下立判。
這回縱使是永生門的一眾武者，也不知說什麼好，皆是噤聲。
高層的一眾天王強者，互相對視，目光閃爍。
宣慶沉聲拱手道：“道兄一力破萬法，宣某佩服！”
青蓮道人淡淡道：“看來天地玄門和萬劫山準備的太過匆忙，這場切磋就到此為止吧。”
青山聖人笑了笑，沒說什麼，揮手收起殘破的不成樣的洞天，邀請季驚秋重新入宴席。
不久後。
季驚秋本以為這回總算是成了，沒曾想青蓮道人突然起身，準備離去。
“道一他們，許諾了道友什麼？”
臨行前，青蓮道人心靈傳音問道。
略微沉默片刻，青山聖人還是回道：
“炎煌聯邦的真聖大道遺澤，以及一門無上法。”
青蓮道人搖了搖頭，帶著季驚秋飄然離去，隻留下一句淡淡的話：
“青山道友，聽我一句勸，你這樣是很容易聖隕的。”
望著二人離去的身影，青山最終還是忍住了出手的衝動。
站其身後，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林近仙上前一步，低聲道：“師尊若是不方便，弟子可以代勞。”
青山目光冷冷看去：“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主。”
後者默然退後一步。
在這位聖人麵前，堂堂道祖，竟似沒有任何脾氣。
“也罷，到底是欠他人情債。今日還了，也就不擔心以後了。”
“連道一那老東西都如此忌憚，還是儘早還了吧，免得屆時出問題。”
青山輕語，旋即看向一旁天地玄門和萬劫山的代表，淡淡道：
“還不滾？”
後者連忙起身行禮，準備告辭。
等一眾外人離去。
青山看了眼失利的弟子，冷冷道：“幾個月後，給你一次報仇的機會，若還是一刀沒接下，你就死在大宇宙吧。”
宣慶低垂頭顱，恭敬垂首。
……
……
“不是，怎麼突然談崩了？”
季驚秋滿是疑惑，這倆老登先前還談的好好的，氣氛還算和睦。
同時，永生門的老登對萬劫山等人的態度也談不上好，他還以為是傾斜向他們這一邊。
沒想到，明明是他碾壓式勝利，最後居然還給青蓮老登談崩了。
“他不是說注重‘未來’嗎？”季驚秋質疑道，“這老登難不成老眼昏花，看不清誰才是未來？”
他不由搖頭道：“早知道最後一刀就不留手了，一刀劈死了事。”
青蓮道人詫異道：“你最後一刀還留手了？”
先前宣慶一身道法神通雖然不夠圓融，可單論威力也是無限接近天王級數了。
他突然對季驚秋前後度過的風火兩災產生了興趣。
天人之後，道力高低，除了先天取決於道基外，主要是三災對自身的淬煉，以及各種方式的“打磨”。
光陰，天藥，奇地……
最主要的光陰，季驚秋首先就不沾。
“好歹是彆人主場，總要給幾分麵子。”季驚秋道。
青蓮道人失笑道：“青山坐鎮，砍死他那弟子，肯定是沒機會的，那可是他未來證道超脫的關鍵所在，寶貝的不行。”
季驚秋好奇詢問什麼意思。
一個天人圓滿的弟子，還能關係到一位真聖的超脫之路？
“一條未經證實的道路。”青蓮道人搖頭道，“我也沒想到，青山居然有此魄力，具體如何，你日後若有機會，自會知曉，暫時就不告訴你了，免得影響你未來道途選擇。”
他領著季驚秋剛要邁入太虛離去，不遠處突然再次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青蓮險些氣笑了。
他剛想指揮季驚秋彆客氣，直接給這廝一刀，然後他們直接回返大宇宙，看這廝能不能來大宇宙還他最後人情。
就見前方那道身影，已經拱手離去。
“好一個萬劫道人！”
青蓮道人冷哼出聲，
“這麼多年不見，倒是該刮目相看了！”
季驚秋由衷道：“與這位為敵的人中，若為弱小且天賦極佳者，怕是活不到崛起之時，佩服。”
“下次再見，你無需猶豫，驅使玄一留給你的刀光，一刀砍過去就是了。”青蓮道人含怒道。
季驚秋點頭，而後皺眉道：“接下來，你我去往何處？”
隻怕那萬劫道人早已截斷了他們的前路，再繼續前行，也是無用功。
“無事，繼續前進就是了。”青蓮道人突然很是一番無所謂道，“你我其實都隻是誘餌。”
“誘餌？”季驚秋怔然。
“真正有望聯合的，其實都交給姬家那小子去了。另外還有些你們聯邦的老人，則多數交給了剩餘兩個小家夥負責聯係。”
“至於你，這麼‘吸人眼球’，和我一樣，自然都是誘餌。”
青蓮道人望向遠處太虛，淡淡道：“記住了，真正的謀劃，擺在明麵上的，永遠隻是閒子，扭轉不了戰局。”
季驚秋嘴角抽搐。
這老登嘴是真嚴啊，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是“誘餌”。
不過想想也是。
他過往太過“高調”，早已進入各方視野。
之前在大宇宙還好，進入了三千閻浮提，那些真聖，又或是精擅天機術的強者，有太多手段查探他的大致下落，簡直自帶定位。
“既然他們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青蓮道人冷笑道，“走吧，帶你薅毛去了。”
薅毛？
季驚秋連忙跟上，詢問具體的含義。
“原本隻是想和老朋友們敘敘舊，沒想到時代變了，大家都不講舊情了。”
青蓮道人有些感慨：
“五大支柱統治的時期，哪有這麼多勾心鬥角？大家相互扶持，共同探討生命升華之路，偶有路過的神明，也會加入其中，指點一二。”
“我昔年之所以幫助你們聯邦，就是因為你們聯邦早期的氛圍，以及那一批前人，都十分類似我等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