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趕忙收拾心情,不在傾聽,跟著太監來到禦座前跪好。
太監安排好了,就下去了。
袁崇煥偷偷的,略微抬頭,用眼睛餘光看去。
陛下正在低頭喝茶,沒有看到他來了。
“臣,左都禦史、兵部左侍郎袁崇煥,參見陛下”袁崇煥聲若洪鐘,朗聲說道。
崇禎似乎驚了一下,咳嗽了一下,連忙把蓋碗放下。
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連續工作了四個小時了,先後聽取了數十位大臣的工作彙報,並詳細了解情況,然後做出指示,落實了很多事情。
此時他有些疲勞。
畢竟已經午時三刻了。大家都陪著他沒有吃飯。
大明一般吃兩頓飯,上午十點一頓,下午四點一頓。
但是,上朝就沒法吃上午飯了。隻能半夜吃一點。
袁崇煥是他,從十幾個人選中比較看好的,直接下旨從廣東直接官複原職,招回來的。
此時,崇禎沒有說話,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袁崇煥。
他也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昨晚錦衣衛和東廠送來了關於他詳細的報告,從過往事跡來看,這是一個敢做敢為的人。
他和熊廷弼某些方麵很像。
此人被同僚稱呼為南蠻子,這個外號,絕不是說他個性粗魯,此人應該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愛卿平身”
周圍的人群有些騷動,這是近期第一個,皇帝第一次見麵,就恩典站著奏對的人。
但袁崇煥的心裡一沉,能混到這個位置的人,都是人精,沒有一個傻子,因為傻子到不了這裡。
袁崇煥意識到,皇帝讓他站著回話,絕不是對他的禮遇和優待,他還沒有這個資格,剛才閣老都是跪著的。
唯一的可能是,皇帝看他瘦小,其貌不揚,讓他站起來,好看看清楚。
以貌取人,四個字在他眼前閃過,心裡莫名的有些自卑。
科舉時他就因為外貌吃過虧,吏部選官時,要不是他是帝師的學生,搞不好兵部主事也很懸。
明代取士的標準是“身、言、書、判”。
所謂的“身”就是指形體相貌,這一點是四個標準中排第一位。
羅隱為啥老是考不中,和外貌形象關係很大。
就是今天考公,對形象也是有要求的。
一個人考中科舉了,吏部任命他當官,這時候還得再考察一次,考的還是“身、言、書、判”。
其中這個“身”,還是外表。
這個要“取其體貌豐偉”,就是說得身材高大,長得太猥瑣的不行,沒有官威,鎮不住小民百姓。
每向上走一步,考察都躲避不了這一關。
提拔都是有競爭者的,沒有單單為一個人準備的。
還有呢,就是有一些特殊職位,對外表要求比較高。比如使臣、禮部官員、翰林等。
在這四條標準之中,“身”居首位,是最重要的。
因為觀瞻所係,不能不特彆強調。
不管你服不服氣,古今中外,這個世界都是看臉的。
長的好看,很多時候,真就是可以當飯吃的。
相同能力、學曆、水平、業績情況下,容貌好的那個就容易勝出。
對妹子來說,啥都沒有,就有一張漂亮臉蛋也能活的不錯。要是再有能力,百分百人上人。
人對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很多事情,怎麼開始的,影響甚至決定了後來的走向。
皇帝沉默,沒有說話。
周圍的大臣也看出來不對了,皇帝對袁崇煥的第一印象,不能說不好,起碼是不滿意的。
很多時候,我們在職場也是一樣,看了簡曆,了解了情況,甚至背景調查都做了。
但是,當人站在你麵前時,很可能你不欣賞,或者感覺這人不行。
從而,臨時改變了注意。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就說那個羅隱吧。
穀茠<spa> 宰相的千金,讀他的詩,喜愛的發狂,非要非此人不嫁。
宰相沒辦法,隻好把羅隱找來,讓他的小棉襖躲在屏風後麵偷偷看看。
結果百聞不如一見,這一見可好,立馬把相思病治好了。
