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從不知名的地方響起,下一瞬那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瘋狂的腔調在一個個天地間滾滾回蕩。
巨大的聲音,恐怖的氣息,拉扯著每一個聽到聲音之人的心聲,那一個個音節就像是一個個巨錘,打斷所有人心神的脊梁,扭曲認知、遮蔽感知,然後疑惑、恐慌與驚懼等等情緒開始浮現,而然【分離】,再化作侵蝕心靈的致命毒素。
一旦有人的情緒被挑動,就會迅速被分化,撕裂,墮入毀滅的節奏,哪怕成功抵抗住惡意的侵蝕,也會因為長時間的刻意排斥而變得越發麻木,然後再次陷入墮落、毀滅的節奏。
以至於他們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上正浮現出一些不屬於他們自身的意誌,這些意誌借助他們的精氣、血氣,凝聚成卵,密密麻麻的遍布在他們的身上。
等到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有無以計數的細小生命在他們身上安家。
隨後在恐懼、憤怒、絕望之中破殼而出,彙聚到一個若虛若無,仿佛是一個宏大無比,又似乎無比細小的意誌之中。
感知到諸多天地之中浮現出的無數蟲豸,楚泰忍不住道:“這天和天魔結合未免也……”
話沒有說完,【天】之力量落下,那些蟲豸的身上開始綻放出神性的光輝。
而後,無以計數的生命在【變化】的引導之下,開始蛻變、進化、升華,如龍如蛇,如鳳如鸞,似麟似鹿,似龜似蛙,甚至還有不是蟲豸和動物,而是單純植物,甚至礦物質構建的生命體開始彙聚,最終構建出無窮無儘的生命力,化作浩瀚的血海,出現在楚泰和天帝麵前。
那血水之中,又有無以計數的生靈意識在蛻變,那些生靈的意誌在不斷的變化,相互融合,又相互吞噬,甚至相互交織,最終形成一尊恐怖的魔相。
那魔相是神性和魔性的集合體,一半無比神聖、光明、璀璨,蘊含著天之至高真意,另一半則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是醜陋、畸形、殘缺、腐爛、枯朽的集合體,是支離破碎存在拚接在一起的扭曲之物,時時刻刻都在拚湊、掉落、溶解、分化,卻又給人一種生命起源的感覺,好像這個魔相就是一,就是萬,就是生命的,也是生命的儘頭。
“看樣子,這家夥也是吞噬了一部分我的太一之道啊。”
楚泰拿著東皇鐘正要動手,卻被天帝攔下,他指著那魔相身上不斷滑落的,五顏六色的的粘稠而又汙穢的血液,道:“你看看那裡。”
楚泰凝神看去,那些黏軟惡心的血肉中有著不少殘缺的尖牙、羽翼、觸須、枝葉、利爪、皮毛、魚鰭、花卉……
但看似扭曲的內裡又有細微的砂礫在流動,那些砂礫在魔相的襯托下,無比的微小,仿若微塵,質地看上去有些通透,但隻要看到,就會感受到極致的情感,而後發現那一枚枚細小的微塵之中,竟還隱藏著一個個小小的世界。
如此繁多的砂礫流動,便仿佛無窮個世界在環繞著魔相運轉。
同時,無數生靈的虛影在其中輪轉,每時每刻都在生死循環,經受種種愛恨情仇,衍生無數業力因果。
“好狠毒的手段。”
楚泰看出了天魔的想法,他在那些砂礫之中隱藏了無數人的先天靈光,或者無數生靈的記憶。
楚泰剛才要是真的動手,那些生靈瞬間就會毀滅。
而他先前沒有感受到的原因,應當是【分彆】的力量,他暫時隔斷了楚泰和那些生靈對應的【太一】的聯係。
對此,天帝隻是語氣有些沉重道:“你同其交手幾次便會明白,這家夥在上風的時候喜歡瘋癲,可一旦落入下風,各種陰謀詭計都會用上,不求傷害到我等,隻為了讓我等惡心、難受。”
