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之上,離恨天兜率宮。
此地乃是太上老君之居所,但風格卻沒有絲毫仙家清淨氣象,反倒是一片金碧輝煌。
那雕刻著兜率宮三個字的匾下,雲靄鎖玉戶,白鶴繞丹墀。瓊樓寶閣,瑞氣氤氳;琉璃作瓦,七寶堆光……
得受太乙日曜帝君,太一青童真君,救苦度厄上聖三重尊位的楚泰化身走到門前,便有一對總角垂髻,身穿金銀兩色道服的童子走出,對著楚泰行禮道:“道君何來?”
“自是拜見老君。”
楚泰如此說道,金銀童子急忙將其迎入其中,一路上不斷自認為小心翼翼觀察身後這位帝君。
看似隱晦的舉動,在楚泰眼中可謂一清二楚。
但也不是這金銀童子蠢笨,二者本是老君煉丹時,以金銀二氣隨手點化而生,平日都在這兜率宮中燒火煉丹,甚少同外人交流。
為數不多能入兜率宮的,不是位高權重,懶得和金銀童子計較,就是有求於老君,自然對金銀童子頗為客氣。
這等環境之下,金銀童子被點化的時間雖然不短,可二者在心智上的成長並沒有多少,否則也不會在未來被孫悟空隨意戲弄。
當然,在楚泰的眼中,這金銀童子也是老君對於靈性的一大探索產物。
如果說大量的情感交流會加快靈性的孕育,那麼純粹的,古老的靈性沉澱,能否孕育出更加純粹的先天靈光。
這等探索,同仙顯道化大天天帝傳授楚泰,以無量量生靈的記憶和情感,刺激靈性的孕育,進而引來太上道祖先天靈光可謂是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而金銀童子的表現,老君的探索八成是失敗了,或者時間還太短,沒太大成效。
這麼想著,楚泰跟隨兩位童子向內走去。
穿過門戶,不出楚泰預料的,又是進入了另外一重天。
此方天地乃是太清天力量的具現,但外人進入其中隻能看到瓊樓玉台,金殿丹闕,奇花異草隨意生長,奇珍異獸四處奔走,丹氣藥香讓人心醉。
可在已經明悟三清天下本質的楚泰眼中,這兜率天宮內部,同他先前見到的八景宮、兜率宮還有所重迭,層層迭迭的宮闕中間,則是一尊巨大的鼎爐。
一位端坐風火之上,腦後有道德文章流轉的老道人在一手拿著芭蕉扇,一手掐印捏訣,不斷的調整著爐火。
“帝君光臨,讓老道這丹房蓬蓽生輝,隻是這爐丹藥已到時辰,請尊客且稍待片刻!”
聞言,楚泰也不多言,他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老君煉丹。
他非常清楚,自己到來對方不可能不清楚,特地讓金銀童子外出引路,還在這個時候煉丹收丹,必然有所暗指。
哪怕以上種種都是楚泰多想,能夠直觀看一次老君煉丹,也是極大的收獲。
他仔細觀察四周,這地方雖然被老君稱之為丹房,實際上是一座宮殿,儘顯奢靡尊貴,哪怕用來存放丹藥,盛放淨水,保存丹砂之類的容器,也非同凡響,皆為凝聚了道果雛形的上品法寶。
其中最為華貴的莫過於金銀童子拿著的紫金紅葫蘆和羊脂玉淨瓶,二者都有道果凝聚其中,放在東極辰光大天,妥妥的二品至寶,比之始青真君贈送的雲輦也就差了一線。
當然,那兩樣東西比起老君手中的芭蕉扇和他身前的八卦爐還是遠遠不如。
那芭蕉扇乃是陰陽二氣具象,有著梳理乾坤,變化兩儀,乃至開天辟地之妙,而那八卦爐更是厲害。
通體紫金,三足四耳,爐蓋宛如寶塔,九層皆有玄黃之氣環繞,外飾八卦,演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大意象,看似是一個鼎爐,實則是一方天地,蘊含了接近完整的乾坤八卦道果,配合那芭蕉扇便是一件入了一品的至寶,可以同楚泰留在東極辰光大天的天人鼎媲美。
此刻爐內看似是紅光隱隱,火焰升騰,實則元氣運轉,乃陰陽變化,造化顯露。
真有能耐觀摩爐內變化之人可見到一方天地正隨著老君搬運元氣,梳理陰陽上下變化,逐漸沉澱出種種變化,升華出一枚枚金丹。
而那些金丹成型的過程,也是一門門天仙法門,其中火候快慢,正如丹道修士搬運周天,采集天地內的日月精粹,成就自身的無上道果。
看似的是煉製金丹,實則是培育道果雛形。
因此,那一枚枚金丹在鼎爐之中都在不斷跳動,吞吐爐內元氣,隨陰陽變化,各自演化,但相互之間又共鳴共振,趨向於統一。
“老君倒是好手段。”
楚泰開口稱讚,老君嗬嗬笑道:“不過是些搬弄元氣的手段,比不得帝君慈悲,此刻丹藥正好成了,帝君可要品鑒一二?”
