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經常性的對長城一線騷擾,除了搶劫外,就是掠走長城外側的青壯人口。
此時的林丹汗因為去年對漠南蒙古的重新征服,極大的加強了察哈爾部的實力。
漠南因為數十年沒有經曆戰亂,人口眾多,部落富庶。這下子全都便宜了林丹汗。
他的西征給漠南帶來了巨大的災難。成年男子被殺,女人和孩子被抓為奴隸分給漠東蒙古的戰士。
數百萬計的戰馬、牛羊、牲畜被趕回了察哈爾部。漠南的各部王爺、台吉、牧主遭到了巨大的損失。
他們再度瑟瑟發抖的跪在林丹汗麵前,&nbp;&nbp;對著長生天發誓效忠。爭先恐後的把他們最漂亮的妻女送到林丹汗那裡。
從林丹汗鎮壓科爾沁,遭到滿清乾涉,失敗退走後。導致他的威望大受打擊。各部離心加劇後。他的權勢再度膨脹起來。
整個蒙古都在瑟瑟發抖。在察哈爾十萬鐵騎麵前,他們沒有一個再敢違抗林丹大汗的旨意。
林丹討要漢人奴隸的命令傳來,諸部反倒鬆了一口氣。這總比索要女人和牛羊要好吧。
他們生怕慢了,大汗改變主意,麻利的把部落裡的漢人奴隸全部搜集出來,&nbp;&nbp;押送到金剛白城去。以免給了林丹汗藏匿漢人奴隸的借口對他們開戰。
草原上,四麵八方的部落都派出了押送的隊伍,&nbp;&nbp;向著一個地方彙集。
盧守禮一早上就被轟了起來,他昨夜值夜,一夜沒睡。在羊圈裡抱著鐵叉子和狼對峙了一夜,為了嚇唬來叼羊的餓狼,喊的嗓子都啞了。
他必須玩命,否則羊少一隻,就是一頓毒打。
今年他已經被打斷三根肋骨了。
不能再出事了,他感覺身體已經扛不住了。
心裡咒罵著,也隻能爬起來。
這是布裡亞特的屬地,這個營地在後世的貝加爾湖畔。
布裡亞特人元代稱不裡牙惕,從種族上是厄魯特蒙古人近支,原遊牧於外貝加爾地區,此時已經向北發展到葉尼塞河與勒拿河之間地區。
這是蒙古勢力範圍的北部邊界。
他們比喀爾喀蒙古(外蒙古)還要往北。布裡亞特南邊是喀爾喀蒙古的車臣汗轄區。東邊是野人女真地區。西邊是沙俄的新近對西伯利亞探索,修建的城堡邊緣。
野人女真此時廣泛分布在外興安嶺以南,第二鬆花江以北。額爾古納河以東地區。地域相當於今天的黑龍江省,加上清朝璦琿條約和北京條約割出去的,&nbp;&nbp;黑龍江以北、烏蘇裡江以東,&nbp;&nbp;外興安嶺以南地區,&nbp;&nbp;大概一百五十萬平方公裡的土地。
盧守禮早已經麻木了,少年時眼淚早已哭乾,這裡離盧龍縣不知道有多遠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他想過逃走,但是他知道,人腿是跑不過馬腿的。逃跑是跑不掉的。而且,在這荒蕪的大草原上,落單的人,隻是野獸的食物。沒有糧食沒有水,沒有人能穿過戈壁。
往東走是野人女真,他怎麼敢去。往南走是車臣汗地盤,到了那裡還是北抓為奴隸。過了車臣汗領地,往東北走可以去科爾沁、沈陽。難道去給建奴當奴才嗎。
一直向南要走過大沙漠和戈壁,到達土默特人地盤,穿過這裡可以去大同和張家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是十六歲被抓走的,現在他已經三十六歲了。
靠近大明的部落隻使用最年輕,最強壯的奴隸。因為他們靠近大明的邊塞。年年可以去捉。
