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宙外有三千閻浮提,但“三千之數”並非一個固定的數字,每時每刻皆有位麵世界生滅不息。
新生的世界不提。
那些腐朽、破滅,亦或是被幽海侵吞的世界,除去徹底消亡的外,幾乎都“沉底”在了名為【葬海】的無底之淵。
位麵世界哪怕是被幽海侵吞,多少也會遺留下“殘渣”。
譬如昔年與皇天宇宙齊名的後土宇宙,在幽海侵吞下徹底破滅,依舊有部分殘骸沉底在了葬海中。
這裡被稱為“兩不管”,指的是光陰長河與命運長河,皆不從此地經過。
一切墜落此地者,都會陷入了永恒的凝固。
便連幽海也對此地棄之如敝履。
曆年來,不乏強者企圖從葬海中打撈出些什麼,而相關記載中最大的收獲,還要屬“聖廟”。
與其餘真聖道場不一樣,聖廟最初並非由真聖立下道統,而是聖廟的前人們,從葬海的遺跡中挖出了一尊“真聖”級數的古老神明。
在那之後,聖廟在自家廟宇中,一眾諸神的神台上,重建了一座最高的神台,將這位古老神明供奉其上。
而這位自稱借聖廟之手,活出了新的一世的古老存在,也不客氣,就這麼端坐廟台,享受香火,自號“聖主”,甚至逆流了一段光陰長河,成為了聖廟各種意義上的老祖宗。
這位的出現,也讓聖廟一躍成為了與諸方真聖道場比肩而立的勢力。
同時,也在諸界中掀起了一場“遺跡潮”。
畢竟連真聖都能挖出來,還有什麼是挖不出來的呢?
……
羅浮界,聖廟。
位居高處的神聖宮殿中。
一對師兄弟麵對麵盤坐。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師兄你先聽哪個?”師弟神色沉重道。
瞥了眼負責大宇宙開拓事宜的師弟,聖廟當代道主陸清遠,歎氣道:
“先說壞的吧。”
“壞消息是我們派去大宇宙開拓的人手全被俘了,目前太陰神宮拒絕與我們進行交換,直言如果我們還再派人前往第七飛升台,那批門人會被血祭給冥墟諸神。”
白不輸語氣非常沉重。
陸清遠眉頭一跳,再三確認道:“我們派出去的弟子,全被太陰神宮拿下了?太陰神宮這一代不是沒神禁嗎?天樹王朝出動了底蘊?真以為日後太陰神宮能護住他們?”
“是天人。”白不輸糾正道,“剩下的心相、枷鎖武者,人家看不上。”
陸清遠沉默了下,道:“你最好給我一個好消息,來對衝一下。”
白不輸認真道:“好消息是天地玄門也被俘了,而且被俘的比我們早。”
陸清遠再度沉默片刻,歎道:“已經淪落到比慘了嗎?”
“大家都一樣,就不怕有人偷跑了。”白不輸安慰師兄道。
路清遠冷哼一聲:“都一樣?第四、第六飛升台已經落入了【五德宮】和【陰陽道宮】之手!這叫都一樣?”
白不輸沒好氣道:“師兄你心裡沒數的嗎?人家有神禁,我們有什麼?聖兵投影?還是歸元陣?大家都有的東西,就等於沒有。”
說到這,他反而當場拍桌起身,怒道:
“我那徒子徒孫本來牽的好線,一株神藥就能換炎煌聯邦那位神禁為我們掃平第七飛升台的阻礙,結果人家興衝衝跑回來彙報好消息的時候,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你告訴我,什麼叫‘不差那一個’?!”
眼見小師弟都敢和自己拍桌,還敢翻舊賬,陸清遠當場惱羞成怒道:
“你有種進廟裡和老祖宗吼去!”
“去就去!”白不輸甩袖憤而大步離開了宮殿。
等左腳踏出宮殿大門,他臉上的憤憤之色頓時一掃而空,躡手躡腳,直接跑路。
他又不傻,和師兄甩甩臉子也就算了,還去廟裡和老祖宗甩,那不是找抽嗎?
尤其是廟裡那位是真抽啊。
至於第七飛升台什麼的,反正彆算到他頭上,真要算他頭上,那大家就翻舊賬,誰也彆好過!
白不輸打定主意,要去找自家那個和炎煌聯邦搭上線,叫白淵的後輩,一步就離開了羅浮界。
在他之後。
陸清遠走出宮殿,看著白不輸消失的地方,冷哼一聲,跑的倒挺快。
他整整衣冠,獨自一人邁入了祖廟中。
大殿中,香火氤氳朦朧,便是陸清遠,依舊如霧裡看花,看不真切,僅能隱約看到台上盤坐著一道巍巍金身。
用這位祖師爺的話說,這叫距離感。
人與人沒了距離感,將是一場災難。
而人與神沒了距離感,也就不存在“神”了。
“祖師,我們在大宇宙的開拓遭劫,和您預料的一般,並不順利。”陸清遠上了三炷香,恭敬行禮道。
氤氳的香火氣後,有人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聲音高渺:
“清遠啊,問題出在哪了?”