說著,手中芭蕉扇一揮,陰陽二氣升騰落下,丹內氣機翻滾,絲絲縷縷的丹氣化作雲霞蒸騰而出,激起八卦爐蓋周圍環繞的玄黃之氣湧動。
下一瞬,道音回蕩四周,一道道金光噴出。
邊上的金銀童子早有準備,一個將羊脂玉淨瓶傾斜,瓶口對準虛空,一個揭開紫金紅葫蘆,對準八卦爐,頓時無數元氣湧動,百川歸海一般分成兩股,金丹自動的投入葫蘆之中,諸多丹氣、雜氣則是彙聚入淨瓶內裡。
老君伸手一招,葫蘆入手,倒出一枚金丹吞服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火候正好。”
說著,又是倒出一枚,用玉盤托著,讓童子送到楚泰麵前,道:“帝君嘗嘗?”
楚泰也不客氣,拿起金丹仔細觀摩。
正如他先前看到的一樣,這九轉金丹說是丹藥,其實也是一枚小小的道果。
其中以陰陽二氣為中樞,以太清之道為根基,演繹混元、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等等玄妙。
每一枚金丹之中,皆有以上種種道理的一點根基,任何人服下,皆可從中領悟玄妙,凝聚道果雛形,進而褪去凡軀,成就仙體,得享長生。
說直白些,就是凡人吞下金丹,便可化作天生天人,沒有絲毫後遺症,玄妙至極。
當然,這樣晉升上來的凡人和那些天生的天人有著同樣的問題,對於自身能力,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後續修行也更難突破。
但這是一下子晉升太快,或天生掌握一些能力,導致個人很難靜下心去研究的問題。
是個人的問題,而非丹藥的問題。
而這還隻是金丹,未經九轉,真的九轉,恐怕一顆就能成就二品,乃至一品道果。
若是傳說中的太上道祖親自煉製的九轉金丹,恐怕真就一枚金丹一道君了。
明白這一點後,楚泰將金丹吞下,絲絲縷縷元氣補充他這化身,渾厚其根基。
“不愧是老君,此丹甚妙。”
麵對楚泰的讚歎,老君顯然心情大好,便同他攀談起來。
“帝君你此次歸來,不先回東極妙嚴宮青玄府,來我這做什麼?”
“自然是為求寶而來!”
楚泰輕笑一聲,攤開雙手,抖了抖袖子,道:“我之來曆,老君你也清楚,此刻可謂是兩袖清風,不說法寶,就連個護身的兵器也沒有,特來叨擾一下,向你求取幾件趁手的寶物?”
“幾件?還趁手!”
老君差點跳起來,指著楚泰道:“若是外人也就罷了,你這修為道行,想要你趁手,除去我手中這扇子和眼前這爐子,哪件敢說讓你趁手?沒有,沒有!”
看著老君拉著臉,連連擺手的嫌棄模樣,楚泰依舊笑臉相迎。
“老君莫要小氣!這天上天下,三界眾生,哪個不知道你老君是煉丹、打鐵的祖宗,你這要是沒寶貝,其他人那是更沒有。老君,老君,你就不要推辭!隨意撿幾樣好用的,送我便是。”
說著,楚泰故意變化身形,化作少年模樣,上前一步,作勢要拽老君的衣袖。
剛開始,老君聽得還是氣的胡子都要翹起來,可楚泰不要臉麵的變化模樣,看的邊上金銀童子目瞪口呆,老君也是有些無奈,歎息一聲。
“我這裡的寶貝,不是順應天時天命,便是天帝下旨調動氣數,再不就是有人用四方氣數,天材地寶定做煉製,都是有數的。”
說著,摸了摸楚泰的腦袋,有些慈愛道:“但你說的也對,除了我這裡,彆的地方你也找不到幾樣趁手的東西。也罷,也罷……”
老君伸手一招,應從銀童子手中召來了羊脂玉淨瓶,遞給楚泰道:“我可將此寶給你,但你也答應我一事。”
楚泰瞄了一眼眼淚汪汪的銀童子,故作沒看到,盯著老君道:“何事?”
