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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銀槍軍屯駐在金墉城的關係,這一次朝廷的辦事效率很高,各種封賞很快就下來了——司馬越也沒有作梗。
十一月二十日,正在金穀園附近行獵的邵勳見到了聯袂而來的王衍、庾瑉二人,得知了這個消息。
“現在可尊稱一聲‘陳侯’了。”快到邵勳近前時,庾瑉快走兩步,趕在王衍前麵,笑著恭賀道。
王衍有些不高興,但一想到庾家和邵勳的關係,又暗歎一聲,隻能堆起笑容,道:“其實就那麼幾個地方。陳郡人傑地靈,又食封五千戶,當可大展拳腳,一遂生平之誌。”
邵勳也很高興。
陳郡這個地方不錯,治陳縣(今淮陽)。從方位上來說,西北邊就是潁川,再西邊是襄城,襄城西北則是廣成澤。
如果將這些地方連成一片,諸事大有可為。
其實封地也沒多少選擇的餘地了。
豫州本下轄十郡國,即潁川、襄城、汝陰、安豐、弋陽五郡,以及譙、梁、汝南、沛、魯五國。
先帝時期,析汝陰郡置新蔡國——新蔡王司馬騰死在河北時,隻有四子司馬確逃了回來,襲爵新蔡王。
又析梁國置陳郡。
又析汝南國置南頓郡。
所以,現在豫州共有七郡、六國,總計十三郡國。
七個郡裡麵,潁川是不可能封出去的,那就隻剩下六個。
數來數去,陳郡算是這六個郡裡麵最合適的了。
“爵位之外,天子另授南中郎將(第四品)一職。”庾瑉又道。
官位裡但凡帶“南”字的將軍,如南中郎將、征南將軍、鎮南將軍等,一般駐地都在洛陽南邊的許昌、宛城、襄陽一帶,但不一定有開府的資格。
“許昌都督王士文找到了?”邵勳問道。
匈奴圍洛陽之時,司馬越遣王堪、劉洽渡河北上,至汲郡,意圖包抄河內。後來覺得不保險,又令王士文率軍五千北上,增援二人。
劉聰北撤時,與石勒夾擊,大破三人。
王堪、劉洽率殘兵渡河南歸,王士文則不知所蹤。
“找到了,歿於懷縣。”王衍答道。
邵勳歎息一聲。
王士文是司馬越親信,出身東海王氏,即便再不堪,能力再有限,人家也是戰死在對抗匈奴的戰場上,沒什麼可指摘的。
他一死,南中郎將就空出來了。
“許昌都督是誰?”邵勳又問道。
“新蔡王確,加東中郎將,都督豫州諸軍事,鎮許昌。”王衍說道:“盧誌盧子道已升任豫州刺史,不日即可赴項。”
毫無疑問,這是司馬越乾涉的結果了。
他即便默認盧誌出任豫州刺史,也不會甘心把許昌的軍權讓出來。
但其實無所謂了,許昌已無兵,空架子一個。新蔡王司馬確赴任後,隻能招募新兵。
刺史本來是沒有兵權的,但到了這會,已經沒人那麼規矩了,募兵自保的刺史一大堆。
至於南中郎將,邵勳其實不太想要。
材官將軍有資格督造廣成苑,南中郎將就不行。
這種職務,也就說出去好聽罷了,沒甚意思。
隨後,王衍、庾瑉仔細說了一番“政治瓜分”或者說“政治妥協”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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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衛將軍何倫調任左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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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這幾日連連召人問對,振作之心十分明顯。”談完權力分配的事情後,邵、王、庾三人找了間帳篷坐下,繼續談事。
帳篷外,一大批銀槍軍、牙門軍以及禁軍的將校們正在興高采烈地射獵,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這是武人培養感情的方式,一般人學不了。
“太尉得抓緊了。”邵勳笑道。
王衍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在提醒他彆大意。若司徒幕府的人被天子拉攏了過去,卻不太妙。
“這幾日,我去了一趟司徒府。”王衍沉吟道。
“如何?”邵勳問道。
“司徒自感大勢已去,卻又有些不甘心。”王衍說道:“據老夫觀察,他現在似乎有些想通了。心中恨你,但又不敢太過得罪你。唉,說穿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到底曾是越府家將……”
邵勳點了點頭,這符合他的猜測。
說到底,邵勳是東海人,又曾在司馬越手底下乾過,他再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對王妃、世子不利。
相反,他還答應過要護得二人周全。
這份承諾,對如今的司馬越來說,價比千金。
當然,司馬越也可以把妻子送到長安或建鄴,一樣能得到善待。
他確實還有彆的選擇。
再者,他或許還做著讓兒子繼承他幕府的春秋大夢,這從他還在與邵勳爭搶禁軍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司馬越可能失算了。
洛陽是個大火坑,禁軍難道就不是麼?