直到這時,陸清遠微微皺眉,發覺先前被那混賬師弟打岔,到最後也沒弄清此事根源。
“太陰神宮先後俘獲了天地玄門,以及我們門下的一應天人門徒。”
“太陰神宮?”神台上,那身影突然冷哼一聲,“當年大嘴巴子抽少了,一個太陰都敢來和本座做對,要不是看在冥主麵子上,本座當年直接抽死他!”
這一刻,這位身上那種高渺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目空一切的霸氣與世俗煙火氣。
也可說是:相當接地氣。
陸清遠心中震動。
太陰之主是太陰神宮的真聖老祖,更是昔年冥墟一脈的第三人,連這位都險些被自家老祖宗“抽死”……
自家老祖宗到底是什麼身份?
當然,也不排除老祖宗吹牛的可能……
就曆代道主秘史記載,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上次有記載的事件,是四十七萬年前,老祖宗自稱當年打過聖王,抽過虛帝,那萬象小輩也被祂提攜過……
前者是聖王一脈的領袖,後者是虛空一脈的霸主,最後那位自然是萬象神主。
陸清遠心中一定,試探道:“要不,老祖宗親自走一趟,給太陰神宮施壓,讓太陰神宮釋放咱們的門徒?”
“去什麼去?”老祖宗不滿道,“本座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皇天所屬,本座一步也不會踏足。那晦氣地方,誰愛去誰去,你讓太陰來找本座,看本座大嘴巴子抽不抽他!”
陸清遠默然,心中歎道,確實該保持距離感,再這麼下去,哪怕知道自家老祖是真聖,他也快對自家老祖失去敬畏了。
“那現在,咱們不如換一座地界?”陸清遠詢問道,“哪怕不占據飛升台,也得先站穩腳跟,後續再考慮通過天路進入大宇宙。”
短暫沉默後,神台上的老祖宗歎氣道:“要是映秋還在,哪裡需要本座費心。”
陸清遠無奈,席映秋是他們聖廟曾經的神禁,卻因被天魔引入歧途,門中不得不大義滅親,對外則是宣稱修煉出了岔子,導致瘋魔。
“老祖宗,即使映秋還在,現在也早就突破天人,進不去大宇宙了。”
陸清遠主動打岔,避免話題走向沉重。
“哼,本座知道。”
這位冷哼一聲,而後語氣罕有沉凝道,
“第七飛升台其實失敗也無妨,本就是貼近冥墟一脈的沉眠地,派你們去,就是為了試探下冥墟一脈的情況。”
“結果到最後,你們這群廢材,連怎麼輸,輸在誰手的都不知道,真是給本座丟人!”
陸清遠心中詫異,老祖宗居然另有安排,此次隻是一次“試探”?
這也是吹牛吧。
“既然如此,不要再去第七飛升台丟人了,本座給你一處坐標,你們尋到最近的天路,然後秘密潛伏,不要暴露行蹤。”
收下坐標,陸清遠目光一凝,這處坐標就在那炎煌聯邦相隔一座星雲的地方。
“老祖宗對炎煌聯邦有所企圖?”陸清遠詢問。
“我對這破地方沒興趣,這破地方比皇天還晦氣。”
台上的老祖宗不客氣道,
“本座上輩子和這輩子從不記仇,因為有仇當場就報了,唯有你映秋師弟這筆賬,到現在還沒算完。”
“本座琢磨著,吾周那廝接下來最有可能降臨之地,就是炎煌聯邦那晦氣地方。”
“既然你們這群小的不爭氣,搶不到飛升台,那就去給本尊打前站,先建立起一座祭壇,本座屆時有用。”
陸清遠鎮定心神,沉聲道:“老祖宗覺得,四魔當真會降臨在炎煌聯邦?”
“嘿,那四個家夥安靜了萬年,你以為他們這段時間在盯著什麼地方?”
老祖宗冷笑道,
“玄機和天機兩脈都算過了,屆時祂們降臨的,大概率將是本體,不然那群家夥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定下盟約,一致將矛頭對準了炎煌聯邦?”
陸清遠神色駭然。
不是分身,而是本體?!
如那天魔吾周,一旦放任其本體進入此方界域,與大道相契的幽海相合,豈不是要一步登天?!
難怪諸聖會匪夷所思地如此針對那炎煌聯邦!
陸清遠心念劇烈起伏,有如驚濤駭浪。
“清遠啊,多大的人了,這心思怎麼還沉不住?”
隔著霧靄般的香火,老祖宗批評道。
陸清遠苦笑道:“聽聞四魔真身將降臨的消息,弟子實難穩住心神,稍有不慎,就是萬古以來最大浩劫!”
“萬古以來最大浩劫?”老祖宗不置可否,語氣淡然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好怕的,真來了,那就大嘴巴子抽祂們幾個丫的。”
聽著這位用最高渺超然的語氣,說著最接地氣的話,陸清遠麵皮微抽。
“行了,你沒事就退下吧,彆礙著本座享受萬民香火。”
聽著老祖宗不耐煩的催促,陸清遠默然,行禮退出了這間祖廟。
他沿著廟外的台階慢慢而下,目光洞穿重重虛空世界,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後將到來的大劫。
“多事之秋啊……”
他迅速與白不輸取得了心靈聯係,隻有一句話:
“趕緊給老子滾回來!”