“此物乃是我盛放淨水之物,也算是我徒子徒孫日後吃飯的家夥之一,我將此物於你,日後我門下弟子,舉行科儀,救度亡魂之時,你需幫襯一二。”
楚泰聞言,頓時明白老君的意思,這哪裡是贈送一件寶貝,分明是將整個太清天下諸多天地中仙道氣數分出一部分給他,幫助他穩固位格。
這等好處,楚泰自然不會放過,躬身行了弟子禮道:“昔日我入道之初,也是老君你引入仙門,也算是你門下弟子,你的徒子徒孫,也算是我的晚輩,他們借力,我這長輩怎會拒絕?”
說著,便是將那淨瓶拿在手中,手腕一轉,將其化作了一個琉璃寶瓶。
銀童子看到這一幕,徹底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邊上的金童子見狀有些慌張,想要開口安慰,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特彆是此刻那紫金紅葫蘆還在老君手上,也可能被送人,想到這裡,金童子也是眼淚汪汪起來。
見此情景,老君對著楚泰笑道:“你拿了人家的寶貝,現在可要好好安慰一二才是。”
“你這老倌,當真是好算計,既要我幫助徒子徒孫,又要我哄你家童子,我沒記錯的話,你那紫金紅葫蘆是昆侖山下仙藤所產,不若將那藤蔓一並給我,讓我有個灑水的東西,否則我可不好安慰你家童子。”
“東西到手前,老君、老君的叫,東西到手後,就是老倌了?罷了,你要那藤蔓,我便一並給你,看看你的手段。”
說著,老君袖中飛出一根青藤,落入楚泰手中,化作一空青羽枝,插入琉璃寶瓶之中,化作一寶。
看著此物,楚泰心滿意足,伸手輕點虛空,絲絲縷縷元氣落下,那琉璃寶瓶之中又是分出一個虛幻的影子。
此寶出現片刻後,寶瓶內又分出一個虛幻道果,同那虛幻影子一合,便化作了新的羊脂玉淨瓶。
楚泰掂量了兩下,將其交給銀童子道:“你看,你的寶貝又回來了。”
銀童子看了看楚泰手中插著空青羽枝的琉璃寶瓶,又看了看被塞到自己手掌的羊脂玉淨瓶,愣了一下,仔細打量許久,低聲道:“雖然似乎損失了點玄妙,但怎麼兩個看上去都是真的?”
“自然都是真的。”
老君看著楚泰手中的寶物,感慨道:“好你個小滑頭,說什麼要我幫忙,你自己這一手化虛為實,可不比我的煉丹打鐵手段差。”
“這不是你教的好,若沒見你煉丹的手段,沒有品嘗過那金丹的玄妙,見到這兩個童子,我也想不到這等手段。”
老君聞言,拿著芭蕉扇,指著楚泰笑道:“你啊,你啊,學的倒是真快。我這點手段都被你學完了。”
楚泰笑而不語,但對老君卻頗為尊敬,這位是真的將自己部分壓箱底的學識傳授給了楚泰。
他先前那重新將羊脂玉淨瓶分出來的手段,便是仿造老君先前煉丹的手法。
直接在琉璃寶瓶之中培育一個新的,微小的道果雛形,而後以昆侖仙藤為根基,從本尊和東皇鐘處求取來部分少司命之力。
然後以道果雛形為根基,吸收部分羊脂玉淨瓶的本質,以及老君轉嫁過來的諸多仙道氣數,再以少司命【複蘇】道果之能,借著昆侖仙藤的力量,重新修複出一個不完整的道果,以此作為他手中琉璃寶瓶的根基。
而較為完整的羊脂玉淨瓶道果,則是被其重新分出,配合些許羊脂玉淨瓶的精氣,化作新的載體,用來承載對應道果。
簡單理解,銀童子手中的羊脂玉淨瓶才是原本的寶瓶,有原本差不多七成的本源,但在【複蘇】道果的修補下,有原本九成的玄妙。
楚泰手中的,則是以三成寶瓶本源和道果,配合昆侖仙藤新煉的寶物,配合仙道氣數,以及【複蘇】道果的修複的道果,大約有原本羊脂玉淨瓶八成的玄妙,且短時間內不適合離開楚泰之手,好處是日後可以正常培育完善,逐步煉虛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