奴隸吃不飽,沒日沒夜的乾活,&nbp;&nbp;體力衰減很快,一般他們用幾年,就會賣給更北邊的部落,&nbp;&nbp;更北邊的部落用幾年,就會減價繼續轉賣。
就這樣一步步的轉賣。很多奴隸死掉了,沒死掉的,就一直到了捕魚兒海。
難道又要被賣掉了嗎,他苦笑著。
他看著整個奴隸營地裡雞飛狗跳,蒙古兵正在把三百多漢人搜出來,集中在一個地方。
這些人從被抓來就沒洗過澡。渾身發臭,長滿了疥瘡,頭發像氈子一樣粘接在一起。身上的穿的都是爛皮子。
布衣在被俘的時候就被扒光了。蒙古人夏天穿皮袍子不耐夏熱,所以對布衣非常喜歡。
這些人目光呆滯,瘦的皮包骨頭。
全都光著腳走路,因為沒有褲子,也沒有鞋子,小腿和腳都山裂著口子,腳底板都是厚厚的繭子。
冬天他們也沒有靴子。
隻能向蒙古人乞討一些羊油塗抹在皮膚上,然後包上破皮子。
蒙古兵用長矛驅趕著這些行屍走肉一般的人,讓他們快點走。
再往北是什麼地方,那裡還有蒙古人嗎。
他記得過了捕魚兒海,就隻有使鹿鄂溫克人的遊牧部落了。
他們馴養駝鹿,在原始森林裡遊蕩。還有黑龍江外的野人女真,他們都穿著大馬哈魚和鮭魚皮縫製的衣服。
他們和野人女真一樣,是比建奴更可怕的野蠻人。
他心裡哀歎一聲,算了,活一天是一天吧。
離家鄉越來越遠,他心裡一陣難過。
想起家鄉年邁的而父母,還有他被抓時,才娶回家一年的媳婦,心裡一陣悲傷。還沒來得及給家裡留個後。
他用瘦骨嶙峋的手背擦了擦眼淚。
“盧大哥,韃子這是要把我們弄到哪裡去”
盧守禮抬起頭,看到是小翠抱著孩子,驚惶的問。
小翠今年隻有十六歲,她的父母都是奴隸,前年鬨毛子,一夥兒二百多人的毛子哥薩克騎兵殺來了。
突襲了這個邊緣的營地。她的父母和她的丈夫都沒跑出來。在哥薩克的襲擊中死掉了。
那一次哥薩克人幾乎屠滅了整個營地。搶走了全部的牛羊。
盧守禮正在放羊,他碰到了從營地逃出來的抱著孩子的小翠,小翠告知了他俄國人來了的消息。
盧守禮當機立斷,扔掉羊群,帶著蒙古獒牧羊犬巴勒,拉著她們母女,跑進一個冬眠的棕熊的洞穴。
這頭熊沒能熬過白災,死在了洞穴裡。盧守禮發現後沒敢聲張,隻是悄悄的把熊皮硝製好,把肉和下水洗淨煙熏後風乾,打算以後逃跑時作為物資使用。
那次他們躲在洞穴裡逃過了哥薩克騎兵的搜索。直到蒙古人的騎兵趕到,打跑了哥薩克人。他倆才從新回了營地。他們看到的是遍地的屍體,還有被燒毀的營帳。
萬曆三十四年,俄國人便侵入巴拉賓草原,此後數十年間,從塔拉地區到額爾齊斯河、葉尼塞河流域,沙俄人一次次的蠶食鯨吞,在各處要害建立城堡,並不斷派出使團到蒙古各部遊說,企圖勸說他們歸順俄國,同時還四處收集蒙古各部及明朝的情報。
萬曆四十七年,俄國人建立了葉尼塞斯克。
崇禎元年,又建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
沙俄此後形成兩個入侵方向,向南,還有向東。
南向的漠北草原為額魯特部與喀爾喀蒙古居住,各部人口眾多,對沙俄種種意圖懷有強烈的抵觸,喀爾喀蒙古所屬的土謝圖汗部、車臣汗二部首領,還曾多次派人到莫斯科交涉,沙俄的南下意圖受阻,便將目標朝向東麵。
所以近十年來,布裡亞特蒙古人開始承受越來越多的來自沙俄的壓力。布裡亞特汗開始向貝加爾湖沿岸增加人口,鞏固邊防。
現在這些奴隸都是近兩年來才的,之前的奴隸隻有他和小翠母女活了下來。所以小翠對他很依賴。似乎當他是她的主心骨一般,有什麼事情都來找他商量。