回頭就把辛辛苦苦收集來的羅隱的詩都燒掉了,再也不看了。
崇禎清了清嗓子,先是聞言撫慰了袁崇煥在天啟朝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接著對袁崇煥的曆史功績,很是讚頌了一番。
袁崇煥的心在往下沉,陛下越是客氣,越說明他的態度,這完全就是在走過場了。
畢竟大老遠的,正中其事,把人家招來,然後改變了主意,自己心裡也是很不好意思的。
貧賤驕人,雖涉虛矯,還有幾分俠氣;奸雄欺世,縱似揮霍,全沒半點真心。
接下來,陛下就會問一些自己關於遼東的方略,這是最後一步,走完這一步,自己就可以下去了。
袁崇煥在心裡歎了口氣,如果這隻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他的性子,還真不一定願意伺候了。
他是一個做事的官,不是一個逢迎的官,更不是一個放屁的官。
可惜,很多時候,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愛卿,若朕授你總督遼東軍務,你有何方略。”
袁崇煥捏了捏拳頭,大聲說道“若陛下授權臣總督遼東軍民事務,臣可五年複遼。”
石破天驚!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他。
靜,長時間的平靜,沒有人說話。
“愛卿如何複遼,可詳細說說。”皇帝雖然年輕,可不是好糊弄的,自然要問具體辦法和細節。
“臣的策略是,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
袁崇煥早已準備了幾個月了,各種方略和計劃噴湧而出。
終於陛下給了他說話的機會了。
“恢複之計,不外臣昔年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守為正著,戰為奇著,和為旁著之說。法在漸不在驟,在實不在虛。”
畢竟陛下既不了解遼東,也不懂軍事,這裡在這兩方麵最了解的就是自己。自己又做了詳細的準備。
還不是由著自己忽悠。
皇帝從開始的疑惑,漸漸的開始激動起來。
感覺渾身熱血上湧,有些口感舌燥。
他太想遼東儘快恢複了,邊患一旦形成,就是長期的。
他熟讀史書,遼、西夏、金這些邊患都是早期沒有解決,成了長期問題。
一陣尿意湧了上來,他這才發現,一座兩個時辰,還沒有上過廁所。
王承恩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崇禎要出恭。連忙唱道“午時四刻已到,諸位大人,暫且休息片刻。”
隨後,崇禎擺駕出恭去了。
大臣們看著站在中間的袁崇煥,竊竊私語。
袁崇煥此時冷靜下來,也有些後悔話說的太滿。
禮部一個負責記錄的官員,過來問道“袁大人說了這麼多,具體憑什麼能五年平遼。”
袁崇煥說道“聖心焦勞,聊以是相慰耳。”
頓時,一片嘩然。
此章情節並非作者杜撰。
錢龍錫在崇禎年的奏疏上寫道“崇煥初次陛見時,臣見其容貌醜陋,退謂同官,此人恐難勝任。及祟煥以五年複遼自詭,臣往詢方略,崇煥雲“恢複當自東江始,文龍可用則用,不可用則去之’。
當時,很多大臣在場。大臣都看出了這次麵試,崇禎對袁崇煥不滿意。以至於後麵君臣對話完全是走過場。
結果,一句五年複遼,擊中了皇帝的痛點,最終決定把薊遼督師交給了袁崇煥。
平台召對後,很多人不理解袁崇煥有何依仗敢說這樣的話,錢龍錫等很多人,都專門去找過袁崇煥。
袁崇煥根本就沒法說明白。
一直在閃爍其辭。
一會說“聖心焦勞,聊以是相慰耳。”
一會說“要在海上做文章,走由海向陸的戰略”。眾人一頭霧水,不理解遼東問題如何要從海上解決。
筆者認為,袁崇煥之所以說這句話,更多的是從政治團體的整體利益考慮,目的還是拿到兵權和近一半的財政支出控製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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