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我等爭鋒的時候，眾生真的有選擇權嗎？’
楚泰看向東嶽法界之下的芸芸眾生，心中生出些許感悟。
‘這便是當年太上道祖當年看到的場景，芸芸眾生對於諸天神佛而言根本算不得同類，根本不用在乎他們的想法？眾生的選擇毫無意義……’
楚泰的眼中浮現出些許流光，【太一】道果緩緩轉動，同東嶽法界聯係在一起。
絲絲縷縷的香火願力彙聚到楚泰的身邊，其中有正直、聰慧、勇敢、純潔、希望、善良等等偏向於正麵的力量，也有恐懼、畏懼、憤怒、悲傷、痛苦等等負麵的力量。
這些力量在仙道之中通常被視作是人元妙炁衍生出的靈情，是心靈後天衍生出來的雜念，是會汙染自身道心、道性的雜念。
對於這部分情感和力量可以參悟，可以吸收，但不可過度共情，更難以與眾生同心。
哪怕是修行神仙道的修士，也隻是將這些香火願力，心念信念作為一種推力或者筏子，本質上還是為了追求神道權柄對應的神職，或者說天地本源。
整個過程其實是模仿神道融入天地的一個過程，換一種說法就是天人合一的變種。
但對於神道而言，卻完全不一樣，神道的神性、本心雖然和仙道在很多時候有所重迭，但後天神道，特彆是後天正神之道，是非常講究感同身受的。
對於最最正統的後天香火正神而言，感應眾生靈情，吸納其中的情感，知曉信眾的悲苦、祈願、正直、憤怒，那才是真正的慈悲心，是真正的讓自身融入信眾之中，知曉信眾所求。
然後在眾生靈情之中，自然達到“神而明之”的境界，且不局限於“存乎其人”的限製。
因為“存乎於人”在於個人感悟有片麵性，對於“神而明之”對應的玄妙理念無法完全掌握。
可神祇已經與眾生同心，於眾生靈情之中，明悟諸多片麵，自然能夠達到相對完整的“神而明之”。
而這個“神而明之”，也就可以被稱作是【神性】，乃至【神職】。
而後就是以自身為客體，以神性、神職為筏子，一步步同天地本源相合，融入其中，完成自身同世界的交融，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這個過程，就好像信眾，信仰神，宣揚神，融入神的過程。
而現在，楚泰正是將自身的情感，融入到東嶽法界諸多眾生的靈情之中，感受他們的感受，接受他們的想法。
這個過程，對於仙道修士而言其實是非常危險的。
因為過於極端，且過於純粹的信仰，是有可能引導出太上道祖留在眾生靈性之中的那點力量，而後影響到神祇。
這點影響對於神祇而言，是正信正念，是信仰的最高具象。
但對於仙道修士而言，這東西卻是有毒香火之中最毒的那一種，是能夠直接影響到自身心靈的一種力量。
理論上來講，秉承這種信仰的人多了，是能可以將神祇塑造成他們希望的樣子。
甚至有這種信仰神的人若是自身信仰足夠堅定，且一直踐行這條道路，在自身信仰的神祇走偏，走錯的時候，是可以幫忙矯正道路，乃至直接篡奪神位，或者說同神職共鳴，讓其自行轉移。
畢竟源自於眾生信仰的後天香火正神的【神性】和【神職】，就是從眾生靈情之中升華而出。
這等【神性】和【神職】，自然會選擇更加契合對應神道理念的個體。
當然，這等概念基本也斷絕了絕大多數人成神的念頭，因此在東嶽內部，神職的劃分方式也不是按照這條最最正統，或者說所有人都可以走的封神道路。
而是屬於香火神、自然神、文明神相結合的冊封體係，也就是確立一個最高位的神祇，而後從上向下收攏自然、文明的概念，借助香火衍生神位。
但需要注意的是，這些衍生出來的神位可以免去許多麻煩，卻並沒有禁止獲得神位的人去從修行最正統的後天香火正神之道。