明年的糧食危機必定會到來,到時候數萬禁軍上門討錢糧,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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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不是那麼好當的,你得解決底下人的衣食住行啊。
糧食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弄來的,這也是邵勳不敢扒拉太多禁軍到手下的主要原因,伱養得活麼?
如果洛陽缺糧,又沒有外州賦稅送來,禁軍也不得不外出就食。
明年,保不齊司馬越就要帶人去其他地方討飯——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今年的大旱,對大晉王朝的打擊真的非常深遠。
明年如果蝗災如期爆發,則會大大加速大晉的衰亡。
說難聽點,老天爺對大晉朝可比匈奴人狠多了,他老人家是真的下了重手,做到了十幾萬匈奴兵做不到的事情。
“禁軍右衛萬人,太尉當握牢了。”邵勳看著王衍,說道:“王秉出任右軍將軍之後,職位不宜久懸,處仲何時歸京?”
“快了,這幾日應該就要出發了。”王衍說道。
揚州刺史王敦被征為右衛將軍,為王衍掌控禁軍右衛。至於效果如何,還要再看。
左軍尚有萬餘人,右軍五千上下,這是司馬越的鐵盤,他不會撒手的。
驍騎軍有輕騎一千五百左右,具裝甲騎隻剩三百餘了,他們還是中立,隻聽朝命。
“我聽聞司徒欲召河北乞活軍入京,倚為臂助。”庾瑉突然說道:“消息可靠,子嵩(庾敳)透露的。”
“司徒可真能折騰。”邵勳無奈苦笑。
嚴格來說,乞活軍是司馬越之弟司馬騰的遺產。
從並州東入冀州時,人不算太多,發展幾年後,人數漸眾,戰鬥力不強,但也並非不堪一擊。
司馬越召他們入京,大概是想多些自己人吧,畢竟是弟弟曾經的老部下。
由得他折騰吧!
隻要他能養活,能解決糧食問題,不是什麼壞事。
乞活軍留在河北,早晚被石勒吞並。現在弄來洛陽,也多一分抵抗匈奴的力量,至少他們比臨時征發的丁壯能打,不是麼?
“你幾時離京?”庾瑉問道。
“最遲臘月中。”
庾瑉看著邵勳,琢磨著有些話要不要提。
“侍中放心,過完年我會去陳郡,半路順道去一趟鄢陵。”邵勳說道。
庾瑉放心地笑了。
其實,邵勳這個回答不是很讓他滿意。
時局喪亂,文君侄女一家已經搬回鄢陵庾氏的老宅居住。
過完年侄女就十四歲了,難道還不能娶回家嗎?須知夜長夢多啊。
但——也行吧,人家能答應上門拜訪就不錯了,庾瑉不好強迫他。
這小子把盧誌推上了豫州刺史的位置,自己的封國又在潁川旁邊的陳郡,還在京中掌握著一支禁軍,名氣如日中天,不知道多少人在傳播他是神人降世的消息……
這樣一個人,不是方伯,卻又勝似方伯,誰能強迫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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