孫子當完了,該當爺爺了。
……
……
九洲,太陰帝國,太陰神宮。
作為九洲最的三家勢力,太陰神宮不僅有真聖坐鎮,更是昔年冥墟一脈的延續。
隨著大宇宙前線的好消息接二連三傳回,尤其是冥墟主脈出現的消息,讓太陰神宮緊急召開了數次議會。
議會中的話題和風向也是一變再變,代表了太陰神宮內部態度的轉變。
從一開始的——
“嗬嗬,赫東煌的弟子又如何,還不是得給我們打工?”
“一神禁小輩,當下用得到他而已,日後我等進入大宇宙,給予炎煌聯邦一些恩惠也就罷了。”
“唔,彆家弟子的確好用,或可讓這季驚秋深入一番葬土,替我們查明主脈的情況。”
“不——我覺得可以讓他再去爭奪第八飛升台,那裡同樣是我們冥墟一脈的地界!”
“你們啊,真當那小子是省油的燈?”
“嗬嗬,暫時拿捏不了他,還拿捏不了九宮?”
“我們可沒時間與九宮開戰——”
“無妨,一個小輩而已,嚇嚇就行了。”
再峰回路轉到——
“咳,難怪能被主脈看重,季長老果然實力超群,碾壓同階!未來高度,必然在我們這些老家夥之上。”
“雖是傳人,但也是隔了萬年的隔代傳人,豈能一概而論?”
“不錯,季長老能被主脈給予最高一級的外姓長老待遇,自能說明問題。爾等眼光,難怪比主脈還準?”
“嘖嘖,聽聞季長老去天地玄門的地界,前後一杯茶的時間不到,就已儘數俘獲,當真是力壓當世!”
“聖廟的情況也差不多,對季長老來說,不過是順路的功夫。”
坐在主位上的弱水,冷眼旁觀這群家夥的換臉技術,心中卻也無奈。
主脈最高級彆的外姓長老之位,論地位,淩駕在場除她之外的所有人,等同於太上長老。
雖是外姓長老,有遠近親屬之彆,更沒所謂實權,但真正的關鍵,在於他們無法判斷季驚秋與主脈的具體關係,自然不會冒然得罪。
“咳,聽聞季長老有話帶給餘師叔?不知道餘師叔如今在何處?”
有人看向首位的弱水,也是當代太陰神宮宮主。
弱水淡淡道:“師尊本尊如今在閉關,分身一道遊曆大宇宙。”
有人皺眉道:“分身遊曆大宇宙?餘師伯不怕大宇宙規則傾軋?”
當下大宇宙環境,哪怕是天尊道祖自斬分身,一路跌到天人以下,也要小心被大宇宙天意發現,稍有不慎便是永久驅逐。
“師尊自有門路。”弱水不願在此話題深入。
另外一邊的女道緩緩道:“季長老首次托我們帶話給餘師姐,還是要儘快帶到,免得說我們太陰一脈失了禮數。”
弱水冷然:“本宮有數。另外諸位彆忘了,我們這一脈與南帝赫東煌並無死仇。”
眾人頓時寂然,不少人暗皺眉頭,暗道怎麼忘了這一茬,當即掐滅了想借季驚秋攻訐宮主一脈的心思。
雖然順利讓這幫老東西清醒了一番腦子,但弱水卻沒什麼喜意,反而有種無奈感。
若是師尊在此,定然不會容許她打今日這番旗號……
“按照季長老之言,主脈已經回歸,並在大宇宙中有所活動,我們是否該嘗試接觸?”
“不妥,季長老說了,主脈至今未聯係我們,自然有其深意,我們還是先行徹底占據第七飛升台再說,聖廟和天地玄門不在了,旁邊還有個天樹王朝。”
“無妨,有季長老坐鎮,天樹王朝生不出什麼異心。”
“唔……季長老如今並不在黃庭星,而是尋找天地奇景,砥礪武道了。”
“又要破境了?”有人詫異抬頭,首次不帶任何其他因素地喃喃道,“這才過了多久,這位的破境速度有些駭人聽聞了。”
議事結束後。
弱水獨自離去,她沒有去往道宮深處,驚動閉關的師尊本尊。
而是嘗試與師尊尚在大宇宙遊曆的分身取得了聯係,小心翼翼將當前的情況說明。
然後就是漫長的沉默。
就在弱水苦笑不已,正要開口安慰師尊幾句的時候,聽到了師尊分身咬牙切齒的聲音:
“主脈那邊是瞎了眼嗎?”
“誰給他的身份玉牌?!”
“季驚秋現在在何處,何時回歸九洲?!”
……
季驚秋目前還在黃庭星。
處理完聖廟和天地玄門後。
他給太陰神宮的一應天人門徒,定下了業務指標,就放他們出去幫自己搜尋物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