最典型的就是楚泰，他就是讓東皇、大司命等化身兼修這等神道正法，從眾生靈情之中感悟變化，於情感之中明悟自我，逐漸分出分彆性，生出獨立性。
同樣，楚泰也是可以行使這樣的法門。
而他現在便是這麼做。
一開始的時候，東皇化身並不會阻攔他的舉動，畢竟這等法門也是一等一的分身、化身法門，若是修行完善，甚至能夠從任何生靈的一點祈願之中分出一句對應的化身、應身，或者願身。
楚泰若是能研究一下，多分出一些化身，最好是分出一具對應東嶽神係之主的法身是再好不過。
但東皇化身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他發現楚泰並沒有分化的意識，他似乎是真的在行這條神道。
他急忙上前阻攔，東皇鐘無風自動，將楚泰從眾生靈情之中驚醒。
“你想要乾什麼？真的走上神道不成？”
“你放心，我很清楚後天香火神道的局限性。”
楚泰笑著回答，安撫起東皇化身。
東皇依舊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的知道問題所在？香火神道雖進步迅猛，按照我等大天的情況也能快速將你供到二品程度，可一旦在這條道路上走遠，必然受限於道路本身，日後將難以更進一步。”
東皇化身這句話並非危言聳聽，雖然後天香火正神之道非常正統，也非常玄妙。
但其局限性也非常明顯，那就是人，或者說人元妙炁。
人的個體存在是必然具有局限性，哪怕感受眾生，與眾生同心，也隻能是減少了局限的片麵性，但自身局限性並沒有解決。
就好像人看到一朵白色的花，那麼人元妙炁衍生出來的概念和情感隻能是基於這朵白色的花。
但這朵花本身的生長、變化以及枯萎是自然便存在的一種概念，並不會受到個人的心念而出現變化。
哪怕人元妙炁以此衍生出【神性】和【神職】也是局限於自我認知。
因為這朵花也可以不是白色的，或者在其他生靈的眼中這朵花就不是白色的。
這也是神道後期要以【神性】和【神職】作為筏子，聯通世界本源的原因。
不這樣做，無論神通多麼強大，都很難跨入三品境界。
除非占據絕大多數的人元妙炁，甚至占據【人】的概念，以此掌握所有人認知的概念。
但這個過程其實也是一種聯通本源的方式，隻是從世界，轉移到了【人】身上。
甚至這種選擇的未來還會更加危險，基本就是同某個族群，某個概念結合在了一起，很難有未來的出頭之日。
就楚泰自身所知，在這條道路上探尋的存在並不少，早年的圖騰神，以及萬靈各自信奉族神，都算是這等存在。
甚至當年某位支撐人道隻有人族理念的某位聖王也試圖借此掌握類似的概念，但其最後因為沒能徹底斷絕萬靈，被人道反噬而功虧一簣，自身也是身死道消，隻留下不完整的聖王大道庇護中原。
這也是東皇化身不希望楚泰在這條道路上深究的原因，前麵已經有太多的失敗者了。
東皇盯著楚泰，看著他身邊殘留的願力，問道：“你留著這些做什麼？”
“十年時間，我雖然幫助東土複興，讓太乙仙門振興不少，但端坐於東嶽之上，看著你等往來各地，我真的還有昔日對於眾生的同理心嗎？”
“你若是修行仙道，這東西是可有可無的，有自然是最好，沒有也不影響你追求……”
東皇化身話沒有說完，楚泰便將其打斷：“若是其他道路，或許如你所言，但我選擇了【選擇】，便不再是外事，若是我庇護的萬靈都沒有選擇的權利，我的道果又要如何踐行？而我若是選擇以自身選擇，施加在眾生的身上，那麼他們的選擇，又有什麼意義？”
說到這裡，楚泰伸出一隻手，抓住那殘留的願力，低聲道：“難不成用一句為你好？”
東皇化身這才明白，楚泰八成是因為他先前所言，生出了些許感悟。
他順勢問了句：“那你想要怎麼做？”