就在他說話的瞬間,無數奇形怪狀的邪物、魔鬼、幽靈、異怪、觸手、藤蔓從虛空之中浮現,伴隨著粘稠的猩紅血漿,出現在天帝的腳下,無數生靈的麵孔從中浮現,或是出現在血漿之中,或是依附在邪物、異怪、觸手、藤蔓的表麵,他們發出一聲聲猙獰恐怖的尖嘯與哀嚎,不斷拉扯著天帝的衣角。
無數的質問回蕩在四周,那是眾生對於天帝的責問,那是無數次循環過程中,天帝沒有救贖生靈的詛咒。
此刻,在天魔和天的配合下,被具象了出來,化作了恐怖的怨恨,試圖汙染天帝的光輝。
“作為創世之神,不單單是他們,一切生靈誕生之後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為你的創造導致的……”
天魔的聲音傳來,他仿佛是三清天下一切生靈的意誌,也像是三清天下一切苦難的集合。
因此他的聲音蘊含了三清天下一切苦難的形象、聲音。
任何生靈聽到都會感同身受,同時視覺、聽覺、嗅覺、觸覺也似乎陷入了那些苦難之中,讓痛苦宛如刀鋒一般的刮擦著自己的心靈。
然後這些生靈也是忍不住跟著開口抱怨,開始詛咒,開始咒罵天帝,哪怕他們不清楚自己咒罵的對象是否真實存在,是否為他們犧牲許多,但他們在受苦,所以他們開始咒罵和詛咒。
這些情緒又是在天魔的操控之下,不斷提升、蛻變,試圖影響天帝和楚泰。
楚泰還好,同三清天下眾生聯係不算大,加上隻是順帶,哪怕他不動用東皇鐘,也能輕易抵擋。
但天帝不一樣,三清天下無數天地因他而開辟,無數生靈因他而存在。
按照天魔的理論,這些生靈遭受的一切,都是天帝害的。
這個理論雖然站不住腳,但天魔本身蘊含【劫數】道果,在有意扭曲之下,足以讓其化作現實。
邏輯鏈構建完成,天帝便應該承受這些罪孽和詛咒。
這也導致天帝身邊的罪孽無比可怖。
楚泰隻是看一眼,都會有一種恐懼的情緒生出,如海潮一般的湧生,將他的一切感知都占據,這一刻,他的元神變得無比沉重,無儘的同情、驚懼、恐怖、憤怒升起,而後是因為見到太多類似的情況,而浮現的迷茫、抑鬱、哀慟、麻木、苦悶。
這些情緒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海洋,不斷向楚泰的心中擠壓,哪怕他能夠堅守本心,不受影響,可當他想要看清四周的時候,入眼的僅有滾滾而來的罪孽和詛咒。
這還隻是旁觀者的角度,楚泰看向天帝,有些擔憂道:“陛下?”
“無妨,他們隻是將自己的不舍、痛苦、委屈告訴我,並交給了我而已。”
“想來,這次之後,他們也能夠更好的向著未來前進了。”
天帝的聲音非常輕柔,似乎擔心驚動那些驚恐的孩子,他蹲下身子,身上流轉的靈韻和霞光緩緩落下,扭曲的邪物、魔鬼、幽靈、異怪、觸手、藤蔓還未接觸他,就統統消失,隻剩下浮現無數殘缺麵容的血水。
天帝輕輕捧起一些,低聲道:“道友,我以此物,向你借取片刻東皇鐘的使用權,可好?”
在他聲音落下的瞬間,三清天、如來佛祖、菩提祖師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融入他的體內。
刹那,天帝的麵容變得模糊,全身內外都流轉出一片片若有若無,非光非暗的氣息。
同時,他的軀體逐漸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晶體化,仿佛水晶打造而成,每一處都向外投射出各色玄光,在體外構建出七十二色霞光,照耀十方。
伴隨著天帝形象的變化,虛空之中也是回蕩起一陣陣的寶誥聲。
“誌心皈命禮。太上彌羅無上天……昊天金闕三元十方自然妙有天真赦罪彌羅上帝!”