而他也很照顧這對兒可憐的母女,畢竟是說北直隸方言的同胞。讓他有一種家鄉的親切。
他牧羊回來,經常會給小翠的女兒帶回來一些羊奶。都是他偷偷的從母羊那裡擠的。
因為繁重的勞動和營養不良,小翠乾癟的沒有足夠的奶水來喂養她現在才一歲的孩子。
“不知道,不過看著不像,主子們居然讓我收拾東西,把食物和皮子都帶著。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以前我被專賣時,差不多都是光腚走的。因為東西可以留給下一個奴隸。”
不大一會,人群都聚集起來了,一個百夫長騎著馬走來。
“你們這些奴隸都聽著,草原上的共主、長生天庇護的萬王之王,成吉思汗的嫡係血脈,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林丹呼圖克圖聖武成吉思大明薛禪戰無不勝無比偉大恰克剌瓦爾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轉金輪法王。偉大的呼圖克圖汗。偉大的呼圖克圖汗,林旦巴圖爾。有旨意來,你們這些卑賤的奴隸,將要去金剛白城,去給大汗乾活。這是你們三生修來的福分,無上的光榮。現在和我一起感謝長生天對你們的眷顧。”
說著百夫長禿馬淳以手撫胸,開始誦經。
奴隸們不敢不從,心裡咒罵著禿馬惇,這個惡棍怎麼不從馬上掉下來摔死,怎麼不拖蹬拖死他。但也隻好跟著用半通不通的蒙古跟著念。
盧守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計劃了好久的逃跑計劃,居然不用跑了。林丹汗居然把這些漢人奴隸要了過去。到了金剛白城也就是察罕浩特,那裡離遼東和薊鎮都不到五百裡路了。
奴隸們喜出望外,主子居然允許帶走自己的所有物品。都背著大包小包。主子沒有那麼多好心,隻是希望他們不要在路上死掉。
希望他們都能活著走到察罕浩特城。有足夠的數量,滿足了大汗的胃口。免得他把餓狼一樣貪婪的目光盯向自己的女人和崽子,以及牛羊。漠南蒙古的可怕下場已經把他們嚇壞了。
盧守禮幫著翠兒和她的孩子背起了行李,正準備和大隊人馬一起出發,忽然一陣狗吠聲傳來。盧守禮一看,原來是他的牧羊犬,蒙古獒犬巴勒帶著它的老婆蒙古咬狼狗巧娜,一起奔來。
兩隻狗不停的用腦袋蹭著盧守禮,還發出委屈的嗚嗚聲,似乎在抱怨盧守禮扔下它們。這兩隻狗骨架很大,足足有一米高,是盧守禮牧羊的幫手。
“百夫長大人,我能帶走這兩隻狗嗎”盧守禮以手撫胸,恭敬的問道。
禿馬淳用它細長的眼睛陰惻惻的,看著這個不知道自己狀況的奴隸,他的手摸到了刀柄,怎麼一刀砍死他。
殺心一起,忽然他感覺到一種被惡狼盯上的感覺,他看到那兩隻雄壯的大狗,正目光冰冷的看著他。
蒙古獒犬膽怯者極少,它們勇敢無畏,尤其危險的是,這種狗會悄無聲息的進攻,它不會作出任何的示警。
禿馬淳慢慢的把手從刀柄上鬆開了。也許帶著兩隻狗也是好事,畢竟路還是挺遠的,自己倒黴接了這個破差事,一點油水沒有,路上危險倒是不少。至少有兩隻猛犬,夜裡也能報個警啥的。
“注意你的身份,不要惹怒了我,帶上這兩條狗,以後你就睡在營地邊緣守夜吧。”
盧守禮沒想到百夫長居然同意了,連忙鞠躬千恩萬謝的帶著巴勒和巧娜加入了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