“給予眾生更多的選擇權吧。”
楚泰看著邊關，伸手一招，黃金打造而成，如意形製的鐘錘入手，對著東皇鐘輕輕一敲。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
東皇化身歎息一聲，沒有反抗的融入東皇鐘內，化作一道玄光不斷向上蔓延。
楚泰同時將先前三位真君贈與的符籙全部取出，以東皇鐘將其震碎，提取對應的仙道概念，又從太乙仙門之中抽取太乙仙道概念。
四者相合，配合其原本就掌握皮毛的【仙】之概念，融入東皇玄光之中。
不斷變大，同東嶽法界相合的東皇化身輕而易舉的取代了河伯的位置，他低頭看向東君和山鬼。
其中山鬼體內諸多道理被其吸收，對應道果一係的二品【社稷】力量被抽取部分，同時東土龍脈、地脈、地氣被其侵蝕，原本隻是形容的山河社稷之主的氣息徹底穩固。
中原內部不少聖王道繼承人都是察覺到不對，看向東皇化身的瞬間，瞪大眼睛。
“這是地仙？”
“什麼地仙能夠將整個東土煉化成自己的道場？”
“他怎麼敢？將整個東土作為自身道場，他就不怕被……”
“等等，似乎不是當初你的地仙……”
“這種氣息，似乎，也許是聖王大道？”
“不對，應該是社稷之道，其中似乎又摻雜了生死輪轉和仙道的概念……”
“你們還在聊什麼啊！看不出來這家夥打算做什麼嗎？跑啊！”
隨著一位繼承人的高呼，所有還留在邊關的聖王大道力量開始收縮，那渾天儀也想要遁回中原內部，但東皇又怎麼可能放過對方。
東皇道果體係二品【駐世（地仙）】熠熠生輝，引動更多東皇鐘的力量，配合被初步煉化的東土大地力量，化作一隻玄黃大手落下。
五指張開，抓住渾天儀和幾位衝的太前的聖王大道繼承者，隨手一抖，渾天儀內裡數百萬將士落入人間，至於那些聖王大道的繼承者則是在抖動之中化作飛灰。
整個過程，聖王大道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並非仙道侵犯人道，而是聖王大道內部的正常交流。
與此同時，楚泰腦後也是浮現出些許生靈虛影，感受到這片土地之中，過去無量量生靈的祈願。
“未來的日子能夠過得好一點。”
“今年的收成可以再多一些，能夠給老伴買些東西……”
“希望戰鬥不會影響到我們……”
“希望孩子能夠……”
諸多樸素的祈願其實就是對於未來的一點向往，以及希望得到的一點點選擇，楚泰提取出這最核心的一點。
看著手中的金色砂礫，其實在上次楚泰複活諸多生靈的時候，眾生留下的祈願已經消耗殆儘，他現在再次感應到的力量並沒有多少。
但他現在也不一樣，他是三品修士了，凝聚了對應的道果，可以讓自身理念運轉於天地，以此踐行。
“神祇之道免不了守護，東嶽法界也不應該隻是作為諸神的根基，還可以作為庇護蒼生的最大屏障。”
渾天儀和幾位聖王大道繼承人繼承的寶物被東皇化身拋下，融入法界之中。
刹那間，東嶽法界和人間開始分離，從此以後超過五品的修士戰鬥會被強行拉入法界之中，減少對於人間的損害，將更多的空間留給眾生。
同時，東皇道果體係的二品道果【駐世】和【地仙】也是自動分離。
前者融入了東土大地，甚至順著地脈，融入部分北荒之地。
後者則是融入東嶽法界之中，化作一株枝繁葉茂的寶樹，翡翠般的葉片間探出千朵花卉，攝取無量量光輝和祈願，收攏諸多文明、社稷和信念的力量，花瓣掉落，最終隻剩下不到四十枚果實掛在枝頭。
這些果實每一個都無比渾圓，內裡似乎有生機在孕育，隨著地脈靈光的變化而時大時小，甚是有趣。
因為修為和神職，在第一時間被攝入法界之中的壽道人，看著眼前的寶樹，愣了一下，他在那寶樹之中感受到了屬於自身長壽的道理。