看到天帝的這個形態,天看了眼攔在自己麵前的太乙真君,瞬間消散無形,自身力量完全交給天魔處理。
但太乙真君依舊沒有動彈,而是牢牢鎖定天的意誌所在,不讓其有機會逃離三清天下的無數世界的束縛。
天魔也想要離開,但他的氣息已經被天帝鎖定,這時候的楚泰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他也是第一時間做出選擇,形體消散,化作太一之道落入東皇鐘內,懸浮在天帝的手中。
而天帝雙手向內一合,無儘救贖、慈悲、引渡之光浮現,所有的血水、殘缺的麵容彙聚在一起,無數記憶流入天帝的身體,而那些詛咒、怨恨和所謂的罪孽,則是在光輝之下,凝聚出一枚血色蓮子。
蓮子抽取血水,飛快的生長,一朵八品凝實,一品虛幻的血蓮花出現在天帝的掌心。
天帝看著蓮花上密密麻麻,複雜到楚泰一時間也無法完全理解的符文,嘴角卻露出一絲絲的笑容,而後似歎息,似喜悅道:“果然,差一點嗎?”
說著,血蓮花花瓣凋零,原本血蓮花所在的地方,隻剩下一枚虛幻的道果。
在道果成型的那一瞬間,三清天下不少生靈都是感知到天地之間又多出了一條全新的道路,其名為【罪孽】。
天帝將其送入東皇鐘內,而後看向天魔。
融入東皇鐘的楚泰看著自己身邊突然多出來的那枚二品圓滿,接近一品的【罪孽】道果,感受一下天帝毫無變化的氣息,看向天魔的眼神不由帶上了些許同情。
天魔可以感受到楚泰的目光,心中氣憤的同時,卻又不願在天帝麵前丟了身份,平和道:“當真是許久未曾見到你現在這個模樣了,我記得上次……”
話都沒說完,東皇鐘已經當空一震,肉眼可見的漣漪回蕩在無數時空之中,直接將其神性和魔性交織而成的恐怖魔相打爆。
無數漣漪在接觸到無數天地的時候,也是生出新的漣漪,從一個個天地出發,向著其他天地擴散。
可以說,這一次的漣漪,在瞬間化作了無窮無儘的攻勢,將天魔的諸多力量統統碾碎,讓無數魔性和神性當空飛舞。
天魔試圖化整為零離開,但天帝的意誌之下,這些魔性和神性的粉末隻能在他身邊飛舞。
“我說了借用片刻,沒工夫和你閒聊,能否請你安穩一點。”
聽到天帝的話語,神性和魔性交織,血水翻滾,一張張嘴巴浮現,眼睛生出,盯著天帝道:“你以為拿一個先天靈寶就能夠壓過我嗎?我是你的劫數,是你無法借助外力……”
在這些眼睛的注視下,【分彆】的力量再次浮現,【墮落】【扭曲】【錯誤】【毀滅】【殺戮】等等道果的力量緊隨其後,甚至楚泰身邊的【罪孽】都分出少許,被其引用。
但天魔依舊沒有說完,他的道果也沒能發揮一點作用,就隨著東皇鐘的搖晃,再次被打爆。
更加細碎的魔性和神性在虛空之中流轉,天帝的聲音無比冰冷:“弄不死你,我也可以將你打入輪回,分化你的意誌,讓你在輪回之中遭受百千萬億世的折磨,讓這些被你扭曲、折磨的生靈,回饋你對他們做的一切,壓製你的意誌,壓製你的力量,將你徹底的,完整的,鎮壓在無數天地之中!”
東皇鐘再次回響四周,這次天魔連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再一次的被打爆成更加細小的光輝,而後三清天、如來佛祖和菩提祖師紛紛在天帝身邊的霞光之中顯化,伸手試圖鎮壓天魔。
【變化】再次顯露威能,可東皇鐘晃動,【變化】落入【不變】,【分彆】陷入停滯,【混沌】難以動彈,唯有【劫數】似乎因為東皇鐘力量的出現,而受到刺激,要帶動【變化】出現變化,然後在【變化】刺激下,生出更多變化。
可天帝隻是將東皇鐘微微抬起,刺激其先天本質,後天諸多劫數的【變化】,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天魔還想要掙紮,這次三清天、如來佛祖和菩提祖師也不再留手,紛紛拿出看家本事,各色霞光、佛光、寶光之下,細碎的神性和魔性被進一步切割,鎮壓。
整個過程,天帝都是盯著天魔的力量,看著他的力量一點點落入三清天下諸多天地,成為帶動天地變化的一大動力,而後看向陷入沉寂的天,舉起東皇鐘,猛地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